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莫要走了,就在这里把话说了吧。”
罗子义停顿脚步,叫住了前面急匆匆领路的胡海。
胡海扭头看了下他,笑盈盈地说:“走吧!去我那,我有好东西要赠予你。”
罗子义冷笑道:“无功不受禄,小子担不起,你还是留着给自己用吧!”
这句话听起来很刺耳,但胡海却没有生气,左右张望一番,见再无他人,便死皮赖脸的纠缠起来:“呵呵...你就跟我走,到了我那咱坐下来详谈,再大的事也可以说清不是?放心,我是绝对亏待不了你的...”
说完这话,胡海见那罗子义斜眼看着自己,无动于衷。仔细想了想,四下又一张望,朝他伸出三个手指头:“三十两,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罗子义背过身去,不在看他。胡海跑到他面前,显得又急躁了些:“五十两怎样?可是你好几年的工钱了。”
见他又转过身去,胡海真的是急了,一把拽住罗子义,喊了起来:“一百两!你和你干娘都离开罗府!”
罗子义怵住了。一百两银子,他和干娘就算加上步浩,也要好些年挣。面对金钱,他人生中信念第一次发生了动摇。
胡海见他一愣,知道事情好办多了,赶紧补充说道:“钱我随时都能给你,你和步氏的身契全在账房押着,那契书能值几个钱?只要你点头,统统包在我身上!”
“此话当真?”
罗子义第一次正眼看他。
“哎呀!千真万确!我若食言你可立即去老爷那揭发我!”
罗子义缓缓地点点头:“容我回去考虑考虑,改rì再给你答复。”
胡海谄媚道:“不急不急!你慢慢考虑,想好了随时来找我,只是....”
罗子义知道他啥意思,随即说:“在我还没想好之前,这事不会告诉老爷的。”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也算松了口气,胡海甩甩袖子,依旧笑脸盈盈:“子义啊,你放心,你跟刘寡妇的事...”
“我跟她有啥事!”
罗子义颇为生气,打断了他的话。胡海压压手,示意他不要激动:“你看,我也没说啥嘛!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就对那刘氏没动一点儿心思?”
“我...”
见他说不上话,yù言又止的,胡海更得意了,上前一步小声嘀咕了句:“早上刚把她屋内风光看了个囫囵,现在这么快就忘了?”
罗子义顿时恍然大悟,指着胡海鼻子大声道:“那人是你!”
胡海将他的手压下,笑着摇摇头:“不是你,也不是我,也不是他,什么人也没有,对不?”
罗子义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半句话都没再说,转身离去了。
见他已走远,胡海将双手背在身后,先前脸上挂的笑容此刻也慢慢淡下,最后竟变得yīn险狰狞,说了一句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话:
“一百两?哼,我连一文钱都不想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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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rì对于罗子义来说,过得是格外漫长,甚至感到煎熬。他天天都在想胡海那件事,还有他承诺的一百两银子。
如果拿了这钱,自己和干娘就zì yóu了,步浩的病也不用担心长远的治。另外,有了这钱,自己就可以静下心来去考功名,这不正是梦寐以求的吗?
可真要是这么做,拿了他的钱,替他隐瞒着真相,这不就成了狼狈为jiān么!那自己跟他又有什么区别!助涨不正之气,枉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之书!
但是,话又说回来,那胡海贪的可是罗万财的钱,罗万财横行乡里,欺行霸市那么多年,更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就应该惩罚惩罚他了,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知道胡海做了这些丑事,罗子义没有去揭发他的原因。
“唉!”
罗子义长叹了一口气,摇摇脑袋,示意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烦心事,今天是祭井的rì子,该去找步浩了。两人到处走走逛逛,散散心,多好!想到这,他才算释怀了些。
早上吃过饭,收拾收拾,罗子义就上路了。走了一个时辰,还没到村口,可老远就听见步浩在喊他“倔驴”,心头一喜,加紧脚步跑了过去。
见到步浩,罗子义上下打量一番,只见他穿戴一新,这也是难得穿一次清爽利落的衣裳,便高兴地问他:“怎么样?好点儿了不?”
步浩笑得灿烂:“嗯!好多了!咋才来呢?等你好久了都!”
罗子义笑呵呵地说:“现在还挺早啊!是你太急切了!祭井也要等到晌午嘛。走,先回家坐坐去。”
步浩一把拉住他:“坐什么坐,娘也没在家,就咱俩回去干啥。”
罗子义有些疑惑:“不在家?娘干嘛去了?”
“咳咳!去府里干活了啊。”
罗子义一脸的不信:“瞎讲!今天罗府上下都不用干活,娘去那干啥!快说,娘到底干啥去了?”
步浩木讷地望着罗子义:“是真的,本来娘打算在家休息一天的,但昨晚回来前府里的管事告诉她,今天干活有赏钱,她就去了。”
“是这样...”
罗子义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低头沉思了片刻,最后决定不再想了,对步浩嘿嘿一笑:“走!跟我去县城玩吧!”
“哈哈!就等你...咳咳!就等你这句话哩!”
步浩甭提有多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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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井”,就是祭祀井神。古往今来,人们对井是极为敬重的。
罗井县这口井就很是了不得,既然县城能用它来命名,那其中肯定有一个古老的传说。
相传当年天下大旱,河床断裂,而这一旱,就是数年。
没有了水,整个江塘郡都是颗粒无收,百姓怨天载道,每天都有人因为脱水而死去。
这天,乡民们又聚在一起,搭了座天神台,祈求神明降雨。
就在这时,从外乡来了个贼眉鼠眼、尖嘴猴腮的老道士。他走到众人之中,振臂高喊:“知道为什么不给你们降雨吗?那是因为你们得罪了龙王!”
乡民们听了个个惊恐万分,忙问那老道士该怎么办。
老道士得意洋洋,看着四周这些可怜兮兮的百姓,大声道:“办法是有,龙王爷说了,你们这县人口众多,如果能够供奉二十对童男童女,将他们放在河床头那两块大石头中间,龙王爷得了祭品,一定会普降甘霖的!”
活祭生人!二十对!四十个娃娃!乡民们听了乱成一团,凡交头接耳者,无不叹气哀声。
再说这老道士,乃是一水妖所化。它原本只是一小妖,常年呆在江塘郡的河中。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岁,后来有一天,河中掌管这一方风雨的老龙死了,死的那天老龙正准备出去降雨,但雨水还未降下,便已寿正终寝。
死后老龙心有不甘,魂魄在河中悠悠荡荡,迟迟不去地府报到。正好又被这小水妖撞见,一口将魂魄咬散开去。
此后,老龙没去报到,新龙便不会再来。水妖独霸一方,也不降雨。天下大旱了数年,以至于河水都干涸了。
最后水妖看这个地方实在是没什么好呆的,就准备离开。临走前总要捞一把,但让它现形去吃人,那是万万不敢的,会遭天谴。于是趁着大旱,想了个这歹毒主意,摇身一变,成了这个中间说话的老道士。
大家伙议论许久,祭与不祭都有各自的道理。最后由辈分最老的几位长辈决定,同意活祭!
老道士哈哈大笑数声,于众人之中自顾自走开:“我现在就回去,禀告给龙王爷!你们就等着降雨吧!”
“多谢神仙啊!”....
“多谢神仙!”....
“赶紧降雨吧”...
乡民们对着老道士的背影喊着,这时村里的木匠罗井站了起来,他就是刚才众多反对活祭的人之一。
“你给我站住!”
罗井过去抓住老道士的肩,想一把将他拽过来,却发现对方纹丝不动。
罗井不管这些,大声质问老道士:“龙王爷管一方百姓,纵然乡亲们得罪了他,也不会要活祭人来平息他的愤怒!况且这还是四十个娃娃!你回去告诉龙王爷,我们就是渴死,也不会祭拜他!”
水妖气得差点妖气都外泄了,指着罗井和他身后的乡民诅咒道:“那好!你们就全部旱死在这里吧!”
说完,只是一个转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乡民们见老道士说去便去,相信肯定是神仙了,都开始责怪埋怨起罗井。
罗井气愤乡亲们的愚蠢,拿起身边的锄头“砰砰”几下,将天神台上的各路神明捣了个稀巴烂,边砸边吼:“天天供奉你们!天天上香供奉你们!你们都瞎了吗??老百姓旱死你们看不到吗??现在连你们神仙都要吃人了!我们还供奉你们!我呸!”
乡民们将他拉住时,只见罗井双眼含泪,单手指天,怒吼声贯彻云霄:“天!你不配为天!!你塌了吧!!!”
说完挣脱开众乡亲的手,一头撞死在天神台上。
因为捣毁了神明的牌位,各路神仙都有了感应。掌管天下水源的四海龙王将此事上奏了玉帝,玉帝大怒!遣派四位龙王法降甘霖于江塘郡,又为当地百姓除去水妖,恩泽万代。
同时,玉帝也被罗井为苍生请命的壮举所感动,便在罗井死的那个位置,造上了一口枯井,取名“罗井”,那个地方也改名为“罗井县”,算是对他的厚葬,也让后世子孙岁岁年年都能来这里祭拜它。
......
“这就是‘罗井’的传说,好听吗?”
罗子义走了一路,跟步浩讲了一路的故事。
步浩使劲的点点头:“嗯!真好听!咳咳...虽然在咱罗井县长大,也没少去祭它,咳咳...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故事哩!”
罗子义得意的扬着头:“哈哈!我也是听先生讲的,先生讲的自然详细、生动嘛!”
步浩也挺高兴,但话语间全是羡慕:“看来你这书童没白当!咳咳...还能在旁边跟着学东西!”
“那是!”
“呵呵!”
两人朝罗井祭祀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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