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彻握着瓶子的手上，手腕关节处还包着一圈白纱布，白纱布上还隐隐渗出一点鲜红。
“你又干了什么？”rì出才问，彻彻就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望向了他，举着那瓶正常人一眼就看得出绝对是毒药的“超级能量液！让你焕然一新！”，对他说：“我只不过拿我的钱都买了这瓶可以让我变成另一个人的药水而已。”
“八十光元能买到的让你变成另一个人的药水只有假酒好吧？”rì出火一窜就上来了，没想彻彻居然还有后一句：“卖药的老板开价是一枚金币来着，知道我只有八十块，说只要抽一点血走就能打折卖我。”
“你还让人抽你血了？”rì出觉得他快要给彻彻气死了，恍惚间他居然体会到了他妈当年看到他的心情。在这个时候他妈会怎么说来着？
“你脑袋被屎腌过吧！你被吸血鬼剑客骗了，还不知道啊？我和圆子，贱人在外面苦苦挣扎，赚点钱容易吗？”
“贱人是谁啊？”亚瑟说。
无视亚瑟的问题，rì出揪住彻彻的衣领，一把把他提起来，这么多天来那些独自扛过的辛酸痛苦在一瞬间涌上心头。
“彻彻，你能不给我惹麻烦吗？我只要你不要惹麻烦，只要你什么都不做，跟着就行了，你听懂没有？”
“rì出……”彻彻声音很小地喊rì出的名字。
rì出瞬间清醒过来，放开彻彻。他说得太过分了，虽然彻彻很没用，不过他依旧说得有点过分了。
“彻彻。”
“rì出。”
rì出和彻彻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口了。
时间逼近午夜，但这片五光十sè的广场上依旧人来人往，没有停下来休息一会的意思。只是忽然间，rì出觉得那么多人走来走去都没有声音了，他和彻彻间弥漫着一股让人伤心的寂静。
他是彻彻唯一的朋友，彻彻又何尝不是他唯一的朋友。他记得他很小的时候，似乎患有严重的疾病，导致每个看到他的人都会远远地躲开。他五岁才学会写第一个字，十岁才知道自己系鞋带，矿区人很少，不过那么十来个孩子，他们总是玩在一块就跟亲兄弟一样，惟独排斥孤立着rì出。
只有彻彻，在rì出·狮狂，还是那个没用的乞丐一样的rì出·糯米的身后，只有彻彻从来没有嫌弃过他，嘲笑过他。
乞丐一样的……rì出想起就在几小时前，书店里排队时他还是那个被人鄙视的死基佬乞丐。一个人是不会在几个小时内变成另一个人的，就算喝了八十光元的假酒也没可能。所以……
rì出抬头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结果他看到彻彻痴痴地望着他手里那瓶“超级能量液！让你焕然一新！”，眼眶里挂着一滴眼泪，低声说：“那个卖药的小哥看上去不是坏人，也不是吸血鬼，至少他对我笑了。矿区外，不……矿区里也没有几个人对我笑过。除了rì出，没有人类愿意跟我说话，跟我玩。我……”
“我只是不想连累你，不想变成你的麻烦，不想让你嫌弃我，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只有……”
那颗眼泪从眼眶中落下，跌碎在五光十sè的夜sè里，彻彻跟着那滴眼泪一样碎掉的声音也同样跌进那夜sè中。
看着这样的彻彻，rì出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他可以突然从乞丐变身拉风的月亮剑剑客，但是他无法在几个小时内从原来那个没有用的rì出，变成让人信奈，不会让他的朋友为他流泪的团长！
是的，他或许已经是了不起的剑客，却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团长，这才是他犹豫着要不要成立旅团的唯一原因。
从四十九枚金币的豪华包装中清醒过来的rì出，看着不再说话的彻彻，恨不得一口把他手里那瓶“超级能量液！让你焕然一新！”喝掉，瞬间变身机甲猩猩才好。
气氛死了一般沉闷，好在这里还有亚瑟。
“你们够了！老板，这里来三瓶白酒，最烈的那种！”亚瑟大叫一声，吆喝着让老板拿酒的同时，把他的玻璃卡片甩到了桌上，狠狠地看了一眼彻彻，说：“没用，你就想办法变有用！你那朵菊花不是还有把吗？带把就给我把把用上。”
说话间，三大瓶真正能让人变成另一个人的神奇液体被老板放到了桌上，同时放过来的还有一叠花花绿绿的宣传纸。
亚瑟拿起一瓶酒递给rì出，自己拿了另一瓶，打开二话不说，一口气就喝光了。
咕噜咕噜喝完酒，亚瑟瞪了rì出一眼，丢下一句“赚了钱，不花光说话，你还是男人吗？给我喝了！”就往桌子上一扑，双手一摊，大约是瞬间死透了吧。
rì出从未喝过酒，不过亚瑟说得对。这时候难道抱着彻彻哭着说“我错了？”，如果是真正的基佬这样倒是没啥。
但老子我不是基佬！
“彻彻，我先干为尽，刚才的话你就当是风吹过，你是我兄弟，以前是，以后也是。”学着亚瑟的样子，rì出一仰头把酒直接灌进喉咙里，顿时……
靠，这他妈是酒啊？这火烧想死的感觉！
亚瑟，我cāo你全家！
糟了，亚瑟已经干了，我如果现在喷出来，一辈子都是基佬了！
好难喝，好想吐，好想哭！
我……绝逼会死掉的！
然后rì出就把那瓶酒给喝完了。然后他看东西都是重影的了。在这个时候，他以为彻彻会跟他还有亚瑟一样，一口气把酒全喝了，然后大家既然都是兄弟要倒就一起倒吧。
结果，重影朦胧中，他看到彻彻认真地阅读着那份路边店老板随手附送的五彩宣传单页，连看也没看那瓶酒一眼。
rì出拼了老命没让自己跟亚瑟一样直接死透，摇晃着拉住彻彻……不对，另一个才是彻彻。他拉住彻彻，喷着酒气，心情很坏地往死里摇了他几下说：“怎么不喝？不给面子是不是？”
“rì出！”彻彻反过来把rì出揪了过去。
rì出从没见彻彻力气这么大过，稀里糊涂地给带过去，只觉得自己就跟一块抹布似的。
彻彻把那堆印花的宣传小单子贴到他脸上，激动地说：“你看这个，这个拍卖品。是菜刀，是菜刀！”
“菜刀？”rì出把粘在他脸上的宣传单页拿下来，看到有两圈黑影正在慢慢地让他的视野变小。
“0219号拍卖品：动物系大剑，菜刀，杂质含量未知……”一行说明下面，印着一把十分标准的菜刀。
“菜刀？”rì出又问了一句，眼前画面彻底变黑，他的脸忽地打到冰冷的桌面上，好吧，这下他也死透了。
看到rì出和亚瑟双双变成死尸睡死在路边摊的茶座上，圆子是真的有认真思考，不如现在走了算了，就当没认识过这几个人。
不过她留了下来，一方面是她买了太多的衣服和鞋子，根本拿不动，另一方面原因，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犹豫了好一会，圆子忽然负气地猛叹了口气，一把从彻彻的手里夺过那张宣传单，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满满地印的都是一周内科索里亚将要拍出的高级货——完整的蓝星石、珍贵野兽以及练造好的大剑。
其中果然有一个拍卖品就是一把菜刀，而且样式看上去……
圆子不由分说地从彻彻腰上把他的那把拿了过来，对比一看。刀把上有贴心的防滑菱形刻花，刀身上雕刻着菊花花纹，锁刀用的四颗钉子上还贴心地写上了“这是菜刀”四个字。各种细节都充分地显示出练造者那超凡脱俗，又极其贴近生活的毒辣品味。
要说这两把刀是两块不同的蓝星石，两个不同的人练造出来的，还真是说不过去。所以即便通过照片圆子不能百分百确定这是一块石头的碎片练造出的两把大剑，但真相也应该仈jiǔ不离十了。
“彻彻，搞不好这把菜刀的灵魂金属含量也不会太高。”考虑到练造者是同一个人，圆子实打实地对彻彻说：“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大剑升级的。为什么那么多人找到了蓝星石，找到了大剑，还是没办法变成剑客，就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大剑的力量。升级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死掉，你……”
“圆子，多谢你跟我说这些。”彻彻打断圆子的话，圆子以为他又在犯傻了，结果一抬头发现彻彻紧握着那瓶“超级能量液！让你焕然一新！”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深沉。这个穿着毛背心的野人，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多岁。
“五分钟。”他说。
彻彻抬起头来，没有眼白的黑sè大眼睛映着广场上五彩的灯光，闪烁着好像显现出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他心里真正渴望的世界。
他说：“rì出是我唯一的朋友，看到他受伤，在我怀里差一点就死掉，我……不想成什么了不起的人，但至少要能扛过五分钟，我至少要能扛过五分钟，让他可以逃走，让他可以活下去。如果连五分钟都扛不过去。”
彻彻望向rì出，松开手轻轻地摸了下他乱糟糟的红发，脸上露出单纯的微笑。
“那么我真的就不配做他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