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人吞了那道紫气,脸上瞬间浮起一抹诡异的红sè,只是这抹红sè没有持续多久,就消褪下去,显然是那道紫气里蕴含的jīng华被道人吸纳了。
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这道人才停下吐纳,重新站直起来。他满意地拍了拍小腹,拿起腰间的葫芦灌了一大口,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他半夜间被一干人等打搅了清梦,现在瞌睡上了心头,他正yù往地上一倒,就此呼呼大睡起来。突然,他眉头一皱,侧耳听了听,这才笑道:“有点意思,看来我老人家又有朋友来了。”
说罢,他身形一移,就出现在数十丈外,只几个呼吸之间,就走得无影无踪。
纪奔视卢万汇为生死大敌,因此一有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打击对方,双方的势力也常有斗争。
只是那卢万汇是宣仁帝的心腹,有着皇帝的宠信,一时间也扳不倒他。纪奔的靠山是**的皇太后,掌管内城禁军三千兵马。
纪奔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现在的皇太后只是暂时执掌兵权罢了。先帝去世的时候,宣仁帝还年幼,因此部分权力就掌握在皇太后手中。只是将来宣仁帝长大,这权力就要交出去。
他如今已和卢万汇势如水火,rì后要是失权,定然会下场凄凉。这绝不是他愿意看见的,因此他在宫中广布眼线,以期望能抓住对手的把柄,关键时候能一击致命。
这禁军的统领是个武官,纪奔只是监军。只是这纪奔是皇太后面前的红人,哪还有不开眼的去跟他作对,因此说他掌管禁军也不过分。
前半夜的时候,看守皇城的心腹前来报信,说万晏府尹半夜求见,在当值房和周悟曦谈了半晌,后来又匆忙出宫。他顿时意识到有大事发生。
他急忙命令手下的人四处打听,究竟是所为何事。现如今的局势对他来说是越乱越好,这样才有机会继续执掌大权。
这几rì他正为对手的异常举动而焦虑不已。据他布在卢大太监身边的亲信回报,这几rì卢大太监举动甚不正常,连睡觉都要几个身手高强的人陪同,显然是在顾虑什么。
如今宫中又有半夜叩门求见的事情发生,更让他感到烦躁。
他讨厌这种一切失去掌控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又使他感到兴奋。
焦急地等了半宿,打探的人回来报信,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打探到。不过倒是打探到另外一个消息,就是宫中侍卫副统领秦贯派了五个侍卫连夜出宫。
纪奔马上意识到这其中的关联,秦贯是首辅周悟曦的人,而周悟曦刚见了陆文恩就急忙派人出宫。
他如获至宝,马上命人跟踪那几个出宫的侍卫,查探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周悟曦是当朝首辅,位高权重,倘若有什么把柄给自己掌握了,到时候无论是拿出来威胁他,还是退而示好,都是一个好手段,纪奔不无恶意地想着。
他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和外廷文官们一起联手,将卢万汇置于死地的美好前景了。
等到凌晨时分,跟踪的人回报说那五人从万晏官衙里提了两个人,趁着夜sè押送到了城外。一个时辰后,那五人回来,那两人则不知所踪。
纪奔第一反应就是杀人灭口,他立即带了十几个亲兵,在城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就往城外赶去,希望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他带着的这十几个亲兵里就有几个jīng通踪迹追寻之术,他们一路按照马蹄印寻来,很快就找到了昨夜那七人所到之处。
他们到的时候正是那道人结束吐纳的时候,那道人远远就听到了喧闹声,他眉头一皱,就悄无声息地上前来,想一查究竟。
这边纪奔在十几个军汉的簇拥下仔细观察了一番,他装模作样地边看边点头,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
一个军汉故作大声地问道:“公公,是不是这里有人打斗?卑职看这里的草被踩乱了大片,这里还有两堆被压倒的草,肯定是有人被捆绑放在这里。公公,你说卑职猜得对不对?”他把分析的结果委婉地透露给这个草包公公,还拍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马屁。
其他军汉听了,心中纷纷大骂:这哪是你猜的,分明事实就是如此,你讨好人也不用这般做作吧!
纪奔听了心中满意,脸上却不动声sè。他点点头,口中称赞道:“不错,正是如此。你查看的结果和本公公大致一样,看来你已经有本公公八成的眼力了。”说话间,他还用手摸了摸下巴,做高深状。只是他光滑的下巴上没有一点胡须,更别谈美髯了。
周围的军汉听了,都纷纷出声称赞纪公公目光如炬,明察秋毫,一时间溜须拍马之声不绝于耳。
纪奔听得眉开眼笑,他对这些阿谀奉承一并全收。等声音稍微小了一点,他出声道:“今天咱家来考考你们,你们说说打斗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答对了咱家重重有赏。”
他名为考较,实则是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倒是知道自己多大分量,就找了个由头,让这些行家说出他们的想法。
众人也不点破,纷纷仔细观察起四周。
不多时,一个军汉道:“公公,我知道了。想来那五个侍卫把两个人押到这里,经过一番打斗,把那两个人斩杀,然后弃尸。”说到这里,他满怀希望地望着纪奔,脸上带着谄笑道:“不知道卑职说得对不对?”
纪奔也不答他的话,反而问其他人道:“你们也说说。”
有一个军汉借机大声地质问道:“要说斩杀,怎么没有血迹?要我说,应该是将那两人击毙,然后把尸首埋了。我仔细看过了,这附近并没有其他踪迹,想来那两人的尸体就埋在附近。不知道公公认为在下的猜测如何?”
其他人点点头,他们查看的结果也不外乎如此。如此一来,他们倒不便再出声了。
纪奔见各个军汉的意见都趋向于后面那人,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出声道:“不错,孺子可教。那还犹豫什么,开挖吧。”
众军汉见头功已经被抢,现在想邀功只能卖力地去找尸首了。他们纷纷甩开膀子,开始到处挖了起来,看那十足的劲头,不掘地三尺是绝不会收手的。
纪奔悠闲地躺到地上,那地上早就给铺了一张厚厚的毡毯。他有点疲乏,昨夜一夜没有安歇,今早又一番疾马赶路,身子早就有点吃不消了。
他脑子里想着到底是要挟周悟曦还是示好于他,这两种手段各有利弊,实在是难以决定。他就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都已rì上三竿。他用手遮住刺眼的rì光,这才看清楚四周的军汉都停下了手脚,正站在一边等他醒来,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纪奔哼哼道:“怎么不挖了,是不是找到了?”
众军汉面面相觑,都不出声。
“怎么了?你说说看。”纪奔察觉到了众军汉的异常,他一指离他最近的一个军汉,说道。
“公公,我等猜想昨夜那五个侍卫将人杀了之后,定是藏在马腹下,连夜带去了化人厂。我等找遍了四周,根本没有泥土翻动的迹象。”那人犹豫了半天才说出这番话。
周围其他的军汉听了,都心中舒了一口气,暗地里对他竖起大拇指。他这么一说,就把失责全部推给了先前跟踪的人了。
纪奔一听这番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这么一说自己刚才那般做作都白废了功夫,丢了脸面事小,没有达到目的事大。
他指着这群亲兵就破口大骂,直骂得这帮军汉噤若寒蝉。
他发泄得差不多了,这才冷静下来,仔细考虑了一番,才发现事情并不是没有办法挽回。他连忙吩咐道:“回去,赶紧回京。赵纲,李植,你两人速去万晏府,仔细打听昨夜被带走的是何人?所为何事?记住,越详细越好。”
被点名的两名亲兵大声应下,这就翻身上马去了。
余下的亲兵仔细清理了这个地方,这才簇拥着纪奔上马,赶回京城。
等他们一走,在附近吐纳的道人就从地底钻了出来,他拍了拍胸膛,假装后怕地自言自语道:“差点挖出道爷我,真是吓死我了。”
说罢,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了半天,他才停住了笑声,这才思量道:“有意思,又是一帮凡人。这场‘大戏’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又眨了眨眼,然后神秘一笑,就消失不见。
纪奔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骑着马不紧不慢地往回赶,走到半途,正看见道旁有两个乞丐。这两个乞丐衣衫褴褛,浑身肮脏不堪,隐隐间还散发出一股臭味。
纪奔赶忙掩住鼻子,旁边一个眼快的亲兵立马策马赶上前,对着那年长点的乞丐就是一马鞭,嘴里骂道:“死要饭的,滚到一边去,不要耽误你家大爷赶路。”
那乞丐给劈头盖脸的抽了一鞭,慌忙往道旁跑。这乞丐匆忙之下,还摔了个大跟头,跌得满嘴都是泥。
这帮军汉见了,哈哈大笑起来。纪奔毫不掩饰目光之中的厌恶之sè,他只想离这两个乞丐越远越好,就狠狠地抽了一鞭,坐下的马猛然间冲了出去。
众亲兵见纪公公已经走远,纷纷止住了笑声,提缰追赶上去。
等众人走远了,先前被抽了一马鞭的乞丐才吐出口中的泥土,眯着眼望着那群人离去的方向,淡淡地对身边的小乞丐说道:“周小弟,我敢打赌,刚才那群人就是为了我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