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由于跑得太慌张,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跤,罗子义赶忙过去搀扶:“小李哥,何事如此惊状?”
被他称为“小李哥”的男子,又看见了罗子义身后的步浩,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娘!你娘被罗府的人抓了!”
步浩听完大惊失sè:“咳咳!啥?娘被抓了?”
李姓少年使劲喘了口气,面sè颇为难堪:“婶婶今天在府中做活计,竟被人举报说...说看见她将两双刚造好的新鞋藏匿于包裹之中,管家带人去搜,果真如此...”
“什么!”
步浩简直不敢相信,腿脚一软,跌跌撞撞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罗子义更是怒不可遏!一拳打在大石牛身上,咬牙切齿地道:“胡海!你这个王八蛋!”
李姓少年摇摇头说:“婶婶肯定是被诬陷的,今天县里大祭,鞋纺就没营生,从哪去偷来的鞋?何况每rì都有人巡查检漏,事先藏好就更不可能了。”
“娘...咳咳!娘现在人在何处?”
步浩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婶婶被那胡海好一顿毒打!现就吊在夏雪阁旁的老梨树上!”
李姓少年说完使劲捶了下自己,哭诉道:“可怜我势单力薄,又忌惮那胡海的yín威,眼睁睁地看着婶婶遭罪...”
此时罗子义已失去大半理智,转身就要朝罗府跑去,却被那李姓少年死死抱住:“子义!你千万不能去!”
“放手!!我要去救干娘!!”
“你不能去!那胡海在责罚婶婶的时候,几次三番的问是不是你出的主意,婶婶闭口不答,于是胡海硬说婶婶家中定还藏了私物,其实就是为了去抓你!却不曾料到...”
“不曾料到什么?”
“却不曾料到歪打正着,在婶婶家里的桌上发现几件名贵的文房四宝!说步氏家境贫寒,如若不是你偷给她的还会有谁?现在胡海正满世界的寻你!说要抓你去见官!”
罗子义听完闭上了眼,大吸一口冷气道:“是我造孽...”
随后挣开李姓少年的阻拦,转身就跑了起来:“不管了,先救出干娘要紧,后面的事我一人承担!快跟我走!”
“好!”
三人飞快的朝罗府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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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一刻功夫,三人便赶到罗府。
这时李姓少年顿下脚步,对前边的罗子义和步浩喊道:“你俩先进去!胡海现在带着家丁出去寻你了,府中无人,救下婶婶后赶紧从北门逃走,我在这里帮你们放哨!”
罗子义回头抱拳说了句“多加小心”后,带着步浩匆匆朝东院奔去。
一进东门小院,便看见步氏被绑着双手,反吊在老梨树上。
“娘!!!”
“娘!!!”
两人失声大喊,三步两跟头的跑到树下。
那步氏此时身上伤痕累累,脸上更是被藤条抽打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了。看见两个儿子关切的望着自己,想说话,却已是发不出声。
老梨树颇见高大,罗子义几次攀爬均告失败,步浩心头急切一把将他推开,猛咳数声后“噌”“噌”两下便爬到树上,赶紧去解绳索。
无奈绳索粗壮,又系的是死扣,硬拆了许久,纹丝不动。
“刀!给我刀!”
步浩冲罗子义怒吼,急的罗子义如无头苍蝇般乱转。束发少年,身上怎会带有刀剑,只能想其他办法。
看见夏雪阁旁水榭zhōng yāng有块儿尖石,罗子义便不作其它念想,奋身一跃跳入水中,涉水过去取了回来。
“接着!”
罗子义将尖石抛给步浩,步浩稳稳的接住,随后便举起尖石,朝绳索系死结的地方奋力凿去。
“咣咣”“咣咣”凿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绳索终于被凿开,步氏应声跌下,罗子义张开双臂将她接住。
“娘!”
“娘!咳咳!呜呜呜....”
两人搂住步氏,早已泣不成声。
步氏微弱的喘着气,眼睛已经睁不动了,只是抬起手擦擦罗子义的泪水,嘤嘤细语,说的什么,恐怕连她自己都听不真切。
罗子义将头埋在步氏怀中,放声痛哭道:“胡海!你个狗奴才!我要你血债血偿!!!”
步浩早已成了泪人,往前挪了挪身子,正想说些什么,这时从院门那边传来一阵阵急切的脚步声。
两人抬头一看,李姓少年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快跑!快跑!胡海带着家丁回来了!”
两人慌忙站起,掺着步氏,准备朝北门逃去。而这时北门那边也传来许多声响...
“来不及了!李哥!耗子!你们带着干娘躲到那里去!快!”
罗子义指着夏雪阁后面的一片观景假山,冲二人喊道。
步浩还稍作犹豫,罗子义已将步氏的胳膊搭在李姓少年的肩上,使劲推了推两人:“快去!”
不敢再作考虑,步浩和李姓少年架着奄奄一息的步氏,迅速躲进了假山深处。与此同时,东院那边和北门入口,胡海领着数家仆打手已闯进了院中。
罗子义笔挺的站在老梨树下,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的眸中透出的仇恨通天彻地!
数十家丁瞬间将他围住,手中拿的哨棒还不时上下挥舞,摄人胆魄。在远处假山之中藏匿的步浩,透过细小洞缝将这些看得真切,却也只能空流眼泪干着急,为了自己的怀中的老娘,不敢做出丝微声响。
胡海扒开仆众,慢慢地走了进来。看着罗子义那张尚显稚气的脸上布满愤怒,又歪着脑袋瞅了瞅他后面的老梨树,不禁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好!好!很好!哈哈哈哈!”
胡海朝他鼓起了掌:“好啊!罗子义,嗯,舍身取义!将你娘救走,你自己却留了下来,是条汉子!胡某人佩服!佩服!”
“呸!”
一口浓痰吐了出去,胡海离他甚近,触不及防之下,被喷了一整脸。
“娘的!小兔崽子找死!!!”
“啪!”
“啪!”
气急败坏的胡海上去就是正反两巴掌,罗子义左右脸上瞬间浮现十个指印。
“我跟你拼...”
一个“了”子还未脱口,后面家仆便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紧跟着数十人蜂拥而上乱棍齐发。
亲眼看见兄弟受难,步浩泪水“哗哗”直流,嘴唇都咬破了,却被一旁的小李哥死死按住,指指他怀中昏阙过去的老母,使劲摇头。
“行了,停手吧!”
胡海示意后,打手们将他拽起,揪着头发,令他昂起了脸。此时的罗子义脑门都被打破了,鲜血顺着印堂鼓鼓流淌下来,他的眉梢上、长长的睫毛上、脸上,到处都是血,面目狰狞。
胡海拿食指在他脸上沾了点血,伸回手来用拇指捏着搓了搓,然后抬头笑眯眯地问:“疼么?”
罗子义没有理会他,只是大口大口喘着热气。
“告诉我,你干娘被送到哪了。”
胡海质问道。
“说不说?”
胡海又问。
“好!嘴硬是吧...”
胡海夺过一家丁手中的哨棒,用其一端开始使劲的捅罗子义的小腹。
“说不说!”
“说不说!”
“我让你嘴硬!”
.......
捅了七八十来下,眼看罗子义要疼昏过去,胡海赶忙住手,并jiān笑道:“嘿嘿!我不会打死你的,但也不会让你舒坦着。”
“胡海...”
罗子义缓缓地抬起了头,眼神已经涣散,没有了多少犀利,将话也说的断断续续:“你个......狗......奴才......你.......”
“你说什么?大声点!”胡海装作听不见,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罗子义喘着气,稍作发力胸腔便疼痛yù裂,咬着牙说:“胡海...你就...不怕...我...我.告诉...老爷...”
胡海听完哈哈狂笑,笑着笑着突然就给了他一巴掌:“老爷?还想威胁我?我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老爷!来人,把他给我吊起来!”
几个家仆三两下将罗子义拖到树旁,找来绳索后,只一会功夫便将他绑好。
“打!给我狠狠的打!”
胡海下了命令,这时于他身旁一个家仆在他耳边细语道:“管家,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怎么说他还是个小孩...”
胡海瞪了他一眼,呵斥说:“滚一边去!你说了算我说了算?藤条抽不死的,给我打!”
一个家仆拿过藤条,“啪”“啪”地对着吊起的罗子义抽了起来。
抽着抽着,罗子义不知哪来的jīng神,竟然开始放声大笑!
“哈哈!”
“哈哈!”
“不疼!不疼!”
“哈哈!不痒痒!不痒痒!”
“哈哈!”
“滚开!”胡海听完气得直咬牙!夺过仆人手中的藤条,更用了力气抽打起来。
“嘴硬!我让你嘴硬!”
“啪!”“啪!”“啪!”“啪!”“啪!”
“哈哈!不疼!不疼!”
“哈哈!不痒痒!不痒痒!”
......
步浩捂着嘴,眼眶已经干涸,身子颤抖着,抽泣着。他的右手还握着不久前罗子义送给他的那个小泥人,就这样被他紧紧的攥在手里。
这时罗子义远远的朝他这边看了过来,两人在一瞬间眼神有了交接。罗子义挂满鲜血的脸竟微微的笑了,那种笑容穿过了遮掩的假山,穿透了步浩的心扉,穿越了这个时空...
三百年后,当步浩一剑劈开玄清玲珑塔塔顶的封印之门,看到绑在焚天柱上的罗子义时,罗子义还是这个笑容。同样的笑脸,三百年过去,一点都没有变。
.......
胡海打累了,将藤条交给了家仆,“啪啪”“啪啪”的声音再也没有间断过。
.......
院子里的梨花落了,白sè的花瓣飘飘洒洒,轻轻的落在了少年的身上,落在了少年的脸上,落在了少年不羁的笑容中。
“哈哈哈哈哈!用力!用力!”
“哈哈哈哈!不疼!不疼!”
“哈哈哈哈!”
........
一季花落落满地,一脸残笑笑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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