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城外,十万周军列阵以待,而在百米开外,十数万齐军却是忙碌奔走,努力填埋那深深的壕沟。数日前,他们花费了无数心血构建的防御工事,如今却要费劲功夫填埋,虽然很多齐军心中都十分困惑不解,但却不得不忠实地执行皇帝的命令。
高纬端坐在一匹极是神骏的战马上,意气风发地看着那巨大的壕沟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填埋,心中甚是激动。
“快点,再快点!”
“不要让周军逃了!”
齐军中,不时响起将官的呵斥声。军令如山,尽管许多人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但却还是竭尽全力地行动着。
与齐军一方的热火朝天相反,周军一方却是十分沉默。所有人都静静矗立着,纹丝不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若仔细看,便不难发现,以韦孝宽为首的一干高级将领,以及宇文邕眼中都闪烁着激动热切的光芒,呼吸也有些紊乱粗重。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巨大的壕沟终于在齐军的奋斗下填满了八成,看着如此成果,高纬脸上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然而他却未曾主意,对面的宇文邕脸上也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一双深邃的眸子中爆发出刺目的精芒。
“击鼓,全军冲锋!”宇文邕深深吸一口气,然后扬声高喝道。
“咚!咚!咚!”
“杀啊!”
伴随着沉闷的鼓点,周军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吼声,在这一刻,压抑已久的气势顿时爆发出来,如同无形的波纹一般迅速向四周蔓延而去。
“杀!”
陈王宇文纯,永昌公爵宇文椿,郑公爵达奚震,大将军韩明,焉氏公爵伊升,凉城公爵辛韶等赫赫有名的大将立时怒吼着,率领着麾下的士卒如同扑食的猛虎一般向着齐军扑去。
吼声如雷,杀声震天。数万大军发动冲锋,那隆隆的脚步声震耳欲聋,就连附近的平阳城都不住地颤动着。
“敌袭,敌袭。。”
周军的爆发顿时让齐军措手不及,正忙碌着填埋壕沟的齐军不由慌乱地惊呼起来。
“好个宇文邕!”高纬也是一惊,不过脸上却是没有多少惧怕,反而有些激动的潮红,他猛然一挥马鞭,大吼道:“全军冲锋,踏平周军!”
“天佑大齐,踏平周军!”
“吾皇威武,活捉周帝!”
齐国武卫将军安吐根一直十分警惕周军,当听见周军爆发出的吼声便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但此时他所能做的只是在高纬命令之后大喊着,一马当先地向着周军冲去。
齐军为了填平壕沟,阵形不整,士兵又疲累不堪,战斗力几乎将至最低,此时若是撤退,必然会溃不成军,一泄千里。唯有冲锋,一鼓作气,阻挡住周军前进的步伐,才有可能取得胜利。
“天佑大齐,踏平周军!”
“吾皇威武,活捉周帝!”
安吐根的喝声,让慌神的士卒瞬间清醒过来,愤怒地大吼着,士气大振,盲目地向着周军冲去。
“活捉昏君就在今日,将士们,杀啊!”
狭路相逢勇者胜。正面相对,一切的阴谋诡计已经失去了作用,决定胜负的只有胸中的一口血勇之气。
两股洪流,在急速的奔跑后终于冲撞在一起,虽然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但那无声的波纹却也极其骇人。双方可以算是世仇,甫一交手便是以血相拼。
浓重的煞气充盈天地,让天空愈发阴霾,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大地,凄厉的惨叫声摄人心神。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人顾得上这些,身在这惨烈的战场上,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杀死敌人,活下来。
平阳城郊外的小山上,当听见山下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黎风双目瞳孔骤然一缩,本就冷峻的脸色愈发冷冽,“大人,周军进攻了!”
他的语气有些急促,隐隐透着担心。毕竟他是齐人,虽然对高纬没有丝毫的好感,但对周军践踏自己的国家,屠杀他的同胞更是不舒服。更何况,追随高兴多年,他自然明白高兴的志愿,断不会让齐国亡在周国手中,否则他也不会为之苦苦准备了这些年。
“高纬终归是要失败的,我下去看看。”高兴长叹一声,眸子中的伤感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深邃而冷静,浑身更是隐隐透出极其压抑的气息让黎风心神一动。
说着,高兴向黎风伸出手。后者一怔,抿了抿嘴,想说什么但却终究没有出口,从背后取下一只鼓鼓囊囊的包裹递于高兴。
高兴右手轻挥,包裹立时被打开,内里却是一套齐军制式的黑铁铠甲。高兴嘴角滑过一丝冷芒,眉头轻皱一下便不再迟疑,双手飞舞,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将铠甲穿在了身上。
高兴深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眼中精芒闪烁就要迈着步子向山下行去。
“大人,让属下随您前去吧!”黎风眼中闪过淡淡的担忧,沉声说道。
“这世上能够杀我的人还没诞生呢!”高兴微微一笑,然后平静地说道。虽然他的语气很淡,但浑身上下那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却让黎风有一种想要膜拜的冲动。
“这齐国的天不久就要变了,你速去邺城做好准备,这个任务可不轻!”
“是!”黎风迟疑了下,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高兴微一点头,身子便“唰”的一声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蹿将出去,向山下奔去,空气中只留下一道愈发暗淡的虚影,还有高兴那轻飘飘的声音:“注意保护好自己!”
黎风眼中闪过一抹感动之色,咬了咬牙,最后还是从另一个方向奔去。
如今的高兴,《长生诀》修炼到第六重,体内真气异常浑厚,气脉之悠长也远非常人所能相比,在这小山上奔行,却是如履平地,身形每一次闪烁便会纵跃出十数米的距离。
只是十数次的呼吸,高兴便已来到山脚下,那里正有一匹神骏的战马。高兴轻啸一声,翻身上马,向着远处的战场奔去。
……
“安吐根,如今情势已经明朗,齐军必败,你不若投靠了我大周,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岂不快哉,又何必为那昏君效命?”达奚震已是壮年之龄,但一杆朴刀却舞得虎虎生风,气势不凡。与安吐根对拼一招后,他大声说道。
“少说废话,看本将军将你斩杀此地!”安吐根冷哼一声,手中长枪一摆,大喝一声再次冲上,森寒的枪芒锐气逼人。
“冥顽不灵!”达奚震怒斥一声,丝毫不然地挥舞着朴刀冲上,再次与安吐根战在一处。两人都是沙场老将,经验极其吩咐,出手也均是狠招,杀招。
虽然安吐根竭尽全力,齐军中也有不少将领以命相搏,但周军以逸待劳,齐军疲惫劳累,又失去了先机,双方交战不久,齐军右翼军队便出现了一丝颓势,出现了撤退的现象。
高纬为了让冯小怜更为清楚的欣赏到战争的壮烈,自己的英武,遂让齐军在后方设立了一座七八米的高台。本是站得高,看得远,如今却为这场战争埋下了祸根。
当齐军右翼出现撤退时,冯小怜顿时惊慌失措,大声尖叫起来:“我军败了,陛下,快逃,快逃啊!”
右丞相高阿那肱也是一脸惊容,连忙对高纬说道:“陛下快走!快来人,护驾,护驾!”
“陛下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待回到邺城在做打算!”
高纬被附近宦官佞臣一说,再看周军装若疯虎,气势如虹,己方的将士被杀得鬼哭狼嚎,节节败退,心中顿时恐慌起来,于是便连滚带爬爬上马背,大声厉喝道:“快,撤到高梁桥!”
“陛下,不能撤!”开府仪同三司奚长立即拽住高纬的马缰,大声说道:“陛下,忽进忽退乃是常事,而且大军完整,并非败亡之相。如今大军鏖战正酣,您若撤退,势必动摇军心,此战必败无疑啊!陛下,还请您坐镇此地,振奋军心,将士必然誓死杀敌,战胜周军!”
“你这厮,难道要害死皇上和皇后娘娘吗?”高阿那肱顿时怒目厉斥道。
高纬本就懦弱,如今受到身边之人情绪感染,早就心怀畏惧,再受了高阿那肱的挑拨,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戾气,面目狰狞地看着奚长道:“呔,你究竟是何居心,竟至朕的安危于不顾?来人啊,将这个乱臣贼子就地斩杀!”说着,高纬狠狠一马鞭抽打在奚长脸上,立即便是血肉模糊。
“陛下,臣冤枉,冤枉啊!”尽管奚长凄厉哀求,但高纬身边的亲卫却还是如饿狼一般扑上前去,手起刀落,奚长的声音戛然而止。
宇文邕始终注意着高纬的动向,如今见高纬向北逃窜,心中的惊喜顿时无以复加,暗道一声“天助我也”,接着便扬声高喝道:“高纬逃了,将士们,休要走了高纬,杀啊!”
“高纬逃了,齐军败了!”
周军将士闻言,精神大振,本就高昂的士气又是激昂了一分,所有人都发出惊天的咆哮,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斩杀齐军。
北齐士卒本就不如周军精锐,而且士气低落,如今再看见高纬逃遁,军心顿时动荡,士气一落千丈。不少人当场扭头就跑,大声惊叫道:“周军来了,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