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夜晚的时候,风停了,随着风滚动的雪也就停了。苍茫的白sè大地上一片寂静,空荡荡没有一点声音,那是生物无法生活的荒芜之地才有的绝对寂静,只有到了这里,你才会明白原来你原来的生活中有那么多的生命,那么多生命发出来的微小声音。
寂静的旷野里,平整如纸般的干净雪地上,零散分布着一块一块的尸体。有人的也有马的,不过不管是人还是马,他们的尸体都跟菜市场里猪肉贩案板上贩卖的猪肉一样,被分解过,能吃的部分被拿走了,留下来的是不能吃的皮和骨头,以及内脏。
小玉大约是在这群人分解这些尸体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因此才得到了一块没被处理过的左手。
看着地上的尸块,rì出忍不住一阵阵想吐。
“回音,你最不愿见到的是什么?”rì出忍住想吐的感觉,问回音。
回音表情沉重,叹了口气才说:“是人吃马,人吃人,马吃马,马吃人。”
“人吃马,人吃人,马吃马,马吃人。”已经被面前的画面弄傻眼的克罗克将回音的话重复了一遍,立刻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rì出看到地上的马蹄痕迹,说:“杀人的人还没走远,我们追过去!”
“追过去干嘛?”回音立刻说。
“他们杀人了,我们追……”rì出抬眼,看到回音的表情后,不说了。
川流没听懂回音的意思,接着说:“当然要追啊,他们杀人吃人,杀马吃马啊!”
“不杀这个人,不杀这匹马,他们吃什么?怎么活?”回音冷冷地看着地上的残骸说:“况且,这个人这匹马是不是被人杀死的,还不一定呢。”
“回音。”rì出的心情忽然沉重了起来。至此他才忽然感觉到回音“荒原之王”名字的分量,因为一直和回音在一起,他到此时此刻才明白原来自然的力量是如此地可怕。
“你再找到那种虫子,我不会浪费了,我吃。”rì出看着回音说。
回音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川流明白过来rì出的意思,立刻也跟着说:“我也吃。我吃虫子,不吃人,不吃马。”
“哼,不会让你们只吃这种东西度rì的。”说话间,回音却看了眼rì出身下的大宛马。他伸手过来摸了摸那匹纯黑sè,如怪兽一样的动物。rì出感到身下的马匹身体颤动了一下,随后肌肉放松了下来。
原来这些马也是看得见那些尸体,弄得清发生了什么的。人总是以为自己比动物高级聪明了不起,其实在自然面前,没有生物是不同的。
回音安抚完rì出身下的大宛马,又走过去安抚了亚瑟身下的大宛马。然后拍了拍那匹马的马头,对亚瑟说:“你这匹马是头马,我们俩等会换马。我骑他走前面,别的马才不会怕。”
回音说着,看了眼前方说:“前面指不定这样的场景还有好多,地狱道不是它们应该来的地方。”
回音的话语苍凉,rì出望着前方白茫茫的一片也感到了些许苍凉。
他转身策马继续向前,这一路走来,直到晚上扎营,都没有人再说什么。
果然没多远,他们就再次遇到了尸体。而且这一次还跟上次遇到的不同。很显然,是一个旅团遇见了另一个旅团。三个年纪不会比回音大的年轻人尸首分离地死在雪地里,他们身边没马。
看他们被冰雪冻烂了的裤子,看起来,他们的马不是被人抢了,而是不知什么时候在不知什么原因的情况下早就没了。
这一次的三具尸体,没有像上一次的尸体那样被人把能吃的都打包带走,而是东刮一块,西掠一块地乱搞了一气,遗留下一堆不仔细看还好像很完整的年轻躯体,三颗被冰雪保存得好像还活着一般的年轻头颅,就那样垃圾一样丢在地上,看上去更加震撼人心。
特别是其中的一个男孩子,眼睛还睁着,眼珠居然都没有变的浑浊,淡蓝sè的眼睛清澈得玻璃珠子一样,望着天,带着血的嘴唇好像还有血sè一样微微张开着,就好像还在呼吸一样。
回音跳下马,走到男孩子身边,用手抛开了一个小雪坑,把他的头埋了起来。
“他……”恋恋由于了一下,问圆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圆子想了想,告诉恋恋:“回音很温柔。他的心是花瓣做的。”
因为失去过才知道珍惜,只有生于这片荒原的回音才知道生命的可贵。
“我记得小时候,每次来云海高原,我们都会遇到这种事。每次,帕帕都会把马和人的尸体埋起来。”回音回想到从前,眼中映出白茫茫的雪原不禁流露出发自本心的慈悲。
“帕帕总是说,人和动物都是土地里来的,死了要埋到土里,才能有第二次萌发的机会。活着的时候,他们已经够可怜了,死了,应该要有人为他们入土。”
“你只是把他埋到雪里了而已,人妖!”
美人,雪地,慈悲心,气氛如此凄美,果然是亚瑟砸场子的上好时刻啊。
回音气得青筋爆出,不过亚瑟后面的动作却让他不能对他说什么。亚瑟冷冷地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转头问了rì出一句:“rì出,确定我们今晚不试下人肉吗?”
“我确定我们不吃人肉!”rì出失控地大吼道。
“哦。”亚瑟应了一声,挥手使用能力道:“沙化!”
顿时回音脚下的地就塌了,他尖叫着拼命往回跑,才侥幸没和那些尸首一起掉进瞬间塌陷的沙坑里去。
回音喘着粗气在雪地里站稳了,回头一看,他身后偌大一个积雪和碎成粉末的冻土形成的坑,那些尸首已经被亚瑟埋得妥妥的了。
“你这妖怪,动手之前都不知道预jǐng的吗?我是你的伙伴啊?伙伴!”回音气得大叫,亚瑟却在听到“伙伴”二字时,用看一只过街老鼠一样的神情不屑地瞅了回音一眼。
回音气得无话可说,转头看到天真的要黑了,一边咕噜着“我懒得跟你说”一边爬上马向前狂奔起来。
“都给我跟上!快点跑!”回音大叫着绝尘而去。
rì出连忙跟上,看到亚瑟优哉游哉的样子,他忍不住想到什么,问亚瑟:“亚瑟,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来着。”
“好冷,不想说话。”亚瑟回答道。
“……”rì出无语了。心里一万句“**的”狂奔而过。不过他同时也下定了决心,今晚一定要好好地跟亚瑟聊聊。
聊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你也是太阳剑,你看见你的剑了吗?
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rì出很自然地回避了回音,他不知道,也没想这究竟是为什么。
虽然气氛很低,但幸好这几天的天气不错,晚上都没有大风大雪。经过前几rì的练习,川流和克罗克已经成了堆雪屋子的高手,两个人配合得行云流水,没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堆出了一个不错的雪屋子。
此时回音也和rì出抱着一堆木头回来了。这样荒天野地,一片白茫茫的地方。回音居然还能找到积雪下面的朽木,荒原之王的名号果然不是白给的。
升起火,圆子和彻彻也完成了他们的雪屋子搭建工作。圆子的雪屋子当然是搭给她,彻彻还有回音这三个好朋友的,川流的雪屋子则是搭给他,克罗克和恋恋,这三个好朋友的,唯有亚瑟和……rì出,啥都没有,连挡风的帐篷都给了马。
rì出看着亚瑟悠闲地坐在那烤火的样子,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看起来他是打定主意什么都不做,啥事都让rì出来了。
rì出无语了,回音却看不惯,一边把他又找到的红珊瑚肉虫丢地上,一边口气不好地冲亚瑟说:“邮差大人,我们现在是在雪原呢,这里没有山给你避风了,你还是动手搭个雪屋子吧。”
“我体虚,干不了活。”亚瑟冷冰冰地回答道。
“你体虚什么啊?你来那个了吗?”回音想都没想就说,弄得圆子和恋恋集体大叫:“回音,这里有女孩子呢!”
回音连忙道歉,没想亚瑟却接话道:“差不多吧,这个给你。”
“差不多什么啊?你尿血啊,你……”回音一边回嘴一边顺手接过亚瑟丢过来的一块东西。他拿到手里,闻到那块硬邦邦的冰的气味才发现这不是一块普通的冰,它是一块鲜红的血做成的冰。
“你……”回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再抬头才看到亚瑟的手腕上多了条绷带。大家已经习惯不往亚瑟的方向看了,所以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放血做出这块人血冰棒,又是什么时候做完,给自己做了包扎的,回音是一概不知。
“你这是做什么!”回音拿着那块人血冰,表情一直丰富的脸突然间尴尬得没表情了,倒是眼睛看上去有些湿润。
“我带了医疗设备,里面有针管,你不知道用吗?大冷天,伤口很容易冻伤的!”回音一边说一边让自己忙碌了起来,找了一堆药丢给亚瑟之后,又立马转身拿了两个大肉虫塞到亚瑟手里说:“吃了它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说完,为了让自己不至于被亚瑟感动到哭出来,回音转身又要找点事来麻痹自己,没想亚瑟却把那两只肉虫丢了回来。
“现在不是耍xìng子的时候!你失了血,要吃东西!”回音教训小孩子一样大声说,亚瑟依旧面无表情,然后在最感人的时刻,再次顺利地砸了回音的场子。
他举起那个带着半边胸脯肉的人类左臂对回音说:“我吃这个就好了!”
一边的rì出瞬间崩溃,大叫道:“你怎么还带着这个啊!不该早扔了吗?”
“小玉给我的,扔了,她会伤心的。”亚瑟语调平静地说,蛇眼盯着那只人手,却完全是另外一码事。
他是妖怪啊!妖怪!
看到这一幕的人集体同频,也都集体跟霜打了一样无语了。连回音也不再感动了,一想到他手里那块血,其实不是人血,而很有可能是曼莎卡蛇的蛇血,他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吃呢?还是不吃呢?
是死呢?还是死呢?
“趁热吃吧。”就在此时,亚瑟对回音说。回音面无表情,啥都不说,望着亚瑟那双蛇眼就把他的血吞了。
吞了之后,他就自个钻进雪房子,一整夜都没有再出来过。
火堆边,rì出看着亚瑟,问:“你不会真要吃这个吧。”
“嗯……”亚瑟认真地想了想,望向rì出回答道:“来,放把火,给我来个八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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