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激流之瀑，飞溅的水珠晶莹绚烂。一只大鹰掠过晴空，留下一串激昂的长啸。
少年端坐在飞瀑之下，经受着水流猛烈地冲刷，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皮肤表层光滑如镜，覆盖着淡淡的灿金色光芒。
不远处的水潭里，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扎进了水里。赖苦儿慕然睁开双眼。那人正在擦拭身体，满身伤疤像一条条扭曲的蜈蚣，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爆发力，脸上的黑龙纹栩栩如生，狰狞异常。
龙九！
龙九也看见了他，一脸诧异的盯过来。“赖兄弟？你在淬体？”他又瞄见了薄薄的金光，恍然道：“不对，这并不是淬体。兄弟你这功法好玄妙！”
赖苦儿得意一笑，有心卖弄，施展起一苇渡江身法，踏波而行，只两三步便上了对岸。“龙大哥，许久未见了，上岸一叙。”
在他最低落的时候，龙九依旧在身后默默支持着他，这声“龙大哥”叫得心甘情愿。
“好！”龙九也飞身上岸，出水的瞬间炸开了一朵巨大的浪花。他一把将赖苦儿拥入怀里，大笑起来：“哈哈哈，没想到兄弟现在也有如此修为了，真是苍天有眼。”
赖苦儿只感觉自己骨头都快散架了，呼吸困难，忙挣开他，悻悻道：“龙大哥的力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龙九尴尬地笑着，席地而坐。“来，兄弟，跟愚兄说说，这些日子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修为提升了这么多。”
赖苦儿敷衍过去，只是说丹青子经不住自己的死缠乱打，终于教他修炼了，还答应要收他为徒。关于九难、关于禅宗、关于神秀，他还是有分寸的，只字未提。
龙九也没有多想，居然相信了，重重地拍打着他的肩膀：“好！太好了！日后你我兄弟二人同为遁甲门弟子，定然能打出一片天空！”
赖苦儿发现龙九变了，不再是以前那根木头桩子了，要健谈了许多，也增添了几分豪气，越来越有做大哥的样子了。对于这种变化，赖苦儿还是很乐于接受的。
“对了，兄弟。”他伸手去扯赖苦儿头上缠着的经幡，好奇道：“你这是何意？”
赖苦儿忙躲到一旁，掩饰道：“前阵子练功磕破了头，止血用的。”
龙九愤愤道：“谁给包扎的？太随意了！来，愚兄给你重新包一下。”
赖苦儿有种喷血的冲动，连忙推脱：“不用了，不用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九难说过，他额头上的“卐”字佛印不能轻易让人看见，会若来杀身之祸。他并不是不相信龙九，但是听九难口气甚是严重，也只能谨慎起见。
“兄弟。”龙九又道：“过了这次仙演会，我想回福祉城一趟，你也跟我一起吧。”
赖苦儿也很想念侯四，当下即刻点头应吮。“实不相瞒，这仙演会，丹青子也让我去参加了。”
龙九面露惊喜之色，但随即又郑重道：“到时候，你们若是对手，愚兄可不会放水哟。”他憨厚的笑笑：“没办法，我师父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进入前二。”
赖苦儿暗暗吃惊，秦风子的要求居然与九难如出一辙，这其中必有隐情。还欲追问一些枝节，却看到龙九面色凝重，聚精会神。
“听见了吗？”龙九小声问道。
“听见什么？”赖苦儿仔细去听，除了风声，偶有的几声猿啼，再无其他。
“有人在呼救！”龙九急道，一跃而起:“快跟上！”
赖苦儿暗自摇头，他依然什么也没听到，看来自己的修为还是不够，差了龙九一筹。龙九健步如飞，赖苦儿靠着一苇渡江身法才能勉强跟上。
龙九也是吃惊不小，他已经是用的最快速度了，而赖苦儿依然只差自己数丈远，虽无法赶上，但也不能甩掉他。不禁赞叹道：“兄弟，你这身法好生玄妙。愚兄早已步入开壶期，又是以提高身体能力为主的体修一脉，你居然还能跟上。”
“龙大哥言重了。”赖苦儿体力渐有不支:“为了能跟上你，我现在连开口说话都难。”
他们停下了。眼前一片狼藉，十几棵大树东倒西歪，有的被连根拔起，有的则从中折断。一块巨石之上，数寸深，近尺长的五道爪痕触目惊心。
“好凶戾的气息。”神秀也忍不住打个寒战:“除非是上古凶兽，才能有这种危险的气息。”
赖苦儿问道：“龙大哥，这风巽峰可有什么凶兽出没？”
龙九一愣，随即无奈摇头：“没有。不仅是风巽峰，整个遁甲门都没有。若有凶兽，早被长老们收了，怎么会放任他们出来伤害到门中弟子？”
赖苦儿也觉得很有道理，当下不再追问。
渐渐前行，那股气息越来越强烈。不远处，一具瘦小的尸体躺在血泊之中。肚皮被撕开了，器官脏腑流了一地。龙九走过去，猛然喝道：“是他！连不羁！”
赖苦儿紧跟上去，心内一凛，不正是他吗？那扎眼的茶色短发有一半被染得猩红，本来就圆溜溜的眼珠子此刻瞪得更大了，布满血丝，像是要从眼眶里迸出来。
龙九将他的眼珠子合上，道：“还有体温，只怕是刚死。”
赖苦儿还愣在原地，龙九已纵身一跃而去:“分头去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赖苦儿这才反应过来，朝另一个方向寻找。
说实话，他与连不羁不算太熟，但他还是觉得伤感。不仅仅是因为在他风光无限的时候请他吃过包子，更主要的是在他被遁甲门所抛弃的时候，只有他，还能叫自己一声“赖师兄”。
锦上添花的人太多，雪中送炭的人太少。
“我不会放弃，哪怕只是作为一名仆役。”少年坚毅的脸庞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他还记得遁甲门的那条石阶，很长，走不到尽头。踉跄的身影追上自己，一起回头。
还来不及跟他说声谢谢。连不羁，就这样死了！
头顶上，几只乌鸦飞过，啼叫凄迷。
夜色将至，两人在林中汇合了。龙九无奈的摇摇头：“我这边没线索，兄弟你呢？”。赖苦儿有些失望，他也一无所获。
“我们把他埋了吧？这样曝尸荒野总归不好。”龙九小心翼翼问道。
赖苦儿点头。人死不能复生,事到如今，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