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高公子,你对傅某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意图,却不知究竟要如何对我?”傅伏很快收拾了心情,面沉如水地看着高兴道。
“傅将军以为我会如何对您?”高兴不答反问道,语气温和而尊敬。
傅伏眉头一挑,他自然听出了高兴语气中友好的意味,但傅伏却不愿意与高兴多有瓜葛,“请恕傅某鲁钝,还请高公子明言!”
高兴脸上的笑容攸的一收,喊声道:“若是我要杀你呢?”
傅伏心头一紧,但面色却甚是镇定坦荡地道:“虽然傅某自知不是高公子的对手,但傅某也不是砧板上的鱼肉,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那我若是放你离开呢?”
傅伏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反而十分沉重地道:“乞伏贵和乃是圣上派往南方的特使,如今无故身死,我身为副手兼护卫,定是难逃其咎,更有可能被认为是罪魁祸首,只怕回去之后也不得善终。
“傅某既为大齐臣子,自当以死效忠,今日既然发现你之阴谋,如何还会苟且偷生?横竖都是死,傅某恳请高公子公平一战,纵使身死也无憾此生!”
说完,傅伏一脸大义凛然,坦然无畏,浑身杀气大盛,浓浓的战意蓬勃而出,竟有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明知必死,却一往直前的气势。
“啪!啪!啪!”
高兴击掌赞叹道:“好一个傅伏,果然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机敏武勇,忠臣坦荡!大齐能有你这等忠臣勇将,是大齐之福,是高氏之幸,只可惜不得明主贤君,平白祸害了偌大的基业啊!”
虽然从历史上,高兴早就知道傅伏骁勇善战,忠贞不渝,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心中不由大是感慨,北齐多是斛律光、傅伏这等名垂千古的将领,然而最终却走向覆亡,高纬的草包程度实在叫人发指啊。
“高公子谬赞了,傅某只是食君俸禄,忠君之事罢了!”傅伏不为所动,与其淡淡地道:“高公子,你心里想什么傅某大概能猜到一点,只怕傅某要让你失望了!你是反贼,我是官军,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能与高公子这等勇士一战,傅某纵死而无憾!哈哈哈哈!”
笑声方落,傅伏不待高兴说话,身子便猛然如离弦之箭一般蹿出,浑身萦绕着滔天的煞气。这一刻,傅伏抱定必死之心,以死相搏,所能爆发出的力量是极其惊人的。他本就是性格坚韧顽强之辈,遇强则强,面对平生最为厉害的对手,完全激发出了体内最大的潜力。
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傅伏,高兴没有丝毫畏惧,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如同一团幻影一般扑来的傅伏,心中的赞赏之意愈发浓郁起来。
通过方才短暂的交手,高兴已然摸透了傅伏的实力。虽然傅伏算是万里挑一的沙场悍将,但论及个人搏杀能力,比之萧摩诃还要差上少许。
如果萧摩诃不使用暗器与高兴搏斗,其结果必然是十战十负;若是用上暗器,他的胜算也不会超过一成;假若两人生死相搏,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萧摩诃陨落。
“喝!”
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咆哮,傅伏终于贴近了高兴的身子,明晃晃的长剑让他当成了钢刀,横劈竖砍,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大开大阖,挟着无匹的气劲,让人如同置身在狂风巨浪之中,稍有不慎就会被撕成粉碎。
高兴嘴角带着轻笑,不过配上惨白的面色,猩红的嘴唇,这笑容实在缺乏温暖。面对傅伏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他却如同闲庭信步一般,脚步轻移,但却始终只在一米方圆的地方活动,修长的双手在身周舞动,将傅伏的所有杀招一一化解。
“砰!”
一刻钟,一个时辰,也许是一天一夜,傅伏也不知道自己疯狂攻击了高兴多久,只觉气力不济,四肢疲惫酸软之时,高兴突然轻飘飘拍出一掌,闪电般穿透自己胸前的防御印在胸口。
傅伏本以为自己的性命将要终结,便闭目赴死,但他耳中只有一声轻响,胸口微微一震,身子便不自觉地向后退开几步,想象中的刺痛感却并未传来。
傅伏睁眼看向轻笑的高兴,先是愕然,接着却是羞愤不已,一双护目瞬间变得血红,面色铁青,气喘如牛。他已经知道高兴的实力深不可测,但自己除了体乏气短却再无一丝不适,显然是高兴手下留情之故。对于一个一心赴死的人来说,最大侮辱莫过于对手不屑于杀你!
“既然高公子认为傅某的血会脏了你的手,那我自行了断就是!”说着,傅伏便举起手中的长剑狠狠向着喉咙划去。
“傅将军快快住手!”就在长剑即将碰触到傅伏的喉咙时,一道白影突然自身后闪出,一声“叮”的脆响,傅伏手中的长剑被击落在地。
傅伏茫然地看了看空空的双手,然后抬眼看向身前之人。这是一个绝美的女子,皮肤细腻白皙如二八佳人,但眉宇间却满是成熟的风情,一身宽大的白衣却也无法遮掩她丰腴诱人的娇躯。
“傅伏生无可恋,夫人却为何又要救我?”傅伏一副失魂落魄地看着面前的成熟女子。
“傅将军久经沙场,如何不明白‘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道理?如此轻生,您不觉得是懦夫所为吗?”章蓉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温和地说道。
“师父,呃,姐姐,世人都说傅伏将军聪明果决,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迂腐不堪的家伙,他若要死你就让他死好了!”一个气质虽然有些青涩,但容貌却不输于章蓉的女子一边把玩着胸前的一绺青丝,一边玩味地看着傅伏说道。
“这位小姐,傅某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愁,却不知你为何如此恶语中伤?”傅伏脸色陡沉,本就因为失败心灰气丧,如今再被如此奚落,心绪更是苦闷烦躁。
“丽华,你少说两句罢!”章蓉有些嗔怪地看了张丽华一眼,然后冲傅伏歉疚地道:“傅将军,丽华年幼无知,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还望您不要怪罪!”
“姐姐!”张丽华顿时拉下脸来,“这人本来就迂腐不堪嘛!那高纬倒行逆施,无恶不作,这蛮牛却执迷不悟,要对他誓死效忠,他除了能赚取自己忠贞的名节,对这个国家,对天下的黎民又做了什么?助纣为虐比无所作为更加可恨,纵使他在战场上再如何骁勇善战,对天下百姓来说,对大齐来说都是最大的罪人!一个只顾自身名节,不顾众生生死的人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无耻自私之辈,他愿意死就让他死好了!”
张丽华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愤慨与不屑的语气,直将傅伏批了个狗血淋头,一文不值。
“你!你!”傅伏脸色悠忽变化,真红真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拳紧握,一双瞪圆的虎目死死地盯着张丽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他傅伏纵横沙场十数年,历经生死,战功赫赫,就连斛律光、独孤永业、高长恭等人也对他赞许有加,偏偏被这个女娃说的一文不名,反而成为了国家的罪人。
“丽华!”见张丽华爆豆子般地说了一通,傅伏面色剧变,气息粗重,章蓉顿时责怪地唤了声,然后担忧地看着傅伏道:“傅将军,你是百姓心中的英雄,我们都很钦佩您,您千万别多想!”
“英雄?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傅伏闻言顿时癫狂地大笑起来,面色惨然地道:“她说的对,我只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如何称得上英雄?我是罪人,罪人,还是让我死了吧!”傅伏踉跄着拾起地上的长剑,一边狂笑,一边再次向着自己的咽喉划去。
“傅将军!”章蓉顿时花容失色地惊呼道。
“你这个懦夫,除了死你还会干什么?真是枉费了夫君千辛万苦将你的家人接出了邺城!你死了,他们活着也痛苦,我这就让他们下去陪你!”张丽华却是冷冷地道。
傅伏手中的动作一顿,迟疑地道:“家人?你说什么?”
“还是我来说吧!”高兴走上前来,轻轻接过傅伏手中的长剑,温和地道:“傅将军,你是聪明人,我也不瞒你!高纬不容我父亲,全齐国有些头脑的人都知道。
“想家父乃是神武皇帝嫡系子孙,血统之尊贵不差于高纬,论才能更不是高纬所能比拟。这些年来,家父出生入死,为大齐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从不奢求高官厚爵,但高纬却不想给他留下一丝生存的机会,几次三番想要取他性命,我们焉会甘心?再者看着大齐江山日薄西山,日已沦陷,家父又如何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这大齐不是高纬的大齐,而是高氏的大齐,是全天下百姓的大齐,如何能让高纬如此恣意挥霍毁坏?看看天下黎民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傅将军难道愿意继续做刽子手吗?
“我不敢强求傅将军改弦易帜,但却希望傅将军能做个见证,见证我是如何重新建立一个超越神武皇帝时的盛世王朝,如何消抿天下的战争,如何让天下黎民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