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摄政王府,高长恭的书房。
“什么,你娘要來晋阳?”当听高兴说郑氏欲來晋阳的消息,正处理公务的高长恭霍然起身,一脸震惊地看着高兴道。
“孩儿得到的消息,娘亲恐怕已经在前往晋阳的路上了。”高兴点点头,一脸凝重地道:“如今我们与拜月教章家已成不死不休之局,依照他们的丧心病狂,母亲恐怕有危险,所以孩儿特來禀报父亲,连夜出城去迎接母亲,以免遭贼人暗算!”
“你说的不错,千万不能让你娘出事。”高长恭赞同地点点头,眼中浮上一层阴霾之色,沉吟片刻后道:“这样,为父便率骑兵南下,骑兵速度快捷,而秦琼智勇双全,有他在,此事该当无虞。”
“不可!”高兴连忙阻止道:“爹,章家对我父子恨之入骨,除了报仇雪恨,未尝不想获取更多的利益。如今高氏一脉人才凋敝,朝纲动荡,不知多少暗流汹涌,恐怕您一离开晋阳,便会有事端发生。更何况爹爹身系国家兴旺,百姓安康,如何能孤身犯险?”
“这----”闻言,高长恭也皱起了眉头,迟疑起來。高兴说的很明白,如今北齐局势动荡,暗潮汹涌,高长恭虽然威望武功都是无人能及,但他毕竟还未荣登大宝,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甚至家破人亡,是以他也不得不慎重。
“爹,就让孩儿去吧,我一定会将娘亲平安送到您面前的。”高兴一脸坚定地看着高长恭道。
“兴儿,为父知你素有谋略,只是你旧伤未愈,如今武功大跌,如何敌得过拜月教的歹人?”看着面前器宇轩昂少年一脸坚毅的样子,高长恭心中欣慰,却难免有些伤感,他以有一个出色的儿子而自豪,但又因为不能保护好他,照顾好他而愧疚。
“兴儿,十数年前为父敢率五百骑面对十万周军,难道今日会害怕一个区区江湖门派?我高孝瓘堂堂七尺男儿,戎马半生,何惧身死,若不能护得你们母子周全,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说着,高长恭身上散发出一股狂傲剽悍的气息,那威棱四射,灿若星辰的双目让人不自禁慑服。
眼见高长恭就要下定决心,高兴心中顿时焦急起來。于公于私高长恭是万不能离开晋阳城的,虽然高长恭弓马娴熟,勇武不凡,但要真的遇上拜月教的一流高手的刺杀,胜算还真是渺茫。而高兴虽然内力尽失,但他却精擅暗杀,伪装之道,拜月教要想杀他恐怕不易,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出色的杀手萧凌。
“爹爹,如今国家正值为难之际,您千万莫要意气用事啊!”高兴严肃地看着高长恭道:“孩儿虽然功力大不如前,但自保足以,更何况此次也不是抗衡整个拜月教,而且还有玉清道长援手,孩儿定然不会有事!”
虽然高兴如此说,但高长恭还是不放心。几十年起起落落的人生早已让他看淡了名利,他可以不要王图霸业,但却不能看着唯一的儿子去死。
“父亲,事不宜迟,就这么决定吧!”就在高长恭犹疑难定时,高兴再次开口说道。
看着高兴眼中不容置疑地坚定,看着他嘴角那笃定自信的笑容,高长恭的心突然静了下來,深深地看了高兴一眼,高长恭缓缓道:“一切小心。”
虽然只是四个字,但高兴却能听出其中厚重的父爱,让他心中一片温暖。无论前路多么漫长艰难,只要守护住需要守护的东西,纵然历经生死磨难,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高兴只是抿着嘴点点头便迈着大步昂然向外走去,步伐厚重坚定,隐有风雷之声,这一刻,萦绕在高兴身上半月的颓废突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昂扬澎湃的战意。
是的,就是惊涛骇浪般的战意。作为纵横十数载的暗夜君王,高兴连死亡都不畏惧,又岂会一直颓丧低迷,面对拜月教的挑衅,他又怎么会退缩。
前世他孑身一人,纵有惊天之力,却也沒有亲朋需要守护:今生,即便只有一口气在,他也不允许有人伤害他们分毫。
“小王爷!”当高兴离开高长恭所在的院子时,恭候多时的秦琼便迎了上來,严肃而恭敬地向他见礼。
“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高兴颔首示意,一脸严峻地问道。
“只等小王爷下令。”
“好,传令下去,一刻钟后我们于晋阳城东门出发。”
高兴刚跨过自己的院门,便听见陆晗玥清冷惊喜的声音传來:“夫君,你回來了!”
“玥儿,夜色已深,你怎么还未歇息?”看着削瘦了许多,脸色仍有些苍白的陆晗玥,高兴心中一阵痛惜,同时对章家的恨意也如波涛般翻涌,几乎遏制不住。快步走上前,高兴握着陆晗玥有些冰凉的小手,有些责备地道:“你伤势未愈,应该多休息才是。”
“夫君,我知道我不能阻止你南下,但我希望你一路顺风,我和丽儿妹妹会一直等你平安归來。”陆晗玥轻柔的一笑,便似百花绽开一般,娇艳不可方物,清冷的眸子中泛着丝丝情意,一边说着,她一边温柔地为高兴整理着衣领。
高兴一怔,遂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你前面去寻师父的时候我恰巧听见了。”陆晗玥淡淡地道,手上动作不停,一脸地专注。
陆晗玥知道高兴决定的事情无可更改,故而未曾开口相劝,甚至连心中的担忧也隐藏起來,如此深情厚爱,善解人意,直让高兴心中温暖,便是空虚的身子也多了几分力气。
“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归來。”高兴紧紧地搂着陆晗玥,用下巴轻轻地摩挲着佳人的发丝,打趣地说道:“玥儿,你可要养好身子,不然娘亲來了你如何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本來因为离别而心中伤感忧虑,陆晗玥眼中已隐隐有些水意,但听见高兴的话却顿时羞不自胜,霞飞双颊,将脸紧紧埋在高兴胸口,心中的伤感却是淡去了不少。
“玥儿,我该走了。”高兴捧起陆晗玥的头,轻轻地在其红润的嘴唇上一吻便转身大步离去。
陆晗玥沒有说话,只是紧紧抿着嘴唇,但眼角终究滑落两行清泪。
“玥儿果然沒有看错人。”怀着伤感的高兴离开走到王府的前院,玉清道长清脆温润的声音便传了來。高兴抬头看去,就见玉清道长头发束起,竟是男儿装扮,一身白衣更是与高兴平日所穿的样式颇为相似。
“晚辈见过道长!”高兴忙恭敬的行礼,无论是玉清道长救他性命,抑或是她是陆晗玥的师父,高兴都不能慢怠。
“怎么,你骗走了我的乖徒儿,于我还这般生分吗,难道我当不得你一声师父的称呼?”玉清道长嗔怪地看着高兴道。
“不,不,是我不对,师父切莫怪罪。”高兴讪讪一笑,忙躬身赔礼。实难想像,玉清道长一副仙风道骨,话外高人的模样,但却也会如凡夫俗子般玩笑。古人尊师重道,这“师父”二字可不能胡乱用,不过玉清道长有命,高兴自然要遵从。
“这才像话!”玉清道长满意地笑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这就出发?”
高兴点点头,好奇地道:“师父,你怎么这般打扮?”
“还不是我那宝贝徒儿?”玉清道长无奈又怜爱的轻笑一声,瞪视着高兴,颇有些怨念地道:“玥儿担心你功力受损,敌不过章家的匹夫,我这个做师父的只能乔装打扮,替你引章家的人出來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了男人忘了师父,唉----”
高兴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愧疚,一脸尴尬地道:“师父厚爱,高兴惭愧。师父既是玥儿的师父,也是我高兴的恩师,今后我们自当孝顺服侍左右,不敢懈怠分毫!”
“行了,时间不早,该赶路了!”玉清道长不耐烦呃挥挥手,不过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欣慰之色。
半个月來,玉清道长对高兴的为人和事迹了解极多,对这个外表骄傲,实则心有大爱,重情重义的小子倒颇为喜欢,而陆晗玥又倾心于他,是以玉清道长对高兴也颇为亲近。
“师父,这把赤霄剑乃是难得的神兵利器,您带在身边吧,这样与人对敌也能多些胜算。”高兴解下背后背着的布囊,打开來,里面正是帝道之剑赤霄。
“怎么,瞧不上我老婆子的功夫?”玉清道长眉头一挑,道。
高兴语气一滞,正要辩驳,玉清道长却摆手道:“剑你自己收着吧。我修道已有几十年,不近杀戮,这赤霄剑锋锐逼人,杀气太重,不适合老婆子,给你防身倒是最好。”
高兴顿时有些无语,这玉清道长嘴上说着不近杀戮,但一提到要寻拜月教的晦气,身上散发出的煞气连高兴都震惊,否则以她俗事不萦于怀的性子,又怎么会随高兴一起南下呢?而她更是不计身份,做高兴的替身來收拾拜月教章家。不过也正是这份嫉恶如仇,性情做派,才更让高兴尊敬亲近。
“师父,请!”
“走!”
当高兴率领着三千铁骑呼啸着从晋阳东门奔驰而出时,城中各方势力的眼线细作便立即活跃起來,将消息传向四方。
一场厮杀即将开启,而不为人知的是,一个白发苍苍,形若枯槁的老妪在这天夜里进入了晋阳城,而一个布衣芒鞋的老者则追着高兴的脚步一路向东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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