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衙役头领说让他来衙门说清楚事情始末,谁料到刚进了班房不久,就又给换了牢房,只是这牢房里关着的都是一些面相穷凶极恶的人,那些人见有个少年进来,纷纷出言说黄泉路上又多了一个伴。周方这才觉得蹊跷,他大声喊冤,那当班的两个牢头根本充耳不闻,只顾饮酒划拳。
周方这一番叫喊引来同在监牢的囚徒大声嘲笑,一时间牢房中各种声响此起彼伏。正在饮酒的一个牢头不耐地皱了皱眉,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骂道:“一群杂碎,吵什么吵,小心老子把你们舌头割下来下酒。”
众人见那牢头烦不可耐的样子,不觉笑得更欢,其中有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回骂道:“老子怕你?老子舌头就在这里,你有种就过来拿!死在老子手上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多你一个也不多。”说罢,他用手掌抹了一下脖子,恶狠狠地朝那牢头比划了一下。
那牢头一见那大汉这番恶狠狠的模样,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什么。
牢房中众人见了,纷纷大笑。那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不屑地撇了撇嘴,拖着沉重的枷锁走到墙边,靠着墙坐了下来,仍然骂不绝口。
周方见这犯人如此凶悍,连狱卒都给他吓得说不出话来。他一时间看得呆了,竟忘了叫喊。
一群犯人见这新来的犯人不再叫喊,顿觉得无趣,他们也止住了笑声,一时间牢房里安静下来。
这时只听到外面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众人的眼光顿时被吸引过去。那声音响了许久,牢门才被打开,陆陆续续走进来六七个人。
领头的那人正是林启甲,他得了陆府尹的命令,不敢怠慢,连忙带了五六个武功高强的衙役,马不停蹄地赶到死囚牢。
正在吃酒的那两个狱卒一见林启甲,顿时慌忙站起身来,双臂垂下恭敬地站到一边。
林启甲并不常到牢房之中,因此并不了解那些守夜的狱卒平rì里都是如何打发过夜。他一见到这两个狱卒在这里大快朵颐,不由得心中生气,就拿起酒壶重重地往墙上砸去。
只听“砰”的一声,那酒壶瞬间化作无数碎片四溅。众衙役未曾想到林衙头突然之间如此愤怒,一时间面面相觑。
“哪个龟孙子,搞这么大的动静,打搅你爷爷的清梦,是不是想死?”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众人望去,正是刚才那络腮胡子的大汉,只见他半眯着眼,躺在墙边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两个狱卒一见那大汉这副模样,连忙凑到林启甲面前,小声地说着。林启甲听了这两人的讲说,点了点头,他示意那两个狱卒打开那间牢房,又一挥手,就有四个身强体壮的衙役进了那间牢房,对着那大汉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这一顿拳打脚踢足足持续了一顿饭的功夫,直到林启甲出声才停了下来。那先前凶狠狠的汉子已经被打得鼻青眼肿,遍体鳞伤,他蜷卧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
众犯人被这雷霆手段吓得噤若寒蝉,林启甲满意地扫了一下四周,然后进了那间牢房,狠狠一脚踩在那大汉的头上,居高临下地轻藐道:“一只死狗,也敢在这里狂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转过脸来,正好面对着周方。周方一见他朝这边看来,连忙道:“这位官差,怎么把我也关到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林启甲眨了眨眼睛,指着周方对狱卒道:“把这小子和那和尚带到刑房。”说完自顾自地离开了。
这便有两个衙役进了关着那和尚的牢房,两人各驾着那和尚的一只手,如同拖者死狗一般将那和尚拖出。
周方一听“刑房”二字,心中大惊,他嘴里大喊“冤枉”,不住地往后面退。进了这间牢房的几个衙役也不管不顾,只是上前来推推搡搡将周方押了出去。
牢房里的众犯人见先前那凶神恶煞的衙头走了,又见这少年大声喊“冤枉”,又纷纷大笑起来。
待众衙役将周方和那和尚押进刑房,林启甲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周方见那刑房里只有一盏豆大的油灯,周围各种刑具的影子如鬼魂般张牙舞爪,显得异常yīn森恐怖。那些刑具上布满了斑斑血迹,有的血迹早已干涸,已经成了黑sè。
两个衙役把那和尚搬到一块木板上,拎了一桶水,将他从头浇到尾。
那和尚一个激灵,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这才醒过来。他一醒来,就想运起内劲,只是无论他如何尝试,丹田间也没有半点气感。
他这一惊之下,便想活动手脚,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被擒住,现在衙差们正准备对他用刑。
那和尚身逢此大变,居然面不改sè。他盯着刑房里的每个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目光在周方和林启甲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这才幽幽说道:“老夫的内功是你破的吧?”说话间他紧盯着林启甲,眼中带着无限的恨意。
“不错,正是区区在下。现在你老老实实把你的来历、yīn谋、同党一一交代出来,也好免了皮肉之苦。”林启甲并不与那和尚对视,他从旁边的水盆中抽出一支皮鞭,扬了一个鞭花,这才回话道。
“生牛皮做的刑鞭,浸上盐水,抽到人身上,那盐水就会浸入伤口,异常痛楚。哈哈,只是这般手段对老夫没用。”那和尚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
“是吗?你放心,我这里有一百零八种手段,保证你生不如死。”林启甲面sè如常,他示意衙役生起炉火,对着那和尚笑眯眯地说:“烙烫怎么样?”
“哼。”那和尚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林启甲拿起一把锋利的尖刀,走到和尚面前,二话不说就插进那和尚的手掌,然后如法炮制,又在那和尚的脚面上插进尖刀。那和尚整个人如同一个“大”字,四肢被死死地钉在木板上。
俗话说“十指连心”,说的就是四肢上的痛楚实在是难以忍受。
那和尚也是刚强,尖刀入肉的时候没有哼一声,他死咬着嘴唇,额头上豆大的汗不住地滴下来。
林启甲见了和尚这般模样,正sè道:“果然是条汉子,不过我有的是手段,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那和尚听了这话,眼睛极速地转了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启甲见了,并不着急,他一边退到炉火旁,催促衙役快点烧炭,一边望着满屋子的刑具,仿佛在考虑选用哪一件。
等那炭火生得旺了,和尚还是没有说话。林启甲也不犹豫,抄起炭火中的铁器,就往和尚的小腹上印去。
“嗤嗤”的响起一阵烙铁入肉声,同时升起大量的白烟。那木板上的和尚剧烈地挣扎起来,奈何他先前手脚都被卸了关节,用不上力,现在又被钢刀死死地钉住,怎么能挣脱半分。
林启甲移开烙铁,仔细瞧了瞧那和尚的腹部,只见那里已经血肉模糊,他又嗅了嗅,确定自己闻到了一股肉焦味,这才点了点头,把那烙铁重新放入炭火之中。
那烙铁一移开自己的小腹,那和尚就大口的喘气,头上的汗渗出的更多了。他狠狠地瞪了林启甲一眼,移开眼睛死死地盯着周方道:“住手,我招了就是。”
林启甲顺着那和尚的眼神看向周方,周方刚才见了这刑法如此残酷,又见这用刑的和受刑的两人都望向自己,不免心中慌张,他指着那和尚对着林启甲说道:“这位官差,是他在礼佛寺后的功德林里与人商量要刺杀曲达玟,我正好遇到。我本来不yù惹事,谁料这人丧心病狂,竟要追杀于我。”
林启甲先前已经听过了这一番说辞,现在又听这少年说了一次,他别过头来,瞧着那和尚。
那和尚听了周方这一番话,眨了眨眼,开口问道:“你说我与人商量,你可见了我那同党?”
周方脱口而出:“当时天sè昏黑,我又躲在石碑下,怎么能看见你那同伙的面目?”
那和尚听了,哈哈大笑。周方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暗自不解,难道自己说的话如此好笑?
那林衙头一听周方不经思考说出这番话,心知不妙,他疾步走到那和尚面前,一个巴掌扇了下去,口中骂道:“住嘴!”
他心急之下,出手毫不留情,这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在那和尚的脸上,那和尚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了,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吐出了两颗牙齿和一口污血,而后他的鼻腔和耳孔里也缓缓流出了血。
只是流出的血是黑sè的,那和尚重重地吸了两口气,周身抽搐了两下,就此气绝。
林启甲出手已经很快,谁料到那和尚动作更快,早就将藏在口中的毒丸咬破,如今这毒一发,顷刻间就命丧黄泉。
想来那和尚先前以身试险,以此吓住那同屋的少年,后来又以招供为借口,麻痹了自己。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了那少年的话,知道他没有看到自己的同党后,才放心地服毒自尽。
林启甲想明白了这一切,懊恼地拍了拍脑袋,狠狠地瞪了周方一眼。
有个衙役上前,嗅了嗅那和尚尸体上的黑血,回头低声对林启甲说:“是丹毒,通常只有细作才有。”
林启甲点了点头,吩咐道:“这件事要绝对保密,不能让旁人知道。”
那衙役望了望周方,问林启甲道:“那少年怎么办,要不要……”他做了一个割喉的姿势。
林启甲望着周方,一时间眼中变幻不定,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周方见那和尚一听自己说了那句话,就服毒自杀了,即使他再愚钝,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如今那两个衙役不怀好意地望着他,也不知道想如何处置他。
林启甲思索片刻,这才说道:“还是算了,那少年毕竟救了我们兄弟的命,先关起来,等府尹大人回来再说。另外,你赶紧派人手,密切监视礼佛寺。”
那衙役领命而去。
这边周方一时间心乱如麻,浑然不知他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林启甲走到周方面前,柔声道:“此案事关重大,本官差也做不了主,不过我已经清楚你只是无意间卷入,因此还请你在牢中多待几rì,等我查清楚了就放你出去。”
周方正想开口讨饶,突然想起这人刚才的狠辣手段,就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