因与那红衣男子隔了一段距离,又只见其侧颜,宋清欢看得并不真切,但隐约觉得这男子来头不小。
许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常,男子停下脚步,不紧不慢转身,幽深眸光朝宋清欢看来。
宋清欢猝不及防撞上他直直射来的眸光,心跳一滞。
男子瞳仁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淡淡茶色,眼尾微微上挑,带了几分惑人之意。五官精致非常,雪肤玉肌,长长眼睫轻颤,晕出一片靡靡风情。
眸光在宋清欢面上一掠,他忽地扬起薄唇,一抹笑意倏然浮现,生生透出几分流光飞舞的魅色来。
身边响起围观人群倒吸凉气的声音。
宋清欢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不知这男子是何来历。
她自诩见过不少美男子,可如这男子这般,美得这般风情潋滟活色生香的,却甚是少见。
男子茶色眼眸中一抹兴味,长腿一迈,就朝宋清欢走来。
“妘歌,他是谁?”宋清欢眼睫一垂,目光往妘歌面上一瞥,低低开口。
妘歌也是一脸疑惑,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奴婢不知。”
宋清欢眼底异色划过,很快抬了头,重新朝那红衣男子瞧去。却见他已经走到了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片刻,他唇一勾,慵懒开口,“不知姑娘是何人?”眼中盛着淡淡笑意,似落满天繁星。声音带了几分淡淡磁性与清凉,如天山上融化而落的雪水,凉沁动人。
如果说他的容色写满一个“欲”字,他的声音,却偏带了几分清冷。这样欲与禁欲的结合,非但不显违和,反而让人更想一探究竟。
也难怪周边的惊叹声越发大了起来。
“宋清欢。”宋清欢不知他意欲何为,面露警惕之色。
“你姓宋。”红衣男子幽幽道,“看来,你便是苍邪剑的主人了。”
宋清欢不置可否,又问,“公子怎么称呼?”
红衣男子微微倾身,茶色瞳仁锁住她的目光,红唇微张,缓缓吐出两字,“姬夜。”
姬夜?
宋清欢心底狐疑。
单凭这么一个名字,她当然没法知道这男子是什么身份。
心思一转,正想着如何从他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听得男子又开了口,“姑娘长得很面熟,就好像……在哪见过一样。”
他这话,似意有所指,偏生眼中一派坦荡,眼尾含笑地望着宋清欢。
宋清欢摸不透他的心思,不好贸然开口,只扬了扬眉梢反问一句,神情有几分冷淡,“是吗?”
姬夜见她冷若冰霜的模样,笑意越发漾开,半眯着狭长的眸子打量她一瞬,忽越过她的肩头朝后看去。
很快,他收回目光,眉眼间带着惑人的懒惫,“宋姑娘,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这话,他似是而非地一笑,云淡风轻转身,很快施施然离开,一袭红衣艳得灼人。
宋清欢眉头皱得更紧了,死死盯住他的背影,眼中疑云密布。
忽听得细碎脚步声而来,转头一瞧,是沈初寒走了上来,眸光清寒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眼底有杀机溢出。
宋清欢恍然。
这名叫姬夜男子方才那一眼,原来是看到自己身后的沈初寒,并且,大抵也感受到了沈初寒身上的杀意,故而才如此轻巧离去。
“阿绾,他是谁?”沈初寒收回目光,寒凉开口,神色不郁。
“他说他叫姬夜,不知是何来历。”宋清欢沉声开口,若有所思的神情。
“姬夜。”沈初寒冷冷咀嚼着他的名字,眸中神色幽深难辨,气息却是恁的阴沉。
“我觉得,他在族中的地位,约莫不低。”宋清欢道。
沈初寒点头,眉眼冷厉依旧,忽的,眸光一漾,他看一眼宋清欢,“阿绾在此稍等片刻。”说罢,抬脚朝一旁围观的族人走去。
围观族人多为女子,原本还沉浸在方才那红衣男子的风采当中,忽见沈初寒朝他们走来,风姿翩然,恍若高山流水般清雅,看得人又是一呆,不由转了神思,只目不转睛地瞧着沈初寒。
沈初寒难得地勾唇,语声带着如沐春风的温润,看向其中一人,“这位姑娘,在下君殊,初到贵宝地。不知……方才那位公子是何身份?”
那姑娘看着沈初寒近在咫尺的俊朗容貌,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红着脸道,“姬……姬公子是姬长老之子。”
沈初寒眸子一眯,漆黑的眸子中暗影沉浮,脸上笑意倏然间消失不见。
“多谢。”他冷冷突出两字,便不再看那姑娘,转身朝宋清欢走去,徒留身后那姑娘怅然若失的神情。
“怎么样?”宋清欢见他走过来,开口问道,嘴角笑容微有戏谑意。
有生之年能见到沈初寒使用“美男计”,也算是让她大开眼界了。
仿佛看穿宋清欢眼底流光,沈初寒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面上冷意退去,道,“阿绾,先回去吧。”
突然碰到这么个神秘的姬夜,宋清欢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再者,方才也从旁人那里得知,母妃确实是被囚禁起来了,只要母妃性命无忧,她好歹能暂时放下心来。
听到沈初寒这么说,便点点头道,“好。”
转身往清雅小筑走去,宋清欢侧头望着他,挽唇一笑,“阿殊,姬夜……是什么身份?”
“他是姬纾的儿子。”沈初寒沉声道。
宋清欢一惊,仔细想了想,眼底有恍然之色。
扶澜族承母姓,所以姬夜才会与姬纾同姓。若将两人放在一起仔细比较,的确能发现相似之处。单说五官,或许并不见得十分相似,但两人眉眼间那股子独特风情,却皆让人过目不忘。
姬纾是美艳妖娆,姬夜则有种雌雄莫辨的神秘感,仿佛开在地狱的彼岸花,艳至灼灼,极致魅惑。
“他临走前说,我们会再见面的。我有种预感,对我的身份,他或许有所猜测。”宋清欢眉梢微挑,眼底光芒暗沉。
沈初寒嘴角扯出一抹寒意,“既如此,我们等着便是。”
听出他对姬夜莫名的敌意,宋清欢忍不住伸手扶额,轻叹一声。看来,方才自己初见姬夜时的那一眼失神,沈初寒还是看在了眼里,而且,怕是醋了。
只是这一次,他大抵也知道这是正事,故而并未表现在外,但宋清欢又何尝不懂他的心思?
眸光一转,挽上沈初寒的手腕,亲亲热热道,“阿殊,你说这姬夜也真够奇怪的,明明是个男子,却偏生这般妖娆,莫不是姬长老小时将他当女孩子养?”
听到这话,沈初寒眉头舒展一分,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就是,男生女相,一看便心机颇深,阿绾尽量少同他接触。”
宋清欢乖觉地应了,嘴角勾了勾,同沈初寒一道回了清雅小筑。
在玉衡岛上的第一日,便这么平安地过去了。
翌日。
因为到了个陌生之处,宋清欢睡得并不踏实,一大早便醒来了,睁眼瞧见外头天光已亮,也无心再睡。
她一睁眼,沈初寒便也醒了过来,转头看向她,浅笑着问道,“阿绾不再睡会?”
宋清欢摇头,起身坐起,“不了。今日还要去见几位长老,还是早做准备得好。”
沈初寒应一声,也跟着坐起,掀开被褥下了榻。
宋清欢唤了流月沉星进来伺候梳洗,听得流月在身后道,“殿下,长老们已经吩咐人将早饭送过来了。”
她从妆奁中拣出一对白玉耳坠带上,闻言扬了扬眉梢,“他们倒是尽心尽力,果然是把我们当上宾对待啊。不过……”
宋清欢转头看一眼沈初寒,似笑非笑,“阿殊,你说……长老们若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还会是这种态度么?”
沈初寒走到她身侧,看着铜镜中她清艳的芙蓉面,淡淡开口,“阿绾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们你的身份?”
宋清欢拿着耳坠的手一顿,眸光微冷,神情坚毅,“待摸清楚母妃的下落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你体内的蛊毒,目前看来也只有母妃了解内情。”
沈初寒点头,“好。那便先看看今日五位长老是何态度。”
梳妆完毕,便让流月传了早饭进来,不论主仆身份,大家一起用过了早饭。
休息了一会,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宋清欢让沉星替她取了套端庄大气的锦绣芙蓉凤尾裙换上,梳好发髻,在房中等着。
他们没有等多久。
很快,院外有人敲门。
宋清欢看一眼沉星,沉星会意,走到门口将院门拉开,瞧见外头站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子,容颜清秀,衣着精致。
见沉星来开门,女子温婉一笑,“在下姒檀,奉长老之命,请舞阳帝姬和寒帝前往玄殿一叙。”
沉星道好,请她在此稍候片刻,然后转身进了院子。
“殿下,长老们派人过来了。”走到宋清欢跟前,沉星道。
“好。”宋清欢起身,看向沉星吩咐,“你们便在清雅小筑等着吧。”说着,转向沈初寒,将手递过去,“阿殊,我们走吧。”
沈初寒点头,伸手牵过她的手,往门外走去。
到了院门处,那名叫姒檀的女子听得动静抬头望来,目光落在宋清欢身上,不由一愣,略有怔忡,只很快垂了眸,朝两人微微一礼,“在下姒檀,奉五位长老之命,请舞阳帝姬和寒帝前往玄殿一叙。”
“好,姒姑娘请。”宋清欢一颔首,同沈初寒一道,出了清雅小筑。
姒檀朝她笑笑,引着两人往前走去。
宋清欢仔细研究过了玉衡岛的地图,族人聚集的城邦这一块,呈一个扇形,圣殿在扇形的中心位置,离无妄内海很近。这样的设计,也许正是为了防止闲杂人等靠近圣殿。一面临海,这一面便不用再安排人守卫,也节省了人手。
姒檀领着他们朝圣殿的方向前行,行了没多久,四周很快没有了宅邸院落。少了建筑物的遮挡,眼前豁然开朗,放目望去,只剩一条笔直道路向前延伸,望不到尽头。道路两旁长满了许多不知名的植物花草,芳香馥郁,扑鼻而来。
走了一会,日头渐出,可前面仍是一片雾气茫茫的感觉,宋清欢不由生了几分疑心。
照地图上的标示,他们走了这么一会,圣殿应该快到了才是,可此时望去,别说圣殿了,连个建筑物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这么一想,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姒檀很快察觉出宋清欢的异样,停下脚步朝宋清欢看来,“帝姬可是累了?”
宋清欢神情淡淡,“姒姑娘,圣殿大概还有多久到?”
姒檀微微一笑,伸出纤纤玉指一指前方,“帝姬,圣殿就在前方。”
宋清欢眯了眸子朝前望去,入眼处却只见雾气正浓,压根就没看到姒檀指的圣殿。她眉头一皱,刚要出言质问,忽然想到什么,眼底一抹流光闪过。
敛下方才眼中疑色,抬目似是而非地看姒檀一眼,语声清越,“好,姒姑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