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身子一晃,面色由白转青,朱唇颜色尽失,艰难地道:“齐太医,你不要与本宫开玩笑,皇上他究竟怎么样?”
原本因齐太医这席话而精神恍惚悲痛的年氏听得那拉氏此话,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颤声道:“是啊,齐太医,你不要胡说了,快与我们说实话。”
往日里,年氏是最不服那拉氏的,事事与她唱反调,可这一回却全没了这个心思,年氏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胤平安无事。
齐太医苦笑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就是借微臣十个八个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玩笑,皇上他这次确实伤得很严重,只怕……”
虽然齐太医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在场之人无一个是那蠢钝愚笨之辈,皆是明白了那层不可言说的意思。
那拉氏如遭雷击,“噔噔噔”往后连退数步,双唇颤抖不止,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年氏比她更加不堪,浑身瘫软在宫人身上,双手死死捂着嘴唇,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众人心中大悲,允上前强忍了哽咽道:“齐太医,您是院正,也是咱们大清的国手,求您一定要救救皇上,大清不能没有皇上啊,本王在这里给您下跪了。”
说着,他竟屈膝要跪,齐太医哪敢受他跪拜,赶紧扶住,迭声道:“王爷使不得,使不得!”好不容易劝住允后,齐太医沉重地叹了口气道:“不瞒王爷,微臣已经竭尽全力,无奈医术低微,仅仅只能保住皇上伤势不恶化,至于说好转……实在非人力所能及。”
允?不明白他的意思,摸着脑袋瓮声瓮气地道:“齐太医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皇上会怎么样,赶紧交个底,省得咱们在这里猜来猜去。”
齐太医环视了众人一眼,摇头道:“唉,好吧,皇上情况危急,如今虽止住了血,但脑袋受到严重震荡,连脑骨都裂了,所以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不恶化,也就是说,皇上会一直昏迷下去。万一伤口感染,并发其他病症,又或者出现什么异想不到的情况,那么就难说了。”
他所谓的难说,无非就是一死,不过涉及当朝皇帝,齐太医实不敢轻易说出这个字。
“呜……”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哭了出来,在死一般寂静的养心殿听来格外刺耳,不等其他人跟着哭,一道寒光已经劈面打在那人脸上,继而掉在地上,定睛看去却是一只翡翠戒指。
戴佳氏听得齐太医说胤无救,心中悲痛难忍,忍不住哭出了声,岂料刚哭了一声就被什么东西砸了脸,不等她说话,一道浑身冒着寒气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却是面色铁青难看的凌若。
一直以来,凌若给戴佳氏等人的印象都是温和秀雅的,何曾见过她这副冷彻入骨的模样,尤其她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刚才从四喜手臂上咬出来的血迹,这还没说话,戴佳氏心中就惧了三分。
“皇上还好好地躺在里面,你哭什么,没得惹来晦气!给本宫好好闭上嘴,再敢乱哭,看本宫不掌你的嘴!”
凌若是妃,戴佳氏是嫔,凌若训斥戴佳氏本没什么问题,但是皇后在,年贵妃也在,她们两人一主一辅掌管后宫,就算戴佳氏当真有什么不对,也该是她们出言训斥才对,凌若这样,无疑是有些越狙代庖了。
可是,此刻的凌若是绝对不会在意这些的,她只知道,戴佳氏的哭声令她很心烦,她要让戴佳氏闭嘴,不许她乱嚎。
胤还活着,还没有死,谁都不许哭,哪个敢哭她就掴哪个的脸!
在训斥完戴佳氏后,凌若机械地转身,一步步走到齐太医面前,“本宫要去看皇上。”
齐太医往边上让开一步,叹然道:“娘娘要进去自然可以,只是皇上现在昏迷着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凌若没有理会他,只是径自一步步往内殿走去,脚上明明空无一物,她却感觉有千斤重的脚镣束缚着一样,每一步都走得万分艰难。
这个时候,弘时终于赶到了,喘了几口气息后朝那拉氏行了一礼道:“皇额娘,皇阿玛怎么样了?”
那拉氏一看到他就满肚子气,若非此处人多,非得好好训斥弘时一顿不可,掐一掐手下翡翠的胳膊平息了一下怒气冷冷道:“你皇阿玛情况很不好,太医说磕伤了头无法救治,你赶紧随本宫进去看看。”
弘时一听这话也是急了,赶紧扶了那拉氏往内殿走,年氏刚才已经跟着凌若进去了,其余诸妃也都跟着那拉氏进去。
进了内殿,只见胤正躺在床上,头上的伤口已经用纱布包好,只是那抹腥红依然狰狞的出现在纱布上。
允祥双目通红地站在旁边,看到那拉氏等人进来,无声地行着礼。
不论是对胤有情无情的,这一刻,看到胤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模样,都悲从中来。自然,更多的,不是悲胤的生死,而是悲自己的未来。若说胤是一棵参天大树,那么她们就是依附在树上的藤蔓,树生则生,树死则死。
如果,这一次,胤没能熬过来,那么,她们会怎么办,像先帝那些妃嫔一样搬入康寿宫,然后在孤寂无望的漫漫的长夜中了此一生吗?
一想到那样的结局,无端地皆想哭,可是在看到站在最前面的那一道身影时,已经到嘴边的哭泣又生生收了回去,戴佳氏的教训可还在眼前,她们未必惧怕凌若,却不愿去惹已经徘徊在崩溃边缘的熹妃,谁也不晓得她在这种情况下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皇阿玛!”弘时悲呼一声,双膝跪地爬行到床边,一遍遍唤着,可是胤连一点反应也没有,静静地响着,若非锦被下的胸口还在起伏,几乎要以为……
那拉氏仰一仰头,努力将眼眶中的泪水bi回去,转头对跟进来的齐太医道:“齐太医,当真连一点办法都想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