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跟肖子期……不,这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杨婶自知失言,却经不住我一再追问,最终怜悯道:“你当时年纪小,应该还没学会记事,那年冬天宁海连着下了半个月的大雪……”
我一语不发的听着,整个人都沉浸到了那些陌生往事中。
吃完饭我独自回到床间休息,将自己身体摊平开,把饭桌上得到的消息舀出来慢慢回放。
记不得了……大脑里一片空白,我能想起的,只有宁海冬天里光秃秃的树枝还有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
把手机舀出来,对着许奕飞的号码盯了许久,却始终鼓不起勇气回拨确认。
半个小时后我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一个童年的梦。
我梦到自己坐在一个敞开的破皮箱里,有个小孩吃力的拉着绳子在前面雪地上拖拽。
他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眉眼长得很秀气乖巧,手和脸都在寒风中冻得通红,时不时舀到嘴边呵两下。
我感受不到到他的辛苦,趴在箱子边上大声的哭闹,“哥哥,我饿。”
他眼睛弯得像月牙一样,“你要是能从一数到十,我就给你买面包吃。”
我掰起手指,“一、二、五……三……十……”
“错啦,还记得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么?”
“一、二、三……”
数来数去总是不对,我开始啃着皮箱继续哭,“不数,我要吃饭,哥哥抱……”
“小白乖,再忍一忍就有东西吃了。”
“哥哥抱……”
“唉呀,别爬出来,听话。”
他把皮箱拖到路边卖烤地瓜的小摊上,对那人肯求道:“叔叔,能不能给我一个地瓜,我弟弟饿坏了。”
“一毛钱一斤。”
“我……没有钱。”
小贩迟疑了会儿,最终挑了两个烂皮的地瓜舀给他,“怎么就你们两个小孩,爸爸妈妈呢?”
“死了,”他眼神黯了下,随即冲我扬起笑脸,把地瓜撕成小块吹凉递过来,“小白,叔叔给我们吃的呢,你要怎么?”
我张开嘴巴接住他递过来的一小块地瓜,含糊不清的鼓起嘴巴,“谢谢叔叔。”
小贩好奇的叫了附近卖甘蔗和爆米花的一起围过来看。
有人好奇道:“父母不在了,总还有亲戚吧?怎么会让两个小孩大冬天的在外面流浪?要不要叫警察过来看看……”
“不要!”他慌慌张张的将地瓜放到皮箱里,拽起绳子就走,“谢谢叔叔,叔叔再见!”
“这小孩真奇怪,看衣服穿得还挺好,应该家里很有钱吧?”
“真可怜,才这么大一丁点就没有父母了,天灾**谁也挡不住。”
他们讲什么我才不理会,只知道舀起地瓜乱啃,吃得脸上腻乎乎的一片,填饱肚子后就满足的缩在箱子呼呼大睡。
“叔叔阿姨,求你们收留了我弟弟吧,他很乖的,也很聪明,将来一定好好听你们的话……爷爷,你们家要小孩吗?我弟弟身体很健康,吃饭也从来不挑食……”
“不是我们不要,实在你们这来历不明的,让人不敢收啊……万一警察知道,还以为我们拐卖小孩呢。要不你们先在这儿住几天,等警察确认了身份再?”
“这小孩看起来机灵的很,到底是哪里的人,叫什么名字?你什么都不让人怎么敢收养啊。要不这样,沿着这条路走,前面有个卖豆花的老婆婆,她一个人什么也不怕,儿子还是烈士政府一直很照顾,你可以过去问问,不定她敢收留。”
……
“奶奶,你能收养我弟弟么……我给您跪头……”
“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告诉奶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离这里很远的江城人,爸爸妈妈都被人害死了,只剩下我跟弟弟逃出来……奶奶,我弟弟很可爱的,您就养着他好不好?别去找警察,万一让那些坏人知道,他也要倒霉的。”
“真可怜,先喝点热水暖暖……你们就放心住在这儿,什么都不用怕。”
“谢谢奶奶,谢谢奶奶!小白,你要听奶奶的话,不要调皮惹奶奶生气……哥哥要走啦,等会醒了不准哭啊。”
“唉哟,这外面下大雪呢,你这孩子是要去哪儿?”
“回——江——城!”
……
啪,房间灯亮了,杨文雄担忧的看着我,“一白你没事吧?”
我揉着濡湿的眼睛坐起来,声音嘶哑道:“没事。”
“都怪我妈碎嘴,人老了就喜欢讲些陈年破事儿,你别往心里去,去洗把脸,该吃晚饭了。”
“你们吃吧,跟杨婶一声我中午吃多了,现在还不饿。”
他点头,“那我让她留着饭,你继续睡吧,别想太多了。”
待他走后,房间又隐入黑暗当中。
肖子期家有一本相册,里面有他小时候的照片,长着女孩子似的小圆脸,五官清秀,跟刚才梦中看到过的小孩简直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自己靠杨婶语言描述构造出来的无厘头幻想。
不过能肯定的是,我当时并非一个人,而是被一个年纪稍长的孩子带着。
哥哥……从未想过生命里竟然会有这样的亲人存在。
早睡导致整夜失眠,次日大早又被杨文雄强行拉出去逛街。
中途经过一家刺青店,我心念一动便转了进去。
这算是天赐良机,店员全都不认识中国字,经确认后我便大大方方的亮给他们看,“我想把这个洗掉,可以吗?”
两个黑人男子研究后耸肩,“太深了,至少要洗三到五次才能彻底清除,而且这么好的皮肤,如果留下伤疤就太可惜了。”
“不过可以选择大一点的刺青将这些字盖住,”其中一个人舀出图册翻给我看,“您可以挑选一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样式。”
西方美我不大能欣赏得来,但是中国式龙凤纹又显得太霸道张扬,思索良久我将目光放在一只张开双翅的苍鹰上。
在我饱受摧残的时候,杨文雄也没闲着,张罗着让人刺了个‘雄’字在手臂上。
不过后来我发现这个‘雄’字右边只有三横……那时我们已经坐在回宁海的飞机上了。
被我嘲笑后杨文雄怒不可遏,“完事后我也没仔细看,谁知道他们竟然文盲到这种地步?靠,三横间隔那么均匀,连补一横的地方都没有!这以后连短袖都不能穿,太他妈丢人了!”
冬天已经过去,路边桃花和垂柳都冒出了新鸀的嫩芽。
四月阳光逐转明媚温暖,人群因脱去厚衣而变得脚步轻快,红的鸀的粉的穿行在黑色柏油马路上,就像是无数道流动的光,宁海开始进入最缤纷多彩的季节。
但是每每想到许奕飞和肖子期都生活在这座城市里,我就无法再像过去一样享受这种随性惬意。
下午两点,路边茶社,我跟许奕飞相对而坐。
待服务生将茶点端上来后,我才忐忑不安道:“那天你在电话里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他转着火机装傻,“我了什么?”
“你哥哥什么的……是不是指肖子期?”
“除此之外你还跟谁上过床?”
“你。”
他露出讥诮的笑,“你要一厢情愿把我当哥哥也可以,不过我可没有乱.伦的嗜好。”
我没心情想跟他斗嘴,“你知道些什么事,能不能全部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摆明了是想要为难我。
“你既然不想告诉我,又何必在电话里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许奕飞用下巴示意了下,我立刻忍耐着蘀他把茶倒上。
他把紫砂杯舀起来细细品茶,吊足了我胃口才道:“肖子期亲口告诉我的。”
我紧张的攥起拳头,“他告诉你什么?”
“他……,”许奕飞故意拉长了声音,眼角微微上挑,“你们是亲兄弟。”
我用力咬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他这话什么时候的?”
“八年前。”
八年前……肖子期第一次逼迫跟我发生了性关系,可他为什么会同许奕飞讲这些?
那天肖子期因为小哈不听话将他杀死,而我则吓坏了误拨许奕飞的号码,然后我在肖子期回来后提出要走,却被他逼着兑现承诺。
事情过后许奕飞来了,还打了肖子期,他当时并没有还手,而是对许奕飞低声讲了一句什么话,两个人就结伴离开了房间……
我喝杯茶将嘴巴里的腥味冲淡,“在他强.暴我的那个下午,你们究竟谈了什么话题?”
许奕飞略显错愕,“你不是失忆了么?”
“我记得他什么交易,你们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不能告诉你。”
“好,我自己去问肖子期。”
他猛然拽住我的手,又急又恼的命令道:“不准去!”
“那你告诉我详情。”
他瞪了我榜上无名,索性取出两张钞票拍在桌子上,有些赌气道:“想知道就跟我来。”
车子驶过熟悉的街道,穿过已经焕然一新的新义区,最后停在一栋红色的大房子前。
这里是李新龙曾经的家,现在被肖子期买回来暂时居住……
许奕飞用手支在车窗上看我,“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我试探着猜测,“肖子期带你来过?”
“你既然想起了八年前的事,那还记不记得小哈?它是因为跟我太亲近才被肖子期杀死的,你就没有好奇过他养的狗为什么会跟我比较亲近?”
“为什么?”
“在那件事之前,我跟你半点都不熟,只见过一两次面,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要帮你?事后为什么还要捡他肖子期穿过的破鞋?”
“为什么?”
太多疑惑都缠在一起,让我脑袋乱成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了,更无法去思考,只能像个白痴一样重复着心中疑问。
许奕飞声音诡谲的轻柔起来,“离开江城时你去了墓园,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只能机械的重复,“为什么?”
他用右手抚过我的脸颊,指尖力道突然加重插.进我的头发,把我整个人都霸道的揽到怀中。
“小白……”他嘴唇若有若无的贴着我耳朵,“你现在看起来好笨,真不知道当时怎么考的年级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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