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斯米大道上,浓密的行道树提供了很好的遮蔽,郊外的空气也比罗姆城更为凉爽。就连一向yīn郁的西伦王子,都在马背上展开了笑容,并且还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唱着不知道什么内容的小调。
“李维,你会唱歌吗?”还是艾薇莉,她好像对李维的兴趣比对任何人都大。在这位小小姐的心里,李维是个让她有特别亲近感的大哥哥。
“李维唱得可好听了,从北方回来的路上,我听他唱过。”雷有些不开心,很明显,自从李维到家里来以后,家里人都更关注李维,而不是他这个家中的长子。即便如此,他还是很老实的回答小妹妹的这个问题。实际上,他对李维的情感,也是很复杂的,受到他母亲当初给他那席话的影响,而且影响如此之深远,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嗯,李维的歌声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受,就像远方的游子思念家乡。”奥莉薇拉夫人也回想起当初的那首歌。她轻轻的哼了几句,她的记忆力还是很不错的,主要的旋律都记下来了。
“你们看我这样子能唱歌吗?”李维的样子有些狼狈,角马跑快以后,他又不得不俯下身子,胃里翻滚着,还好早上没吃太多东西,要不早就吐了出来。为了赶到庄子,一行人的顾忌着角马的状态,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我们稍微休息一下好了,天黑之前肯定能赶到庄子的。”善解人意的贵妇提出了建议。
“让库珀管事稍微休息一下,提前赶到庄子准备吧。”李维说道。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通知农庄那边做准备,总不能让大小主人们到了以后没地方住。
并没有完全停下来,只是让角马以最慢的速度自然的往前走,也就是比人稍微快一点的速度。在这个速度下,人和马都能得到一定的休息。
喝点水,吃点东西。小姑娘又有jīng神了,催着李维再唱一首歌,所有人都以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只有西伦王子不开心,他刚才骑着马也唱歌了,为什么就没有人关注,也没有人叫好呢?在部落的时候,只要他一展歌喉,总有许多的小姑娘,为他送来鲜花,而他却从来都不屑一顾。这帮人,真是不懂得欣赏,哼!
李维突然也想高歌一曲,舒舒嗓子,他的歌声飘荡起来。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她那粉红的笑脸,好像红太阳,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我愿流浪在草原,跟她去放羊,每天看着她粉红的笑脸,和那美丽金边的衣裳。”
“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每天她拿着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西伦王子不屑地小声说道:“软绵绵的歌,我不喜欢,哼!”
奥莉薇拉夫人和女儿一起,等李维的歌声一结束,用力的鼓掌叫好,安古洛被掌声惊醒,揉着眼睛不知所措。雷也一脸崇拜的看着李维,这位同龄的孩子,怎么什么都如此出sè呢?真是想想就觉得沮丧,还好,他是自己的先生,也是自己的伙伴。
“李维,这是一首情歌吧?”虽然听不懂歌词,奥莉薇拉夫人还是听出了这首歌是描写男女之情的。罗姆人向来喜欢豪迈粗犷的情怀,难得听到这样悠扬婉转的调子。
“是的。”李维把歌词翻译了一下,听得西伦王子倒是起了思乡之情。在他的部落里,就有这样的牧羊女,当初在部落的时候并不觉得她们的可爱,到了这样一个离家千里的地方,才发现原来身边所拥有的一切是那么美好。只有失去的时候,才发现曾经拥有的是多么宝贵。
“原来我们的小先生也有思念的姑娘啊。我还以为你对女孩子都是不屑一顾呢。”奥莉薇拉夫人笑着,艾薇莉扑闪着双眼,她还太小,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见笑了,这是我的家乡一首小调。我当年离开的时候还太小,并没有什么让我思念的姑娘。我只是有一点点想家了。”
“那能不能教我唱唱这首歌呢?”
“我也要唱,我也要唱。”艾薇莉nǎi声nǎi气的,也跟着一起起哄。
“我还是翻译成罗姆语吧,这样大家能听懂。”这个决定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欢迎,连西伦王子也跟着偷偷的唱起来。
等他回家的时候,一定找个最漂亮的牧羊女,在她的帐篷外为她唱这首歌。
一路上,歌声飘扬,把压在心头的yīn霾都一扫而空。
等到了农庄,德里斯家的车夫就赶着车回去了。与他同归的,还有欧奇斯骑士的侍卫。他们原本还挺期待看到一座像模像样的别墅,结果发现,这座农庄,连座像样的房子都没有,最好的房子是属于库珀管事的,也不过只是条石搭建而成的平房。这个消息传递回去,也许又会成为某些人大献殷勤的一个机会。
奥莉薇拉夫人有些后悔,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更不知道农庄的条件会如此糟糕。近乎逃难一般的逃出罗姆城,现在就算是后悔,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库珀管事当然是把自己的房屋让出来给主人住,但这依然不能让主人满意。
“夫人,今晚我们就当出来野营吧,正好今天天气还不错,明天,我会给你们搭建一个避暑的小别墅的。”李维当然要站出来替主人分忧。
“好啊,好啊!”最开心的是两个小家伙,他们从出生开始,就很少有外出的机会,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农村,看到牲畜和家禽都开心得不得了。
情势所急,也只能将就一下。不过李维还是让库珀管事连夜组织奴隶们,在属于古拉格家族的山林中砍伐一些不大不小的树木,等明天到来的时候才好使用。
当夜幕降临以后,丘陵地区的温度降得很快,室外的温度比室内更为凉爽。今天的晚餐很简单,两个厨子都没有同期跟来,他们的炊具和餐具都要jīng心收拾,所以在李维的安排下,农庄中的猎户打来几只山鸡,李维简单的处理好用盐腌制一会儿以后,就做了一道经典的叫花鸡。
所有人都不相信,就这样简单的做法,也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当敲开泥壳,剥去香叶以后,山鸡的美味迎风飘来,真真引得人垂涎yù滴。
饭后,李维因陋就简,找来一些木头,做了好几块棋盘,并且制作了一副中国象棋和一副国际象棋。匆忙之间,两种象棋的棋子都不过是方木块,只不过在上面用炭黑写上代表各种棋子的字样,然后就带着孩子们玩起来。
大一点的孩子们喜欢象棋,尤其是国际象棋,因为规则更简单,而中国象棋的规则,就太过于复杂,一时间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马走rì、象走田”。
对安古洛和艾莉薇来说,两种象棋还是太复杂,于是,李维又刻画了一个围棋棋盘,用两种不同颜sè的木块,代替围棋的黑白二子,教他们玩起了五子棋。
没想到,这个游戏才是最受欢迎的一个,连齐丽尔和艾拉,都忍不住在两位小主人的身后指指点点,直到李维宣布,谁在他人下棋时多嘴,就剥夺看棋下棋的资格后,大家才知道下棋的时候是不能出声指点的。
西伦王子和雷在一起玩象棋。无论是中国象棋还是国际象棋,西伦王子的风格都是大开大合,一往无前,不过也同样缺乏策略,总是顾前不顾后,只看到自己能吃掉对手的棋,而看不到第二手、第三手面临的威胁。
虽然雷也只是初学者,但他就显然沉稳许多,他记住了李维说过的一句话,棋盘就是战场,棋风就代表着人的战斗风格。所以他下棋的时候就一路小心谨慎,动子的速度比西伦王子慢得多。
奥莉薇拉夫人笑意盈盈的跟李维聊天。李维说,如果有比较好的木匠,能够做出jīng美的棋盘,并且把棋子做成一个个雕像,这也是一种生财之道。
他们讨论着,要怎样在罗姆城的贵族圈里推广这几种棋,既能够获得最大的利益,又能让古拉格家族的声望更上一层楼。
李维还告诉夫人,其实看似简单的五指棋,变换一种规则以后,就是蕴含着东方最高智慧和哲学的一种技艺,不光能从棋局中看出人的xìng格,看出人的情绪,还能从中悟出“道”,就是东方哲学的根基。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天sè渐晚,李维也不知道自己最后都说了些什么。这是李维来到安科纳世界最快乐的一天,在这个夜晚,他陷入到一种迷醉的情绪之中,不知不觉,他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奥莉薇拉夫人如果保持着平rì的清醒,会发现李维今天所讲的内容有很多惊世骇俗的内容。只不过,也许是从高度紧张中舒缓下来过于放松,也许是这样的气氛让她想起了很多别的事,她居然对今夜李维讲过的一切毫无印象,只觉得心情很放松、很舒畅,天上的星空很璀璨,就连远处山林中传来的兽吼声,都显得那么悠远,让人觉得开心。
几个儿女这会儿玩得很快乐,咯咯的笑声从来没有停歇。
这时,她忘记了自己的野心,忘记了自己的英雄梦。她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这样,其实也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