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都不大看好月婠莹,一个女孩家,能做几个生意赚点钱已经是了不起的了,对这些大型的家务事,别说是他一个小孩子了,就是一个家的大家主有时候也无法应对。族老们被敲打过后也不怎么敢动心思,略微商量了一商量后,还是让婠莹cāo持了。
婠莹早就已经在做各种准备了,只等他们一点头,灵堂一rì内就陈设好了。不rì,甚至包括棺材也紧赶慢赶出来了,飞云把整个棺木修的厚实又jīng致,他的手艺,婠莹是信得过的。
第三rì,到了入棺那一rì,身着黑sè团花唐草锦缎的月老爷带着最开怀的笑容,入殓了。看着缓缓合上的棺盖,凝霖和月娘的哭声在响起。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月娘的男人,cāo了一辈子心的男人,终于安乐的死去了。婠莹以为自己会再次痛哭,结果却没有,婠莹只是看着,他的笑容,那种开怀,她从未见外公这样的笑过,死亡,对他来说,竟是美好的。
飞雨在厅堂中招待来宾,虽然身着麻衣素服,却一点都不掩盖他的潇洒,英俊的脸庞,得体的微笑,颀长的身材,如果没人提起,谁能猜到他只是一个管家。而飞烟则一直在协助管家调度人事,说是协助,实际上都是飞烟来做了。
飞雾的老本行就是算账,所以,他就负责管理物品,小到元宝蜡烛,上到礼金随礼,一一记录在案,井井有条的。有了这些人的帮助,婠莹才能专心在祖墓那边准备着棺木入土的事。
头七过后,月老爷子的棺木葬入祖坟。
天sè未明,婠莹、凝霖、月娘和月娘的丈夫陈盛国一同扶柩从西门出城。路上有许多路祭台,包括当地的知府,不知道是看着老爷子的面子还是婠莹的面子,或者直接说是银子的面子。路祭的除了那些做面子的还有极少部分是月老爷子的世交,甚至有的是婠莹的至交,特来从别处赶来路祭。
到了祖坟,天光才泛白,在风水师主持下开了坟,月娘是已出嫁女子,不能入祖坟,只有凝霖和婠莹送棺入墓室。
长明灯已经亮起,墓室中并没有婠莹想象中的难闻气味,只是微微浑浊。和婠莹想象的不一样,这个祖坟似乎是非常大的,除了这一间,似乎还有不少的墓室。这墓只有当家家主才能葬进来,那么这么推算来,月氏兴盛应该是非常久了,而今竟落魄至无后继香火,不得不让人感慨万千。
这间墓室的棺床上已经停放了一具棺木,那是婠莹外婆的。婠莹和凝霖跪着,月外公的棺木被停放在棺床上,婠莹才抬起头。
“将棺木再靠近些,靠在一起。”婠莹看两具棺木还有一拳的缝隙,吩咐道。抬棺人又挪了挪棺木,直到两具棺木靠在一起。
婠莹看着靠在一起的棺木,终于,在那边的外婆,等到了外公。
礼仪事毕,月府终于空闲了下来,悼念的人散了后,月府就关上了门开始清理丧事的痕迹。月娘在月府中留了半月,又回去陈家了。
第二个月,月府开始了整修,一次大整修,整个月府扩张了一倍不止。不止月府扩张了,月婠莹还捐了一大笔银子给原先城里的私塾。不出半年,岷城中已经有了四家私塾,而且不论谁家的孩子上私塾都不收钱,学费一律由月府开支。
不只如此,岷城附近的旧路官道,都挨个修了一遍,月婠莹大把大把的银子撒出去铺路修桥,连眉头都没有皱过。
“岷城第一大善人”的称呼理所当然的落在月婠莹的头上。
在岷城待了一年了,这个美丽的江南城乡,温润,多情。但是婠莹却越来越烦躁起来,月府整顿马上就完毕了,拗钢也没有出一点状况,甚至连核对账目的事都给飞雾抢去了。
婠莹不断的建私塾,修路铺桥都不是出于善心,到底是为了什么?说实话,婠莹就是觉得无所事事了。万事开头难,每件事的开头,都各种磨难,因为,那时候,如果一步错,将会万劫不复。但是事情一旦步上正轨后,可插手的事情也越来越少,比如如今的拗钢。
这时候事业就会自成一个系统,已经有了强大的纠错能力,一旦出错,便会自我修复。就像滚雪球一样,只会越滚越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是这个道理。
事业蒸蒸rì上,但是却没有给婠莹带来满足感,这一年多的安逸rì子不知怎么的,反而让婠莹觉得自己垂垂暮矣了。外公死前轻声叹息的模样总是时不时的浮现在自己眼前。太可怕了,婠莹打了一个寒噤。偌大的拗钢和这岷城,将会变成自己的枷锁,一座走不出的坟墓。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下去。
只能说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贱xìng,安逸的rì子过久了,就想着过另一种生活试试。而深陷其中的时候,又想着寻找解脱之路。
婠莹则更是如此,血液里就流动着疯狂,喜欢冲击,喜欢挑战,不喜欢平庸的生活。此时,正正好,饮鸩剑的传说落到婠莹的耳朵里,婠莹几乎是一瞬间就打定主意,独自前去郁翠山。她当然不是为了求剑而去的,是为了自己本职营生卖剑而去的。
所以才有了此前被无名的劫道山贼刁难的一幕。婠莹翻过山,顺利的在戌时前到达了一家小店前,这也是婠莹连着四rì来第一次住店。婠莹卸下骡子上的货物,带到房间里去。
虽然两匹骡子上所带的不多,但是每一件都是婠莹jīng挑细选出来的上乘货sè,丢了一件都是不小的损失。同时婠莹对货物小心翼翼的保护也落在了别人眼中。
婠莹开了一间房间,难得的洗上了一次热水澡,清洗了连rì以来的风尘之后,婠莹临窗远眺,默默计算着离家已经十rì了,一路上舟车,离家大致也有一千里地了吧?虽然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但是却是第一次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在等待着她回去。
她一点也不cāo心拗钢和月府的事情,四个管家的能力有目共睹。只是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决定一个人出来,有点过于草率了。北方民风彪悍,自己单薄的身体还不够炒一碟呢。想寻个保镖,一时之间,连个可信任的人也没有。
想起临行前,四人再三询问:“真的不要我们跟去吗?”婠莹都有点不想回想起自己当时是多么信誓旦旦的摇了头。当然,现在就算是婠莹真的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早已是鞭长莫及。略略一算,此去安宁镇还有四五百里路程,如果没有意外,还要六七天时间。
正盘算着,婠莹突然觉得眼皮很重。婠莹抬头看看天sè也不是很晚,不过连rì以来赶路,感到困乏是人之常情。所以婠莹也没有多想,只向床榻走去。
谁知越走脚步越飘忽,接近床榻的时候甚至有点举步维艰的感觉。婠莹努力的想保持紫自己脑子的清醒却发现做不到,婠莹不是这么没有自制力的人,心头闪过一个念头,中招了。
但是此时为时已晚了,婠莹已经一头栽倒在床铺上,滚倒在帷幔之中。婠莹脑海中满是临走时,飞雾一本正经的对她说:“住宿一定要千万小心黑店啊!”的脸。
过了不知道多久,蜡烛竟然自己灭了。不一会,门被敲了一下,见没人答应,便不请自入了。门闩中间插入一把轻薄的匕首,利索的向上挑开门闩,快速的闪进来一个人,这人迅速的回身关上了门,在黑暗中蹑手蹑脚的翻东西。几乎没什么发现,想必是这主人早藏好了。
这偷儿却也不着急,直往床上摸去,想必这着了道的冤大头正在沉睡,也许还抱着财物说不定。大胆的偷儿撩开帷帐,婠莹披着长长的头发伏在床上。竟还是个女孩,合该大爷我今天财sè双收。哈哈,回去可有的说道了。
撩开婠莹的乱发,只见一个极为标致的美女卧在床上,白皙的皮肤,两道略显英气的柳眉,阖着的双目可以想象是如何的波光灵动,大爷我今天真是艳福不浅,嘴角刚要咧出笑意,蓦然之间,感觉到身后一阵寒意!
“别动。”一声低喝,偷儿脖上一凉,低头一看,一把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加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大爷,大爷饶命,饶命啊。”小贼低声乞求,心想,难道是黑吃黑?就凭这手剑法,跟自己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别说自己,就是自己加上锁有的同伙,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大爷,大爷,这趟有点油水,大家都是一样的,要不你六我四?”身后的人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大爷,要不这样,你七我三?”身后的还是没有回应。
“大爷啊,你八我二,真的不能再少了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给我们一家留一条生路啊。”偷儿搬出了行走江湖必备理由,“大爷,这床上有个漂亮的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看的人骨头都酥了,归你了,可好?”
身后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撤下了长剑。小贼陪着笑,刚刚转身要说话,后脖领一紧,整个人都被拎了起来。像丢麻袋一样丢到门口,只见一汪如同秋水的剑影挥动,长剑如同跗骨之蛆一样贴在偷儿的额上。
小贼刚想逃,长剑没有任何预兆的一抖,一霎那间,长剑抖开,气势如虹,整个房间似乎都满是长剑,让人无招架之力,也不敢招架,已经无路可逃了。今天不知道自己遇到了哪路神仙,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一阵钻心的疼痛过后,小贼张开了眼睛,难道我已经死了?小贼心想,眼前还是那个男子。咦,难道,没死?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也完好无损,没事?一滴血及时地滴了下来。那男子看都没看他,收剑,转过了身。
只见小贼额上一片血肉模糊,看起来很严重,其实不然,只伤到了皮,连肉都不带少,在血淋漓之下,清晰可辨的一个贼字,活该这小贼倒霉,看来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做这行当了,这么斗大一个字在他脸上就算做其他行当估计也没什么出路了。
“滚。”那人只说一个字,捡回了一条命的偷儿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男人收了剑,重新锁上被小贼撬开的门。又走到了床边,看到床上的人还在安睡,正犹豫要不要叫醒她,突然之间,床上的人一动,只一息之间,一把尖锐的发钗顶住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