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玄而又玄,但却绝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而中国武术与汉文化一样,传承至今,自是博大而精深,远远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花哨,甚至说刻板
当武近乎达到道的境界,武者除了拥有越常人的力量、度、耐力之外,懂得借势借力,借自己之力,借敌人之力,借天地之力他们的每一招每一式看上去很是纯粹,但举手投足间却都或多或少地携带着天地之势,让你仿佛置身在泥淖之中,不自禁地被他牵着鼻子走在你的眼中,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三个,或者多,力量浩如烟海,无穷无尽,几乎不可战胜
面对着灰衣老者,高兴第一次发现自己傲视群雄的度竟然沒有了往日那种绝对的优势,而且随着战斗的持续,体力消耗愈甚,他便愈发被动起來
高兴脸色虽然还能保持镇定,但深邃的眼眸中却是涟漪阵阵,满是凝重,心中也隐隐有些焦躁起來他虽然知道自己的短处,但此时却无法弥补
以前,高兴倒是与凌萧云学过一些武功,只是高兴一直很忙,而那些招式沒有仔细地体悟对他來说也帮不上忙
不行,必须要尽快打破僵局,不然自己必败无疑
下定了决心,高兴双目陡然圆瞠,眼底浮上一层浓重的血色,一声如闷雷般的炸响自他口中绽开
“吼”
随着这喝声,高兴周身的煞气甚一分,汹涌澎湃,如同地狱被囚禁的魔神挣脱了束缚,疯狂而暴虐的杀意肆意张扬
灰衣老者墙则强矣,但在高兴突然爆发出的强悍气势面前也不得不微微动容,暂避其锋而就在灰衣老者那浑然天成,绵密无懈的攻击出现迟滞的刹那,高兴双足顿地,大地震颤,他的身子便如炮弹般凌空跃起十米來高
“杀”
高兴双目血红,口中发出似是洪荒猛兽的咆哮声,鼓胀了足足一倍的右拳如同从天而降的巨锤,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向着灰衣老者头顶砸下,度快逾闪电
高兴自上而下的攻击,无论是力道还是度都达到了极致,而在他那磅礴的煞气笼罩下,灰衣老者根本无从闪避,只能面色极其凝重地沉腰扎马,双臂用力向上架起
“碰”
天地似乎都微微一颤,剧烈地碰撞下,凌厉无匹的劲风是让灰衣老者脚下的沙尘四起,落叶纷飞
“杀”
高兴的身子只是停顿了片刻,便借力腾空而起,紧接着便以快地度落下,而他那铁锤的拳头则再次向着灰衣老者头顶砸去,气势愈发骇人,最可怕的却是高兴的眼眸,如今已经完全变成了血色,弥漫着疯狂与暴虐的气息
“碰”
灰衣老者闷哼一声,脸色霎时一白,身子剧烈地晃动着,双足是陷入地面三寸有余然而还不待他有所动作,高兴的拳头已经第三次砸下
“杀”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正面的碰撞灰衣老者不好受,高兴也同样被震伤,嘴角溢出一丝嫣红的血迹,然而他却不管不顾,以为癫狂地姿态挥拳砸下
高兴想到的破局方法非常简单而直接一力降十惠,唯有如此,灰衣老者那精湛的武道对他的影响才能将至最低,而高兴年轻体壮,自上而下的攻击能够极大地借助天地之力
这一刻,高兴抱定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信念,将浑身的煞气与拳势完全融合,这一拳,似乎要将天地都击碎
灰衣老者彻底变了脸色,眼中除了震惊,还有那么一丝恐惧,因为高兴的疯狂他毫不怀疑,如果这一拳高兴不能将自己击倒,那下一拳将加刚猛而癫狂,直到两人有一人倒下,一切才会结束
以伤换伤,以命搏命,何其恐怖,何其疯狂
灰衣老者眼中爆发出极其璀璨的光芒,浑身气势在刹那间攀上巅峰他怒吼一声,脸色变得异常严峻,干枯的右掌缓缓自胸前提起向头顶迎去他的手臂轻轻颤抖着,度很是缓慢得诡异,似乎手中举着一座万仞高山般
“咚”
拳掌相交,闷雷阵阵,天地失色,而高兴的身子高高向后抛飞出去,身子还在空中,便有一串血花喷洒而出,脸色苍白如纸灰衣老者虽然未退,但小半个小腿却都沒入地下,口中也“哇”地喷洒出一大口鲜血,将胸前凌乱的衣襟沾湿了大片,脸色苍白,神情萎顿了许多
“腾腾腾”
高兴落地,但却踉跄着退后了三大步才稳住身形,而且再次喷出一口逆血
虽然高兴的脸色看上去十分苍白,口角不断有血珠坠落,披头散发的模样甚是狼狈凄惨,但他眼中的战意与杀意却不曾减弱多少
轻轻抬起不断轻微颤抖的右手,慢慢拭去嘴角的血迹,高兴咧了咧嘴,双眸死死地凝视着二十余米外的灰衣老者,身子挺得笔直,刚刚溃散的煞气再次慢慢汇聚
灰衣老者眼角一阵狂跳,心头惊骇欲绝,脸色陡然涨得通红,终于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他终于明白,何以这个少年得以纵横沙场,以一敌千、敌万,何以在拜月教无数高手的包围中全身而退,大杀四方,只因他杀人如麻,漠视死亡,不只是他人,是自己的生命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灰衣老者感觉后脊上升起一片凉意,整只右臂都处于麻木之中方才一击,他虽然击退了高兴,但自己却也受了不轻的伤
《长生诀》飞地运转着,蕴含生机的长生真气在经脉中奔流,一边缓解着经脉上传來的撕裂的刺痛,一边急修补着被震伤的身体
“杀”
高兴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但在灰衣老者看來却比方才还恐怖高兴嘴角带着淡淡的,看上却邪异而狞厉的笑容,缓慢而坚定地迈开脚步,再次向着灰衣老者走去,随着他的脚步,周身的煞气也愈发浓郁而惨烈
“且慢”当高兴接近十米时,灰衣老者终于出声阻止道随着这两个字出口,他身上的气势顿时消散无踪,脸上泛起一抹复杂的笑容,似是苦涩,又似是怅然
高兴停下脚步,双目依旧紧紧地锁定着灰衣老者,身上的煞气并未因后者的言语而减弱,反而愈发强盛
“只是切磋而已,何必生死相拼呢?”灰衣老者的脸色恢复了平静,但脸色却依旧有些发白,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双足从地里拔将出來
高兴眼中的血色散去一些,但依旧警惕地看着灰衣老者,冷冷地道:“诚意”
灰衣老者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对高兴如此态度颇为恼怒,但他却发作不得
虽然高兴看上去凄惨无比,但不知为何,灰衣老者却对他有了一丝莫名的恐惧,他是隐隐感觉,倘若真的争斗下去,高兴会死,他也绝难存活尽管他已经年逾七旬,但却沒有与高兴拼命的决心,除了对生的留恋,因为如此做毫无意义
尽管心中不忿,但灰衣老者还是收拾心情,笑着抱拳道:“高公子,老夫拜月教刘忠,人称裂天手,忝为拜月教太上长老”
“果然是拜月教?”高兴挑了挑眉头,冷笑道:“是來报仇的么,那就來”
“不不不,”灰衣老者连忙摆手道:“高公子误会了,虽然敝教与你有些误会,不过老夫认为还沒到仇深似海,不可化解的地步何况你娶了章蓉那丫头,也算半个拜月教人”
高兴淡淡地一笑,不置可否如果一切如刘忠所言,当年他又何至于大开杀戒,深陷虎穴不过高兴并不想在此问題上纠缠,淡淡地问道:“明说你的目的”
高兴冷淡的态度让刘忠脸上闪过一丝不愉,不过他人老成精,城府颇深,遂刹那间便恢复了笑容道:“高将军,前些时日你大展神威,大败周军,实在是大快人心,老夫身为大齐子民也甚感兴奋”
高兴默然,只是静静地看着刘忠,同时极力运功调息刘忠不以为意,继续道:“久闻高将军武功群,老夫便动了心思,想要见识一番,如今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名不虚传啊”
“如今见过了,我可以走了?”高兴扬扬眉头,淡淡地道虽然他对拜月教沒有好感,但也谈不上恨之入骨,只是拜月教几次三番生事还是让他很是烦恼,若不是顾及章蓉,高兴不介意率军荡平拜月教
刘忠脸上的笑容一僵,双目紧紧眯在一起,笼在袖中的双拳猛地一握,但又渐渐放松下來,微微昂首道:“高将军,不知你以为拜月教实力如何?”虽然是询问,但刘忠的脸上还是有一丝傲然之色
高兴神色一动,淡淡地道:“阁下想说什么,我想我已经知晓”
刘忠约战自己显然不是无事找事,必然抱有什么目的,除了斩杀自己洗刷往日的耻辱,应该便是谋求合作只要有丁点政治嗅觉的人都知道,隋王高长恭必将登基称帝,刘忠有意示好,化解双方恩怨,又让高兴评价拜月教的实力,其中所表达的意思虽不明朗,但也能猜出一些
“不知高将军意下如何?”刘忠脸上带着一抹自信的笑容,好整以暇地问道拜月教在整个北齐北部根基十分身后,势力庞大,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是无孔不入,若是能得到他们的帮助,高兴若要统一北齐來说应该是事半功倍
“我会考虑”
“多谢,老夫就恭候将军佳音了”虽然沒有得到肯定地答复,但高兴亦沒有拒绝,刘忠不由微微一笑道:“后会有期,老夫告辞”说着,刘忠便转身向着丛林深处行去,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