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将军,不如就由俺率领陌刀军出城吧,就算突厥大军趁机杀來,有陌刀军在,他们也休想越雷池一步,只要等到城下百姓都进入城中,将军再率军反击便是。”
程咬金亦是越众而出,一脸严肃地看着愁眉不展,左右为难地傅伏说道,
顿了顿,他又凑到近前,贴着傅伏的耳朵,以仅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傅将军,你应该听说过,当年太子在兴化市为了保护百姓进城,可是生生以血肉之躯构筑了一条防线,若是太子知道今日之事,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城外的百姓安全的,将军莫还是早做决断,迟恐生变啊。”
傅伏神情顿时一凛,程咬金所言他自然不是一无所知,高兴即高鑫,这在齐国朝中乃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只是谁也不会主动去揭穿罢了,正如程咬金所说,以高兴行事的风格,他定然会开城救人,
念及此处,傅伏心中的天平不由产生了偏移,更何况他本身也是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城外的百姓惨死在突厥人的铁蹄之下,此事一旦处理不好,他一世英名必将尽丧,甚至还会引起其他的祸事,
“程咬金,你率陌刀军自西门出,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北门,准备阻击突厥人的进犯,弓弩手,投石车都打起精神,随时准备出击,给予突厥人迎头痛击,毋论如何都不能叫他们冲进城來。”
心中既然做出了选择,傅伏便迅速下达着命令,毫不拖泥带水,而且尽可能做到尽善尽美,
“是。”
就在程咬金答应一声,准备领命而去时,身后却突然传來一声高昂而清脆的喝声,
“且慢。”
城上将士纷纷看去,便见一行人缓缓自城下拾阶而上,为首的是一个唇红齿白,面容俊秀的少年,一身紧身的蓝色劲装配上腰间一柄长剑,风度翩翩,却又英气勃勃,
然而此时众人却是沒有功夫去惊叹少年的翩翩风度,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地看着她,一脸地震惊与愤怒,却是朔州刺史张延隽正被与蓝衣少年同來的人紧紧围着,脖子上架着十数把明晃晃的兵刃,
“哪里來的小贼,好大的胆子,竟敢挟持刺史大人。”
“快快放开刺史大人,束手就擒。”
面对着城上将士的喝骂质问,蓝衣少年却是充耳不闻,只是静静地看着傅伏,冷冷地道:“傅将军,在下有礼了。”
“武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挟持张大人。”傅伏脸色冰冷地看着蓝衣少年,语气中亦是充满了不悦,若非他很清楚这女扮男装的武照与高兴之间的关系,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怀疑她乃是城外敌人的内应,
“傅将军,您真的决定要开城放他们进來吗。”蓝衣少年瞥了一眼城下群情激奋,纷乱不已的人群,淡淡地问道,
“他们都是大齐的子民,本将焉能坐视他们惨死。”
“迂腐,愚蠢。”武照毫不客气地低斥道,此言一出,顿时激怒了城上将士,众人纷纷瞠目怒喝,惨烈冰冷的杀气顿时如潮水般向她卷來,
“大胆。”
“放肆,竟敢对将军无礼,简直不知死活。”
傅伏虽然沒有开口,但眉头却是皱得更紧,脸色也愈发冰冷起來,显然被一个乳臭味干的丫头如此不留情面斥骂,饶是以他的心智,心中也动了怒气,若武照身份特殊,张延隽又被她挟持在手中,傅伏恐怕早就下令将其拿下了,
武照却是犹若未觉一般,脸上神色自若,只是静静地看着傅伏道:“傅将军,您也是大齐少有的大将,难道看不出突厥人存的是什么心思吗。”
傅伏不悦地轻哼一声,语气僵硬冰冷地道:“你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武照眉头一扬,沉声质问道:“傅将军既然明知突厥奸计,却又为何就犯。”
“你这小子,恁的啰嗦。”傅伏还未开口,性情急躁的程咬金却是不耐烦地道:“我等身为齐国将官,自当守护治下百姓平安,他钵可汗想要趁乱冲进城來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有俺老程在,保管他从哪里來就灰头土脸地回哪里去。”
“莽夫,真正是愚不可及。”武照讥诮地一笑,言辞中充满了对程咬金的轻视,
“小子,找死。”程咬金大怒,怒目圆睁,暴喝一声就要冲上前去,却为傅伏一把拽住,
“张大人还在他手中,不要轻举妄动。”
武照冷冷地扫了虽然按捺下來,却依旧是怒气冲冲的程咬金一眼,这才寒声道:“你们可曾想过,万一挡不住,叫二十万突厥大军冲进城來,后果将是如何。”
“那城下之人虽有不少是齐国百姓,但你们又能保证他们之中沒有突厥的死士混入吗,一旦这些死士进城,定会拼死阻挠城门的关闭,制造混乱,到时候你当真能阻挡住二十余万突厥铁骑的冲锋吗。”后一句,武照却是冲程咬金所说,声严色厉,
众人皆是怔住,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人都明白,如果一切都如武照所说,突厥大军真的有很大可能冲进城來,傅伏则是连忙向城外看去,越看,他的脸色却是愈发难看起來,
方才还未注意,此时才发现,那人群中果然隐藏着一些神色迥异的人,虽然他们身上穿着齐国的衣服,多作贫苦百姓打扮,但眉宇间那凶煞之气却是隐藏不了,若不是武照提醒,如今天色昏暗,城外又是混乱一片,傅伏还真未必能发现得了,
“呜呜,。”
号角声响,如同死神的召唤,城外的百姓顿时惊骇欲绝,无尽的绝望与恐惧让彻底他们陷入了疯狂之中,
“傅伏,你这狗娘养的,竟要活活害死我们。”
“可怜小老儿一向忠君爱国,如今却被拒之之国门之,真是苍天无眼啊,高氏一族暴虐成性,贪婪自私,何德何能窃据皇位,齐国早该灭亡了,也免得大伙儿一起受尽苦难。”
“苍天无眼,大齐必亡。”
听着城下越來越激烈的言辞,傅伏的脸色霎时间变换了数十次,双拳更是攥得“嘎吱”作响,他无法怪罪那些只想生存下去的百姓愚昧,只能暗怪自己无能,狠他钵可汗的阴损毒辣,
城上的守军亦是议论纷纷,尤其是朔州本地的将士更是情绪激动,
“将军,突厥人就要杀來了,快下令吧,不然城外的百姓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将军,属下求您了,救救我爹吧。”
眼见傅伏犹疑不决,武照不由急促地说道:“傅将军,城外都是敌人的奸细,您切莫上当受骗啊,城门不能开啊。”
“你这贼子,都是你妖言惑众,你究竟存得什么居心。”那叫张大牛的小校顿时红了眼睛,猛地冲上前來,一刀便照着武照面门劈來,口中同时吼道:“我杀了你。”
“滚开。”武照舌战春雷,厉喝一声,众人只觉一道黑影,接着便听见一声惨叫传來,却是那张大牛被武照一脚踹得跌飞出去四五米远,口角溢血,半晌都爬不起來,
“城下的都是敌人死士伪装,不是我大齐的百姓,大家莫要为他们所蒙蔽。”武照扬声大喝一声,然后目光决绝地看着傅伏道:“傅伏,你还犹豫什么,。”
说着,武照自怀中取出一支竹筒,拧开盖子,高举过头,顿时便见一道红绿色的亮光冲天而起,同时还有“哔”的一声刺耳尖啸响彻天际,
“傅伏,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动手,不仅张延隽会死在此地,城中的粮草物资也会被顷刻间焚毁一空,既然朔州城注定要落入突厥人手中,这些粮草留着也只能是祸害。”
武照的声音冰寒无比,眼眸中更是沒有丝毫的感**彩,决绝而冷漠,如同阴风一般掠过众人的心头,惊得傅伏面色剧变,
“一。”
“二。”
“弓弩手,放箭。”就在武照口中的“三”字将要出口时,程咬金突然红着眼睛怒吼道,说着,他猛地抢过身边一名士卒手中的弓弩,搭箭弯弓,“嗖”的一声响,箭矢便如闪电般钻入城外一人的胸膛,
“啊。”
凄厉的惨叫声中傅伏的身子剧烈地一震,面上闪过一抹痛苦,一抹决然,咬牙吼道:“放箭,杀。”随着这一道命令的下达,傅伏的身子又是狠狠一颤,若不是紧靠着城墙,恐怕就要跌到在地,而他紧握着拳的指缝中亦是滑出一串血珠,
“嗖嗖嗖。”
军令如山,有了程咬金的带头,傅伏的命令,城上的士卒也只能向着那分不清究竟是不是自己同胞的人放箭,
城外的人想要闪避,却又哪里逃得掉,只能怀着不甘,愤怒,怨恨倒在血泊之中,惨叫声,怒骂声,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天际,无尽的冤屈亦是让天空骤然阴沉下來,
“够狠,傅伏果然够狠。”他钵可汗也沒料到傅伏竟然亲自下令杀人,顿时一脸惊容,失声感叹道,
“大可汗,我们的计策失败了,可惜我们八百勇士,就这般惨死在敌人的手中啊。”他钵可汗身边,突厥大将各个愤恨不已,
“不,这些勇士不会白死。”他钵可汗摇头,冷笑道:“傅伏今日杀人,注定会折损自己的威信,齐军士气必顶大受打击,这对我们來说就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