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啦!救我!”
看到回音尖叫着,含着泪奔向自己,rì出抬起暴雨将剑锋对准了他。
“你要干什么?”
回音大惊失sè,刹那间,他眼中的泪水蒸发得干干净净。好像森林里黑暗处突然冲出来的野狼,陡然间他整个人都变了,全身肌肉绷紧,深绿sè的长发都仿佛有了灵魂,进入战斗状态一样飘向后方。
“傻瓜,我是不想让你死。”rì出冷冷地说,将视线移向了蜻蜓夫人身前的屏风。
“我死?”回音问了一句,忽然间眼珠往下一扫,险些叫出来地看到他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停了一只蜻蜓。
其实rì出的脖子上也停了一只蜻蜓,他虽然没有看见那只蜻蜓,但是他看到了回音的,就知道他脖子上必然也有了。
因为看到了rì出脖子后方停着的蜻蜓,茶茶也没有轻举妄动,握着剑站在rì出身后,静静地看着蜻蜓夫人的方向。
“紫藤。”过了会,蜻蜓夫人让人想吐的声音再次响起。紫藤·英明连忙殷勤地走了过去,用狗一样的口气殷切问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他的态度如此恭谨,自然也是因为他身上也停着蜻蜓的原因。而且不是一只,他一身都是蜻蜓,满满的金属昆虫停在他的身上,密密麻麻的,光是看着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一次,你出局了。”蜻蜓夫人说。
“什么?”紫藤·英明陡然间变了脸sè,他突然转头朝向rì出,双眼爆出,张大嘴巴,似乎要对他说什么,但是他根本就没来得及说出口,他身上的蜻蜓就全飞开了,只是他的身体也随着那些蜻蜓飞开了。
一瞬间,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分割成无数块,随着飞舞的蜻蜓散开,留在原地的是一大堆崩断的器官和没有四肢的人类骨架以及那把失去主人的大剑。
“嗯……”
茶茶难受地叫了一声,rì出回头看了她一下,虽然他也被眼前的场景恶心到要吐,但是这种时候,他决不能在茶茶面前显示出一丝软弱。
或者说,他决不能在蜻蜓夫人面前显示出一丝软弱。
这个女人很强,根本想都不用想,他就知道蜻蜓夫人强到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识过的地步,所以示弱已经没用了。一只蚂蚁向大象示弱,大象是不会注意到的。
嗡嗡……
蜻蜓放下尸块,又飞了下来,这一次它们集中的对象是回音。
“回音。”rì出担心地叫出他的名字。
回音看着他身上的蜻蜓,抬起眼望向rì出。这一次他的眼睛再次变化,不是水灵灵的骗子眼,也没有狼的凶狠,他很平静。
此时此刻,在看到紫藤·英明被蜻蜓分尸后,全身停满蜻蜓的他居然很平静,好像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他望向rì出,扔下手中的盒子,对rì出说:“如果你rì后有幸见到另一个叫帕帕的人,麻烦你帮我跟他说我结婚了,还有了三个孩子。多谢。”
“帕帕,什么?”突如其来的难过好像刺喉的酸水突然从胃里反出来,辣得rì出一阵激灵,他喉咙一紧,忽然握紧暴雨冲蜻蜓大喊道:“破坏规则的人是我!你要杀就杀我!”
喊完,rì出等待着,一秒,两秒,忽然嗡的一声,回音身上的蜻蜓齐齐飞起,在他身上落下了。
胃开始痛了,像被人拧毛巾一样拼命拧着。
“规则?”说话的是rì出喜欢的那个狐狸眼女人,不是蜻蜓。
她缓缓地走到rì出身边,手指从他身上拂过,一只蜻蜓攀附到她的手指上。她拿着蜻蜓,端详了一会,转头望向rì出,问:“我以为你知道这里的规则是什么了。”
“我知道。”rì出看着她,即便此时依旧觉得她美得不行。她身上似乎有种特别的气味,而那刚好是rì出需要的。
“这里的规则就是蜻蜓夫人的话就是规则。蜻蜓夫人想谁赢,谁就会赢,她想谁输,谁就会输。”
“既然明白……”女人再次将她的手伸过来,牵走一只蜻蜓的同时,眼睛直勾勾地望向rì出,薄而水嫩的嘴唇嘟起来问:“你为什么又要犯傻呢?”
是啊,为什么要犯傻呢?
浑身上下都停满了蜻蜓的rì出,他的腿其实都已经恐惧到软了。
“我已经犯傻了,难道还能退回去,反悔吗?”rì出回答道。
“哼……”女人笑了起来,把玩着手里的蜻蜓,过了一会才抬起眼重新望向rì出说:“也不是不可以退回去。”
“退回去?怎么退?”rì出口里在问,心却更紧了,他知道女人给他的答案一定是他不会喜欢的。
“那个野人是你的吧。”女人指了下彻彻,笑着对rì出说:“你带他走就是了。”
“哦。”rì出点了下头,顺道冲彻彻喊:“你听见没?快走,彻彻。”
女人笑出声来,捂着嘴问他:“你叫他走,那么你呢?”
“我?”rì出看了眼回音问她:“他不可以走吗?”
“他是来向蜻蜓夫人提问题的,所以他不可以走。”
“那么她呢?”rì出问的是茶茶。
听到rì出提自己,茶茶狠狠地瞪了rì出一眼,但没说话也没动作。
“哼……”女人浅笑了一下,然后问rì出:“你喜欢上她了吗?”
“没有。”
rì出回答道,双眼一直看着女人,女人也一直看着他。他以为女人会继续问他为什么要保护茶茶,结果女人问他的问题是:“那你喜欢上谁了?”
rì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直望着女人,看着她并不大的眼睛,有点矮的翘鼻子,颜sè清淡的嘴唇,还有盈盈一握,大小并不诱人的双rǔ。
女人知道rì出在看她,不过她似乎铁了心要等到rì出的回答,因此过了一会,rì出回答道:“我喜欢你。”
“那么你就不要管她了。”女人声音温柔,脸上带着笑,但rì出并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她也是来向蜻蜓夫人提问题的,她不能走。”
“那我也不会走。”rì出说完,忽然听到蜻蜓翅膀集体拍动的声音,那一瞬间,白和黑好像从头淋下来的油漆,腐蚀了他的天地。
死亡!
如此之近,原来只是呼吸之间的事。
不是疼痛,不是仇恨,不是一个动作,不是一个故事,生与死,只是呼吸之间。
蜻蜓飞开,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足够打垮一个汉子的尊严和脊梁,rì出才呼出胸中那口还带着体温的空气。
他没死,他居然没死!
为什么?
想着为什么,rì出感到脖子上,茶茶温热的呼吸打过来,一下接着一下。呼吸,呼吸,生死之间的呼吸。
他慢慢地回过头去,不是因为他不敢,而是他的身体,从脚到腰到胸膛到肩膀都已经僵硬得不能动弹了。
他转过头去,一寸一寸,一秒钟一秒钟,看到蜻蜓,更多更密的蜻蜓,停在茶茶的身上,将她半裸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好像一块cháo湿的yīn影里长满了花草的石头。
茶茶望着他,那一瞬间,rì出无法读懂她眼中的表情,但她那双栗sè的大眼睛就那样深深地刻进了他的心脏里,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无法抹去。
“过来。”忽然茶茶说。
rì出听话地过去,她倾身过来,带着一身的蜻蜓,密密麻麻的。rì出全身的皮肤都麻掉了,但是他还是靠了过去,随后他感到嘴唇上有清凉的触觉,一闪而过,转瞬即逝,再要回味,舌尖品过之处,有薄荷的香味,那是她嘴唇的味道。
“我也不喜欢你。”茶茶说,随后她就笑了,好像这样她就和rì出扯平了,大家谁都不欠着谁,也就没有遗憾了。
“慢着!”rì出失控地大吼道,手握暴雨想要再一次使出“十字花火龙”又或者其他的招式,可是他的力道才行到剑身,就忽然一阵手麻,剑掉到地上了。
他已经自学读完了全本的《大剑使用手册》,一路上都在练习,从不敢偷懒,还靠着自己的体会开发出了新的招式,但是关键时刻……
力量究竟是什么?怎么运用?大剑究竟是什么?
他还是那个半吊子的剑客rì出·狮狂啊!
一只蜻蜓飞起,忽而一道风过来,刮断了茶茶的短发,蜻蜓带着那束头发,飞离茶茶。蜻蜓微风碎发,明眸的少女在微笑,如此的美景中,第二只蜻蜓飞起来了。不知是否是故意,这一次那些蜻蜓一只一只飞离茶茶,一点一点地让她在rì出的面前碎掉。
第二只蜻蜓,带走的是茶茶的一根指头,她没有叫,脸上居然还保持着微笑。第三只蜻蜓飞了起来,这一次是半只耳朵。
“不要!”rì出听到房间里有人在惨叫,那个人似乎是他。
蜻蜓带着她的指头,她的耳朵飞入空中。
rì出使不上力,也知道他技不如人,只有死路一条,却还是紧握着暴雨冲向了屏风,冲屏风后的人大吼道:“如果你就是规则,你到底要谁赢?输家就一定要死吗?”
“住手!你给我住手!”
“大胆!”
rì出听到凶狠的训斥,也在刹那间看到整个房间的蜻蜓都停到了他的身边,好像一层致密的网将他团团围住。
时间仿佛停止,他的视线在一只又一只的蜻蜓上流过,一只斜飞过来的蜻蜓之后,回音双眼都发出绿sè的荧光,他手上的珠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把荧光绿的铁片一样的大剑。视线环过,另一边彻彻正舞着两把菜刀冲过来,他飞入空中,脸上肌肉扭曲,他……
第四只蜻蜓正要从茶茶身上起飞,这一次它想带走的是茶茶的眼睛,那双依旧微笑着的眼睛中的一只。
雪花。
静止的空间里,忽然有雪花飘入,一片穿过蜻蜓的罗网,下一秒无数片雪花穿越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