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宇文邕失望和恼怒的是宇文贇应对这场突事件的态度,从始至终,他除了一味的愤怒,派兵遣将缉拿高兴之外,基本没有再采取任何别的行动。**()若非宇文宪传信,自己怕是到此时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身为一国之君,个人的每一个举动都要慎重考虑,因为错误的决定给国家带来的损失将是无法预料的,
太子妃被玷污,无论对宇文贇个人,还是对整个北周来说都是奇耻大辱。但据宇文宪调查,当他得知此事时,整个长安城都已经开始风传此事,百姓的情绪更是异常激动,声讨齐国的呼声此起彼伏。如此一来这件事便很不单纯。
虽然宇文氏亡齐的心思从未断绝,两国也相互攻伐数十载,但两国却始终互有胜负,根本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宇文邕虽然雄才大略,但此时他方才真正掌握北周政权数载,国力虽然进步很大,但若是讨伐齐国,并无太大的胜算,本国的压力也是异常巨大。
然而普通百姓远不可能纵观全局,他们只知道太子妃被玷污,未来的皇后被欺侮,北周皇室颜面大失,北周整个国家的尊严都被践踏,这是无法容忍的事情。
战争似乎已经迫在眉睫,倘若宇文邕不采取行动,对于国民的士气将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诸位爱卿,对于昨日之事,你们有何看法?”宇文赟离去后,宇文邕脸色稍微缓和了一分,看着面前的几人说道。
殿中站着四人,分左右而立。
魁梧威严的宇文宪下手,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尤其是他的额头稍向外凸,其上有五条柱子似的条纹直达头顶,更是透着一股无形的威严与贵气,一双眼睛亮若星辰,深邃而悠远让人不敢逼视。
温文尔雅的宇文招下手,同样是个中年人,一身宽大的官服,面皮十分白净,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子精悍的气息。
“陛下,微臣以为,此事其中透着蹊跷,必须慎重对待。”宇文招率先言,他一脸诚恳而恭敬地看着宇文邕,眉头轻轻皱着。
宇文邕轻轻嗯了一声,接着将目光看向宇文宪问道:“毗贺突怎么看?”
“回陛下,微臣赞同赵国公所言,此事务必要谨慎小心。”宇文宪顿了顿,接着说道:“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寻找到高兴与太子妃的下落,认真调查此事。就连当值的吕三德也无法确定太子妃是否真的被高兴欺侮,我们暂时不能妄下断论。”
“不知那延罗有什么意见?”宇文贇看向宇文邕下手的男子问道。
“一切单凭陛下做主,只盼能早日寻找到高兴与小女的下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那男子低低叹息了一声,一脸愁容地说道。
此人却是杨坚,小字那延罗,隋国公,柱国大将军是也,同时他也是杨丽华的生父,更是历史上大隋王朝的缔造者,窃取北周胜利果实的第一人。
宇文邕淡淡地看了杨坚一眼,然后脸色一肃:“宇文招听令!”
“臣在!”宇文招上前一步,严肃地行礼并大声答道。
“继续盘查长安城一切可疑人员,一定要尽快找出高兴和杨丽华的下落,同时务必保证杨丽华的生命安全。另,严密监视四夷馆各国使节,秘密查询城中谣言的出处,一定要将那幕后之人搜出来!”宇文邕沉声吩咐道。
“臣遵旨!”宇文招再次行礼应声退下。
“宇文弼,捉你协助宇文招,定要认真完成任务!”宇文邕看着宇文招下手之人说道。
宇文弼,字公辅,北周帝国礼部上士,能知人。
“臣遵旨!”宇文弼恭敬地答道,一脸严肃。
“那延罗,你且回去耐心等候消息,朕定会将杨丽华平安找来,你放心!”宇文邕脸色少霁,温和地对杨坚说道。
“是,陛下,微臣告退!”杨坚躬身行礼,小碎步退后一小段距离后才转身退去,自始至终他都是微垂着眼帘,没有直视宇文邕。
宇文邕眼睛轻轻眯了一下,然后看向宇文招,宇文招立刻会意与宇文弼一同告辞前去执行命令,这偌大的大殿中便只剩下宇文邕与宇文宪两人以及一些侍候的宫人。
“你们都退下!”宇文邕向周围扫视了一眼,淡淡地说道。
“是。”
当所有宫人退去,大殿中便彻底安静下来,宇文邕动了动身子,背脊稍微有些弯曲,脸上浮现出一丝疲态。他轻轻揉了揉眉头,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不知陛下因何而笑?”宇文宪疑惑地看着宇文邕问道。
“毗贺突,你与朕乃是亲兄弟,不要太拘束了!”宇文邕叹了口气,重新端坐了身体,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宇文宪与宇文邕出生的年岁不吉利,所以宇文泰将他们到他人家,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关系甚为密切。虽然宇文宪曾是宇文护心腹手下,但宇文邕却对他信任有加,委以重任。可惜宇文赟却没有宇文邕的度量与手段,将宇文宪残酷地杀死,这也让杨坚多去北周的政权容易了许多。
“礼不可废,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宇文宪认真地看着宇文邕,一脸坚定,目光甚为坦然。
宇文邕失笑着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句:“毗贺突啊,自从朕当了皇帝,咱们之间却是疏远了许多啊!”
宇文宪静静地垂手站立在宇文邕面前,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与迷茫,却是一闪即逝。
“毗贺突,你说朕若是兵攻打齐国,胜算几何?”宇文邕看着宇文宪正色道。
宇文宪迟疑了下,见宇文邕一脸认真地问询之色便答道:“五成!”说完,宇文宪便紧紧闭上了嘴巴,一脸严肃。
“五成胜算不少了,但我们攻下了齐国却也是国力大损,若是突厥与陈国来攻,怕是不妙啊!”宇文邕皱着眉头说道。
宇文宪没有说话,但他显然是默认了宇文邕的说法。
“不过,事情也是有转机的啊!”宇文邕话锋一转,脸上复又浮现出一丝笑意。
“还请陛下示下!”宇文宪皱眉,疑惑地问道。
宇文邕轻笑一声道:“毗贺突,倘若我大周有雄兵数百万,休说区区齐国,即便是东吴,突厥,都不足为惧,只是囊中之物罢了!奈何多年战祸,百姓锐减,若是过分征兵,怕是会使国家根基动荡啊!”
“突厥人虽然骁勇,但却军纪散漫,人数虽多却是一群乌合之众。只消在边塞之地修筑堡垒,坚壁清野便可将突厥拒之门外。如今齐国国主高纬,骄奢淫逸,昏聩无能,听信小人,残害忠良,国家吏治**,百姓生活更是困苦不堪,早晚都将灭绝。陈国为齐国新败,又有梁国横亘在中,暂时对我国还无法构成威胁!”宇文宪说道。
“不知毗贺突对儒道佛三教如何看待啊?”宇文邕点了点头顿,看着宇文宪问道。
“佛教导人向善,道教提倡无为,儒教以礼仪道德规范众生,只要应用得当,都是治国良策。”宇文宪的回答很公正。
“三教斗争倾轧久已,影响力也甚为巨大,尤其是佛道二教,更是占据了许多良田房舍,最重要的是有人!”宇文邕说着,突然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道:“不过,此次朕倒是要感谢高兴了啊!”
宇文宪先是一愣,心中突然一动,眼中闪过一抹惊骇,过了几息时间尚才恢复平静,问道:“陛下此言何意?”
“佛道二教的弟子实在有些多了啊!”宇文邕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说道:“毗贺突,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了,务必不要留下马脚,同时派遣军队截留齐国使节,将他们押回长安,李渊出使齐国的计划不便,让他质问一下高纬!”
“是!”宇文宪领命,但却没有退去。
“毗贺突还有什么事情吗?”宇文邕诧异地问道。
“陛下,普六茹坚(普六茹,宇文邕赐予杨坚的鲜卑三字姓)相貌奇异,臣每见之,不觉自失,其人绝非池中之物,甘于人下,您一定要提防他!无论杨丽华是否为高兴欺侮,微臣以为她都不适合成为太子妃,微臣擅自僭越,还望陛下恕罪!”宇文宪极为认真地看着宇文宪,严肃地说道。
宇文邕皱起了眉头,沉吟了半晌道:“朕知道了,你且退下!”
宇文宪不再说什么,行礼后便告辞离去。
宇文宪曾就此事提醒过宇文邕,宇文邕也引起了警觉,但他对于是否剪除杨坚却犹豫不决。宇文邕曾询问钱伯下大夫来和,来和却欺骗他说杨坚乃是有节操之人,如果做将军,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因此宇文邕便暂时放弃了警惕。
如今生此事,无论杨丽华是否有事,她注定都不可能再成为太子妃,这对于杨坚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外姓臣子,想要取代周国所要付出的努力便更加巨大,路程也更加艰难。
所谓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高兴曾在盱眙时便不止一次想要给杨坚找点麻烦,让他无法在北周获得更大的资源与势力。高兴身在邺城时,对破坏杨丽华与宇文贇的婚事本已不报希望。却不想造化弄人,他不但被高阿俊峰设计配到了长安,更是阴差阳错之下与杨丽华生了关系,却是达到了最初的目的,只是此时却有些狼狈而已。
有宇文邕坐镇的长安城立时安分了不少,城中虽然流言依旧,但却井然有序,军队地毯式的搜索也没有过分地骚扰到平民。
三天时间,长安城几乎被翻了个遍,但高兴与杨丽华却依然杳无音讯。但宇文邕却没有传出愤怒的声音,长安城依旧戒严,盘查也依然在进行之中,而且范围也不再只是普通百姓的居所,逐渐扩展向寺庙道观。
三天来,高兴和杨丽华都安静地藏身在福应禅院,高兴的伤势有《长生诀》辅助已经好了五成,功力也基本恢复,这也让他在寺庙中窃取食物容易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