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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夕哥儿与雅人谢

书名:江海寄余生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西鱼惜雨 || 错误/举报 更新/提醒 投票推荐

    这艄公倒是个难得的厚道人,竟然未乘机杀肥。其实他从湖中捞几人上岸,可算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说有救命之恩也不为过。虽常言大恩不言谢,用金钱回报太过俗气,但无论如何陈夕四人总该好好表示一下才是,可几人在身上摸索一阵,都面露尴尬。原来方才急吼吼的跳湖,身上的银两财物早就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陈夕很不好意思地从内兜儿掏出两个铜板,放在手心,极腼腆地递了过去。那艄公却不接过,道:“这两铜板,这位小友还是自个儿留着买几串糖葫芦吃吧!小小年纪,以后可莫再要吃醉酒了下水。”说完哈哈一笑,转身上船cāo舟,径直离去。

    四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忘了出言挽留,待舟儿渐行渐远渐无影,才恍然省悟。陈夕陡地跑到岸边,喊道:“老哥你贵姓啊——我们好改rì付你船钱——”但只闻桨声哗哗,却哪里又有回音?

    范裕隆道:“这艄公好像跟其他人不大一样……看他样子也应是常在这一带载客,待明rì我们再来寻他,答谢一番罢。”

    徐远山也称是,四人一阵沉默。陈夕忽然道:“哎呀,现在是甚么时辰了,我可得先回去,若太迟关了城门回不去,我阿姊见不着我,得着急了。”

    许川道:“时辰还早,不急。”上下打量他一阵,道:“不过夕哥儿,我觉得……你还是先换身衣服罢,浑身湿成这样,鞋也没了,跟个花子没两样,怎么回去?”

    陈夕看看自己,又瞧了他一眼,却乐了,道:“你也别说我,没鞋最多也就容易硌脚。你看你那样,等会上街不被人围观才怪。”

    范徐二人闻言望去,只见许川方才跳湖时脱得极为彻底,上身**,下面只余一条亵裤,紧贴在肉上。他又高又瘦,肋骨凸出,活脱脱便是一个人形竹竿儿。

    几人捧腹大笑,许川也知这幅模样不成体统,见不得人,微有些发窘。见范裕隆笑得前俯后仰,怒道:“笑甚么,借你衣服一用!”不由分说剥下他湿漉漉的长衫,自个穿上。可他的身形比范裕隆大上一号有余,这般套在身上,有说不出的滑稽,自然又惹调侃无数。

    人道少年不识愁滋味,几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可这一番笑闹,胸中闷气消了许多。陈夕心想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总不能给尿憋死,待回去后再从长计议不迟,可虽如此做想,心头愁云却总是徘徊不散。

    徐远山道:“夕哥儿,不如先去我家罢,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再送你出城。”

    陈夕点点头。此时月出云梢,树影斑驳,四人爬上大堤,不敢在人前多露面,转挑些僻静的地儿行走。

    经范裕隆介绍,陈夕才知道这条堤便是大名鼎鼎的安堤,此时却无闲心赏景,只是低头赶路。忽然一阵尿意袭来,可不知道去哪里寻找公共厕所,问范徐诸人,许川往堤边一呶嘴,示意就地解决。陈夕大汗,心忖怎能如此亵du美景,可人有三急,转念一想,童子尿也算天然的肥料,找个树荫处悄悄浇浇肥也算为绿化做个贡献。遂心安理得,正yù前往,几人却搭着他肩膀道:“同去。”

    穿过一片柳林,寻个不显眼的地儿,拉开裤子正要小解,忽听得不远处隔着垂柳有人低声交谈,声音极为耳熟。

    有一人说道:“公子,你再跟我说说那牛郎织女的故事吧,那鹊鸟儿身子多小啊,搭成桥了人能走的上去?你说这牛郎一年才见织女一次,会不会说上一宿的悄悄话儿?他们都会说些甚么贴心话儿呢,那不是全被鹊儿听走了?”

    那被称为公子的人道:“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先答哪一个是好?我又不是鹊鸟,怎会知道牛郎织女会说甚么?”

    先前那人笑道:“若是夕哥儿在,准会胡诌一大段,头头是道,一气儿全回答了,可不像公子你这般唐塞。”

    陈夕听出来是谢英谢青主仆二人,不想他二人也来游湖,心忖:“jinfeng玉露一那啥,还会说什么,谈谈情说说爱,直接亲搂抱躺四部曲嘛。”见言语涉及自己,又想听谢英如何回答,当即忍住小便,侧耳倾听。谁知徐远山也认出二人声音,边放水边道:“啊,是雅人谢!”这音量稍显大了些,说话二人便即噤声,齐齐望这头看来,谢英道:“谁在哪里?”

    陈夕回头一望,那三人均在畅快淋漓地嘘嘘,场景实在不雅,只好自己跳出来道:“啊,谢同学,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好巧啊,你也在赏月呢?”籍着月光一瞅,这位谢同学身着衣衫又与聚会见面时不同,却是标准的公子哥儿扮样,腰间挂着一个彩绣荷包。

    谢英认出他来,先是露出一个笑容,后面sè惊讶,道:“夕哥儿,你怎地弄成这般模样?落水里了?”

    陈夕待要答话,这时其余三人减压完毕,一一探头。谢英谢青见范徐几人衣冠不整,边走还边系裤子,都“呀”的一下别过头去,用手遮眼。

    徐远山见状,故意一拉裤带,道:“咋了,雅人谢,这是干啥,自己没有那玩意还是怎的?装得跟个娘娘腔一样。”他心想若不是下午这谢英不对劲,几人便好好的在六味居听曲喝酒,说不出的惬意,又怎么会与遇见那王旭舟,吃下这等大亏?心下忿怒,说话便有些犯冲。

    谢英似也觉得自己方才表现有些不妥,扭过头来,脸却有些发热,道:“徐小六,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谁娘娘腔了?你给我说清楚!”

    陈夕道:“好了,谢同学,六子今天栽了个跟头,现下心情不好,却不是故意要说你。”

    那书僮谢青奇道:“夕哥儿,你们四个人在一块儿,还会栽甚么跟头……咦,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呀,都肿成这样了。”

    陈夕苦笑以对,徐远山不愿在谢英面前丢人,亦不答话。范许二人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将开来。范裕隆在王旭舟面前显得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子,话也不大利索,可这会儿却来了jīng神,手舞足蹈说得端的是唾星四溅,很有些作解说员的潜质。

    谢英听他二人说完,面sè不逾,并不说话。谢青一声惊呼,道:“王家的二公子,那不是……”忽然省悟,忙捂嘴不言。

    谢英瞪了他一眼,回头道:“你们……去画舫听曲儿,还……跟人打架了?”神情却有些异样。

    陈夕听他似语带嗔怪,微含薄怒,沐浴在淡白的月光中,面上竟浮出一层淡淡的光韵,脑中猛然响起楚留香的那句:“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记起谢英xìng别,心中陡然一紧,默念道:“背背非主流、背背非主流、我很正常、我很正常……不过话说回来,男人长成这样,还真是暴殄天物!”暗声大叫可惜,一时说不出是甚么滋味,却忘了答话。

    徐远山道:“去听曲儿又怎地,还用跟你禀报不成?若不是你下午时出言反对,我们会闹出这劳什子破事么?现在王旭舟若是不肯罢休要找夕哥儿麻烦怎么办?你去摆平么?”

    谢英也不理他,问陈夕道:“夕哥儿,看你平时知人晓事,怎事到临头凭地冲动?那王旭舟家大势大,是这么好惹的?这西湖处处美景,哪里不可陶冶情cāo,为甚非得去那……那些地方?要知烟花之地,最容易惹上是非。”语气中竟微有些失望。

    陈夕心中大叫冤枉,可事已至此,就算坦言相告也无济于事,长叹口气,负手于后,行将两步,道:“其实我的目的很单纯,也是怀着一副朴实的心肠去那烟花之地。最近我构思着写一些小说文章,其中有很多关于底层贱籍乐户的描写,想就这揭露世间的一些不平之事。今天只不过趁这个机会,去收集一些资料,体验一下生活而已。

    后来听那听霜说起王家许多鱼肉百姓的黑恶本质,又看那王旭舟仗势欺负小六,一时心情激愤难平,脑海中想起孔子说的那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本着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原则,才惹下这等祸事。一人做事一人当,王旭舟想找麻烦,我陈夕奉陪就是!只不过……若是连累上家姐,那我的罪过便大了……唉。”

    他随口作态,话语诚恳,听起来到真有一股浩然正气蕴含其中,端有一种敢为天下先的情怀,自己听来也信了三分。最后“只不过”一转折,语气怅然,登时一个胸有抱负、重情重义的少年形象,生动地展现在众人眼前。美中不足的是,头发全耷拉在脸上,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落,卷着裤脚赤着双脚,造型实在不敢恭维。

    范裕隆动容道:“好你个夕哥儿,我发现今rì才重新认识了你!想不到你竟然有这般心胸,我却只顾着听曲和词,实在汗颜!回去后就算拼着被家父责罚,也要求他从中斡旋。只是你要写文章,为何不告诉我们?不过……那‘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孔夫子好像没说罢……”

    陈夕面sè坦然,道:“我准备写完以后再让大家提意见和建议,是以没露出什么口风。至于那句话是我读《论语》读出的引申义,我认为看经典书籍,死记硬背并非重点,关键是得读出书中之jīng神。”心中却想:“若是有个知府为我周旋,那王家就算再跋扈,也会给几分面子罢?只要不太过分,奉茶道歉我也认了!”

    范裕隆还想说些什么,谢英忽然一笑,道:“夕哥儿,你们现在怎办?就这么着回去?”

    陈夕装十三结束,恢复常态道:“恩,我们先去六子家换身衣服,然后便散了,怎么了?雅人谢同学想同行不成?”

    谢英笑道:“你们这般狼狈样,我可不与你们一道。徐府离着还有一段路程呢,你们就这样偷偷摸摸地走着去?为甚么不雇辆马车呢?”

    陈夕嘿嘿一笑,道:“钱全掉到水里了,咱四个人全身上下合起来就余两个铜板,你别说,还真不知到哪里雇这么便宜的马车。”

    谢英道:“你们呐,真不知如何说才好。”解下腰间荷包,从中取出些许碎银,道:“给,拿去雇车罢,算你借我的。”

    陈夕上前一步,伸手接过,指尖无意间划过手心,只感他微微一缩,心中好笑,暗道:“这雅人谢还有些洁癖呢!”这时两人挨得甚近,陈夕鼻中闻到清香淡淡,周围却无什芳草。看他俏脸如花,登时如梦初醒,大骂自己笨蛋,这世上怎有如此俏丽的爷们儿?又不是在泰国。英台,又见英台。这“雅人谢”原来竟是女扮男装的“美人谢”!

    想通此节,着实松了口气,拱手做谢,便yù去寻马车。谢英却道:“夕哥儿你莫着急,那王家与我家实有几分交情,待明rì我求家人去说道说道,看是否能和解,放心罢,决不至于连累你阿姊。”

    她语气听来平淡,却自有一股笃定之感,陈夕竟真的安心下来,思忖:“啊,是了,她姓谢,是六子提到的谢家的人!可小六为何不认识她?恩,多半是高门大户有些保密措施吧……就是不知道谢英是不是她的真名?她到底是谢家的小姐呢,还是孙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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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三江了……开心、压力和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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