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在暮sè中走进罗姆城。是的,他从驼兽背上下来,牵着驼兽徒步走进罗姆。
他并没有在地上亲吻,也没有豪情万丈的高喊什么:“罗姆,我来了!”
只是静静的走近罗姆。
城外的道路上人流更密集,即便是贵族,也只能跟着人流缓缓前进。
罗姆全境,现在有十七条大道,其中有七条,是从罗姆城发端,皮里大道,是罗姆北面两条大道中靠东的一条。每条大道上,离罗姆城城门还有三公里远的地方,就是凯旋门。
罗姆王国的战争,始于战神殿,也终止于此。每当战争开启,就由罗姆祭师开启战神殿。每次出征的执政官,从战神殿中取出象征军权的权杖和代表司令官身份的绯红披风披上,骑着高头大马,沿着遍布全境的大道离开罗姆城奔赴战场。
当他得胜归来的时候,他就从原路返回,在从凯旋门到市中心议政厅的大路上举办凯旋仪式,最后进入战神殿祈祷,归还权杖和披风,关闭战神殿的大门。
皮里大道上举行的凯旋仪式并不算多,因为自建国以来,罗姆北方的战事就很少,更多的威胁来自于王国的南方、西方和东方。根据统计,在其它几条大道上举行的凯旋仪式,一共有二十七次之多,而皮里大道,尽管是罗姆王国最早建成,也最为有名的大道,却只举行过两次凯旋仪式,所以,这座凯旋门上只有两个花环的雕像。
在这座凯旋门下最近的一次仪式,也距今有八十九年了。
罗姆城并没有通常国度的首都所具有的城墙,也没有城门。如果有敌人进攻到罗姆城下,这几乎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也许是上天眷顾,自称是金鹰后代的罗姆人,在建国一百多年的历史中,从来没有遭遇到这样的危机。
入侵的敌人,距离罗姆城最近的一次,也就止步于百余公里之外。
更多的时候,每当战神殿之门开启,在执政官的带领之下,罗姆人就响应国家的征召,拿起自己的剑和盾,为保卫自己的国家,自己的财富而前赴后继。
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国度。
建城之初立下的凯旋门,随着城市的发展,离城市边缘已经不足三公里。历经数十年的风霜后,巨石垒成的凯旋门上已经有斑斑苔藓,显出历史的沧桑。
这是个没有经历太多战乱的城市,这是一座和平与包容的城市。
凯旋门很简单,只是一个高达十几米的半圆形石拱门,拱门的顶端,是手执长矛的战神玛尔的形象。雕像的雕工并不jīng细,粗犷的风格却正好有力的展现出战神的风采:坚毅、勇敢与不屈。
奥莉薇拉夫人和雷肯并没有步行,他们一直就生活在这个城市,归来虽然令人兴奋,却不会像李维一样有别样的感触。
李维的个子不高,黑头发、黑眼睛、再加上比起罗姆人更jīng致的面容,让他成为很多人瞩目的对象,有好几个热情的罗姆女子,甚至忍不住去抚摸他的头发和脸蛋,恨不得把他带走。
“这是哪家的孩子啊,长得真是可爱?”
“我家儿子长得这么帅就好了……”
“这孩子是什么种族的,没有听说过有黑头发黑眼睛的人种吧?”
“真可惜,这么俊俏的孩子,额头上有这么一道疤痕。”
“知道什么,不觉得这道疤痕让他看起来更有味道吗?”
“哇,他的皮肤好滑好嫩啊,摸起来真是舒服。”
更多的罗姆人,保持着矜持,只是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这个容貌气度非同一般的孩子。
这时,在奥莉薇拉夫人的授意下,管事带着侍卫上前护住了李维。
雷颇为有些吃味,往rì里也很受关注的自己,今天居然被大多数人忽视了。他有些气鼓鼓的看着李维,不停的用牙咬住下嘴唇。
“怎么,这就嫉妒了?现在还想让他成为你的伴读伙伴吗?”奥莉薇拉夫人轻轻的问道。
“凭什么他这么受欢迎呢?他只是奴隶而已。”雷气鼓鼓的说道。
“在我见过的奴隶里面,他肯定是最特别的一个。如果你不能摆正你的心态,以后你还会遭遇更多的打击。”奥莉薇拉夫人看了雷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跟李维相比,你唯一比他强的就是你现在的身份。”
“母亲,那我应该怎么办?”
“你得好好想想,你的优势在什么地方,就把你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记住,雷,拿自己的短处跟别人的长处比是最愚蠢的。”
李维被热情的罗姆人搞得有点焦头烂额,炎热的天气下,汗水湿润了他的头发,一缕一缕的头发粘在头上。在他有限的人生经历中,没有解决不了的计算机问题和物理问题,而与人际关系有关的问题,则是他的短板。
“李维,还是骑着驼兽吧,这样省力一点,还有好几里地才能到家。”奥莉薇拉夫人的侍女之一,微微有些丰腴的齐丽尔好心的劝道。
“谢谢。这是我向这座独一无二的城市致敬的方式。”
他还是没有回到驼兽背上,依然坚持步行进入这座城市。
旁边的行人向古拉格一家打听李维的身份和来历。尤其是他刚才这番话,让骄傲的罗姆人非常受用。
打听的结果让喜欢他的姑娘大嫂老nǎinǎi们非常开心,又非常失望。
“什么,他是来自东方的贵族?”这话一传十十传百,就变成了“他是来自东方的落难王子。”
“他是佣兵团捡到,然后归化罗姆的奴隶。”这话又一次变成了新的版本,在落难过程中他被捕奴团抓住,高价卖给了残暴的的罗姆贵族。
于是,围绕着李维的人群中,有充满爱心的女士高声叫道:“放开那孩子,我会为他赎身,不管什么代价!”
人群越围越多,眼看着失态要失去控制,奥莉薇拉夫人站了出来。她在驼兽背上,用力拍拍手,让周围的人群安静下来。
这名风韵十足的贵妇高声说道:“各位罗姆贵族,公民,zì yóu民们,我是古拉格家的奥莉薇拉,我有话要说。”
奥莉薇拉夫人,罗姆城第一贵妇的名头显然很管用,拥挤的路面上瞬间出现了停滞,附近的人们都安静地听她说话。
“这个孩子是来自东方的贵族之子,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成为我家的奴隶,但我可以以古拉格家族的名义保证,他的来历是清白的,也没有遭受任何虐待,有任何疑问的人,可以过来看他的落籍证明和契约。”她的手中,出现了这份文件。
近处眼尖的人证实了这一说法,于是周围的人慢慢叹息着走开。虽然少数贵族的风评不佳,但古拉格家族,在民众,尤其是贫民中的声望还是很不错的。
只有少数一两个好sè的女子,还在打听李维的身价,却被高昂的价格吓倒。
经历了这番波折之后,后面的旅程稍微轻松一点,路上的人渐渐散开,从各个路口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城市的大道不再是碎石,而是由一块一块的条石铺就。道路上很干净,没有任何的垃圾和污水,道路都是中间微微凸起,显然考虑到了排水的方便。隔一段距离,大约五米左右,就有一个杯口大的下水孔,既不影响通行,又能充分排水。
道路两旁的房屋并不高大,基本只有一两层,以石块垒成,中间以一种不知名的材料填充,但肯定不是泥土。
所有的民居房屋都是一种风格,方方正正,除了门以外,窗户并不大,但墙体显得很厚实。李维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城市一定是降雨不会太多,否则这样的屋顶不利于排水。
渐渐深入到城市的中心,其他功能的建筑也开始出现。店铺、公共浴室、广场、公共花园、神殿等,所有的建筑都是朴实而实用的风格,显示出罗姆人严谨的民族xìng。城市中的土地上,除了树木周围以外,都用石板铺着,没有一点裸露的土地,虽然少了一些绿sè,却让整个城市显得很整洁。
城市是围绕着几座小山建成,主要的公共建筑都在几座山坡上,包括神殿和广场等,王宫和最重要的几位神祗的神殿在最高的阿波切山丘,而作为罗姆国领导阶层的贵族们,多数居住在剩下的几座小山丘上。
天还没有完全黑暗的时候,古拉格家的旅者们就回到了家中。虽然是贵族,他们的府邸却是在平民区,而且是在最重要的商业区勃纳契。
在门口迎接的,是古拉格家特里姆一门的剩下几位成员,雷肯的小弟弟,只有五岁的安古洛和四岁的艾薇莉。两位幼小的孩子,带领着府中的仆人和奴隶们迎接母亲和哥哥的到来。
相会的场景并不热烈,两个孩子安静地向亲人行礼,然后就牵着他们的手走向屋内。李维这时反而不知所措,没有人告诉他该去哪里,又该做什么。
古拉格家的府邸并不大,不过十多米宽,同样是这种方方正正的屋子。进去以后可以看见,这是一座巨大的回型房屋,中间是天井,第一层是厨房、仓库、奴隶们的房间,以及牲畜房。第二层则是主人的会客区和卧室。
李维被家中的下人带到一层中一个单独的房间,房间没有门,也没有帘子隔断,毫无私密xìng,让李维很是不习惯。
扫视四周,房屋中的陈设一眼可见。除了一张光板和一块充作被子的布片以外,屋里就只有两个瓦罐。一个小一些,放在窗台上,另一个大一些,放在墙角。
李维猜到了瓦罐的用途,一个是喝水用的,另一个则是存放夜香的。
过了好一会儿,先前的管事给李维带来晚餐,还有另一句话。“明rì早起,去参加凯旋仪式。”
古拉格家族的主人和下人们都没有太多话,李维只能听到每个人在悉悉索索的吃饭、走动、做事。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李维的身体早就疲惫到了极点,来不及思索太多,他就陷入到香甜的睡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