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一般热闹的议事厅里陷入了片刻的安静,所有人都盯着这只出头鸟。这名元老刚过四十的样子,刚过符合元老院的最低年龄标准。
毫无疑问,他就是被当做棋子推出来的倒霉蛋。不管如何,他今后都将承受德里斯家族的怒火。
还是奥克苏姆率先反应过来,他轻蔑地微笑着,站起来。
“啊哈,托尼斯家的小家伙,我真替你感到可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必须要恭喜你,你将会是历史上留下一笔的“大”人物!”
他冷笑着,目光转向了另外两大家族的族长,没有他们的挑唆,没有人敢冒犯德里斯家族。
“见利忘义的人们,你们将会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
他轻轻的坐下,望着身边的费边执政官。虽然两人政见不同,但自幼他们也算得上交情不错的朋友,两年来配合还算不错。
“事关我自己,就看阁下您的意见。”
费边扭过头,避开好友的目光。
“这是元老的提案,按照议事规则,应当予以准许,下面进入投票!”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这话一说,从前的友情就将荡然无存。
在家族的利益面前,友情就是这样薄如莎草纸,一戳就破。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穿着托裟的元老们无声的移动起来,一些跟德里斯家族交好的元老们,走到奥克苏姆执政官的身后,无声的表示对他的支持,另一些反对的,则迅速走到那位维斯特·托尼斯的身后。
还有相当一部分一些犹豫不决的人,站在原地,不知到底该走向何方,对他们来说,这样一个选择,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罗姆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弹劾执政官的先例。
显然,奥克苏姆阁下是准备支持《德米凯利斯法案》,保护南方军团的。
这个法案中的很多条款,有利于中低级贵族,如果通过,对于来自中低级贵族的元老们当然大大有利。
另一些聪明的人,则是看到了改变罗姆现状的契机,原来的《法典》,已经有太多不合时宜的内容,罗姆的强大掩盖了这一切,危机并没有解除,而是越级越深。
这时,里奥帕鲁斯·鲁库斯和法纳凯·金吉这两位族长动了起来,他们慢慢的走向了他们挑选的棋子,站在他的左右,表示支持。
这一下,中立的、犹豫不决的元老们纷纷动了起来,向磁铁一般移向各自选定的一方。
最后,只剩下阿皮亚家族的国王和王子没有动,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对父子。王子在暗中扯扯父亲身后的托裟,老国王却没有任何的举动。
“这个国家,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让所有人全心付出的国家了。我老了,走不动了,就让我歇歇吧!”老国王干脆的坐在阶梯上,代表王权的两票,选择弃权。
阿尔达比王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犹豫了很久,一跺脚,走向两位族长这一方。
从人数上看,双方似乎势均力敌。权杖骑士的计数也证明了这一点,299:299,双方人数持平。
这时,费边阁下长叹一口气,朝着自己的叔叔看了一眼,慢慢的站起。
“总票数300:299,一人弃权。维斯特·托尼斯元老的提案,通过!”在最后关头,他选择了家族,而不是好友。
“很好,这就是我们的共和。”奥克苏姆阁下微笑着,把手中的铃铛往地上一丢,发出清脆的声音,起身离开了议事厅。
他被解除执政官的职务,配备给他的权杖骑士也理当收回,两名骑士,却在对望一眼以后,放下手中的权杖,放弃了自己权杖骑士的身份,跟随前执政官出去。
首席法务官,还有亲德里斯家族的元老们,纷纷无声地走出议事厅。
议事厅里,只剩下不到400名元老。
被赶下台的前执政官,站在议事广场,沐浴着阳光,轻轻的摆摆头。没有人能想到,他不久前才经历了罗姆人最高荣誉的凯旋大典,不到半个月就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离开最高的权力舞台。
他转过身子,对着身后的元老们说道:“诸位,赶紧回家吧,罗姆城要经历血与火的洗礼了。诸神在上,希望不要让这颗世界之心蒙尘。”
广场上聚集了不少罗姆城的公民,他们听到这样一个消息,第一反应都是被惊呆了。消息传开,罗姆城中陷入更大的混乱,下城区好几个地方升腾起的烟尘,在上城区都能见到。
德米凯利斯和他的南方军团陷入到两难境地。
进?元老院中能为他们说话的人已经不多了。照这种情况看来,最大的可能xìng是宣布他们为叛乱分子,然后被无情的绞杀。
退?第二、第三军团的士兵们也许会听自己的话,但是挟裹而来的南方公民们,情绪却渐渐激动,不见得会听从自己的命令。
怎么办?德米凯利斯就算是一时人雄,也不禁盘算起来。
奥克苏姆执政官最大的作用,并不是替自己辩解什么,而是在有不利的提案通过的时候采取否决权。现在他被剥夺了职务,这层保护伞就没有了,心存恶意的大贵族们,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趁机打杀自己。
果然,挟裹民意,从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最容易遭到当权者的嫉恨。哪怕是有理,不按规则游戏,必然都会遭到规则制定者的反扑。
权力的游戏从来就是如此。
思虑再三,他再次招来第三、第四军团的军官们,宣布了自己命令。果不其然,遭到一致反对。
“军团长,你不能去,你去了恐怕就危险了。”
“是啊,那帮贵族,恐怕早就安排好人要刺杀你呢!”
“军团长,你去了我们怎么办?”
纷纷攘攘的声音冒出来,只有一个意思,军团长这一去,估计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德米凯利斯一伸手,压住了所有的声音。
“战友们,我的兄弟们。罗姆,我是不得不去,也必须要去。那是我的目标,也是我的归宿。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为国流血,还要为家流泪。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人的鲜血洒在这片土地上,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国家滑向深渊。”
“作为一名军人,作为一名罗姆的军人,从来就没有害怕两个字。我要陪着我的百人队队长进入罗姆城,去给他讨个说法,去为兄弟们要个说法。”
“如果我死在这条路上,你们就此散去,这个国家,不值得大家为之牺牲。如果我还活着,说明这个国家还有希望,公道还在人心。”
“可是军团长,你会死的啊!”一名军官飙出了眼泪。
“我死了,你们就不用死。如果我苟活下来,我也无颜面对跟随我这么久的兄弟。”
他摇摇手,制止其他人说话:“不用说了,这就算是我最后的命令!”
德米凯利斯走到那切里的家人身边,用了好一会儿才说法他们。最后,有一名英雄至亲的老人,跟德米凯利斯一起,扶着装载那切里棺椁的马车,朝罗姆城走去。
走之前,他笑着,并没有回头,向身后挥挥手,留给身后的人们一个永恒的背影。
一位活着的英雄,护送着另一位死去的英雄,孤独的走在苏斯米大道上,去为更多的英雄请命,为整个国家的未来请命。
这也许是条不归路,但他们走得并不孤独。不管历史的长河走向何方,这两个名字都已经成为活着的传奇。
南方军团的男儿们,无声的矗立着,一个又一个的士兵,泪眼婆娑。慢慢地,营地里传来轻声的哭泣,直到哭声响彻半边天空。
一个又一个的信使从南方赶来,德米凯利斯孤身北上的消息几个小时后就传到了罗姆城。还未完全做出决定的元老院中,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不由得愣住了。
“什么?他让南方军团留下,独自北上了?他想要干什么?”略显空荡的议事厅里,许多留下的元老们第一个念头都是不解。
“哈,那个勒克斯家的小子,真的以为他就能跟元老院对抗?”心直口快的元老喊出来,“派出权杖骑士,杖毙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子!”
两位真正主导着走向的族长,微不可见的摇摇头。他们坐在一起,低声交谈起来。
“这小子倒真是出人意料。”
“不能让他进罗姆城。”
“不能让权杖骑士出面,也不能让我们的人出面。”
“不能再犹豫了,立即进入紧急状态吧!”
“立刻表决。”
毫无疑问,在这个消息的刺激之下,仅剩的不到足额三分之二的元老们,全票通过了紧急状态的决议。
执政官阁下,不,现在的独
裁官阁下费边,摇铃批准执行。
罗姆城近百年没有执行过的“紧急状态令”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时候颁布了。城里所有的罗姆公民,必须在第一时间自备军械,到指定地点集结。
保卫罗姆!
这座有着数十万人口的大城,为这支只有两人一马的送葬队伍,如临大敌,做好全面防卫。
而他们,
对此一无所知,
只是坚定的,
一步一步的,
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