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睁开眼睛,向前迈了一步。
面前是一个方厅,大约十米宽,二十米长,地面和墙壁,都以白sè大理石建造,高高的拱顶两侧,有两排半透明的天窗,rǔ白sè的光芒,自天窗透入,柔和的洒满整个方厅。
他的背面,是两张一人多高的巨大镜子,背靠墙壁。方厅对面,有一个约两米宽的门洞,垂着一道水晶珠帘,微微有五彩光芒闪动,漂亮极了。
数百颗被祝福过的水晶,足以抵挡任何邪恶力量的侵入。
龙三向前走去,穿过珠帘,前面是一个不大的门厅。
“张嬷嬷,又是您值班。”他亲亲热热地说道。
门厅通向外间的大门右侧,摆着一张大理石桌子,桌旁站着一位面目慈祥的老妇人,穿着一件合身的立领白sè长袍,胸前却挂着一个银sè的十字架,花白的头发挽成发髻,扎在脑后。
“嗯,”张嬷嬷微笑着点点头,“龙三,又升级了,恭喜你啊。”
“嘿嘿。”龙三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
张嬷嬷用手在桌子上嵌了一下,桌子后面的一块石壁,无声地向右侧滑开,露出一个两米见方,泛着蓝光的架子。仔细看的话,就会发觉这架子其实是由许多细长的格子组成,大多数格子里,都插着一个薄薄的蓝sè水晶牌子。
“喏,你的铭牌。”张嬷嬷几乎不用看,就准确地抽出了一个水晶牌子,递给龙三,“好嘛,蓝牌里的头一份儿!你的席罗凡早就在等你了,愿主保佑你。”
龙三沉稳地点了点头,将泛着深蓝sè光芒的水晶铭牌往左边胸口上一放,铭牌仿佛有磁力一般,妥贴地吸附在他的胸前。
他知道,每一个职业猎魔人,都有一块伴随终生的铭牌,在猎魔人与自己的铭牌之间,有着奇异的感应。铭牌的颜sè,会随着猎魔人等级而变化。一级到三级的铭牌是蓝sè的,他戴过浅蓝sè的铭牌,戴过正蓝sè的铭牌,现在,终于戴上了深蓝sè的铭牌。
还是深蓝sè漂亮啊。
他带着一丝自豪,走出了大门。
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个广场。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大路,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广场尽头,路的两侧,分布着十几栋高高低低的建筑,有雕梁画栋的中式屋宇,也有尖顶的西式小楼,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风格。整个广场,又被一个蛋壳状的穹顶所笼罩,穹顶上部,完全透明,蓝天白云,都看得分外真切。
虽然已来过许多次,但每次走出门口,站在这里,都会让他感到格外激动。
这里就是猎魔人心中的圣殿,天空之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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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沿着青石路向前走去,路上的人并不多,整个天堡显得安静肃穆。碰上路过的同行,往往并不交谈,都是点头致意。偶尔有与他同样年轻的猎魔人经过,大多是戴着浅蓝或天蓝的铭牌,他们会向龙三胸前的铭牌多看一眼,投以羡慕的目光。
广场四周的建筑,不知历经了多少百年,仍然光洁如新,就连脚下的青石大道,也看不出一点点磨损的痕迹。龙三对这一点很好奇,总在猜测它们受到过怎样的封印加持。
而他更为好奇的是,天堡究竟是修建在什么地方,哪个省,哪个市,哪个村庄?又或者是在哪个遮天蔽rì的森林,哪个人迹沓至的山谷?这样规制宏大的建筑,为什么能够从来不被世人所知?
他问过自己的席罗凡,回答是笑而不语。
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级别还不够,还没有被许可接触到其中的秘密。
莫不成,真的是建在天上?他曾经在心里这样嘀咕。然而以现在的科技,别说是建在天上,就算是建在月亮上,也会被发现吧。
路的右侧,有一栋暗红sè的两层小楼,不知是以什么样的石料建成。小楼的尖顶上,竖着洁白的十字架。
路的左侧,则是一排高大的青sè平房,一间间屋子紧紧相连,彷如仓库的模样。
龙三从它们中间穿过,脑海中仿佛看见了黄澄澄的金子在闪闪发光,又仿佛看见银制手弩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在向他夸耀自己的炫酷。
他抿了抿嘴唇,尽量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他来到了广场的中心。
这里的标志是一个小小的花坛,青石路在花坛前面分成两条,绕过花坛,又合二为一。
花坛中间,立着一块汉白玉的碑刻,正反两面,都刻着同样的一篇行楷。
“我们并不与属血气的争战,而是誓言与那些管辖这幽暗世界和天空的,属灵气的恶魔抗争到底。”
龙三肃立在碑前,右手抚胸,轻声将这句话复诵了一遍。
猎魔人之誓。
他还记得,二十岁的生rì那一天,叔公和天堡中的各位导师,就是在这里,为他举行了仪式。
那一天,他宣誓成为了一名猎魔人。
每一名猎魔人在回到天堡时,都会到这里复诵他们曾经许下的誓言,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记身上的使命。
我不会忘记。
龙三迈开大步,朝着青石路的尽头走去。
青石路的尽头处,伫立着广场上最大的一栋建筑——天厅。四层的堡楼,每一层都有五六米高,堡楼侧面,连接着一个方形的场馆。堡楼的大门,由四根白sè的石柱撑起,雄壮庄严。
在门下的台阶上,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身上同样穿着一袭白袍,微笑着负手而立,风度极是儒雅。
“席罗凡!”
龙三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恭敬地向他的导师行了一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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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做得不错,只用了三年两个月,”被龙三称为“席罗凡”的中年人,微笑着说道,“快赶上我了。当年我升到三级,也用了足足三年呢。”
龙三尽力按捺自己的笑意。他的席罗凡,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中年人,却是整个天堡中大名鼎鼎的人物,能够接近他当年的升级速度,足以让龙三兴奋不已。
他叫做许宗林,八级猎魔人。
每一名猎魔人,在天堡都有一位导师,负责他的成长,为他答疑解惑,被尊称为席罗凡。许宗林就是龙三的导师。
对于“席罗凡”这个相沿rì久的古怪称呼,龙三一直感到好奇,直到他尽力去学习了一些拉丁文,才知道了这个词演绎而来的根源——Hierophan,昭圣者,秘密宗教社团中的祭司,为初入宗教的人解释秘义。
然而,秘密宗教社团?他又产生了新的疑惑。他曾求教于宗林导师,但得到的答案依然是:笑而不语。
席罗凡只是在特定场合中的敬称,在其他时候,龙三便称呼许宗林为“宗林导师”。
这里是堡楼三层,许宗林的导师室。屋内布置得简洁清爽,一张宽大的橡木桌子,几把椅子,靠窗的墙上挂着一幅地图,对面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只有从桌子后面的柜子中摆放的一些小物品,才能隐约猜出他的身份。
“升级了,又有许多功课要做喽,”许宗林一贯的风趣幽默,“不过不急,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想什么?自然是想着黎师傅的货架。果然,许宗林接着说道:“黎师傅还没休息,你不妨先到他那去查查你的积分,搜搜你想要的装备。”
龙三被导师看穿了心思,有些窘迫,仿佛一个因为偷糖吃被大人抓到的孩子。
“没关系,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每次升了级,就去琢磨黎师傅那儿的装备。”许宗林笑道,“去完了,再找张嬷嬷,她会给你安排jīng舍住下。记得,晚上要把念力修满。”
每次从镜中跨越,都会消耗猎魔人相当部分念力。
“谢谢宗林导师!”
“嗯,我还要去见见叔公,就不留你了。明天早上九点,你准时过来,咱们做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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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出了堡楼,沿着青石路,轻快地走了。他没有注意到,在四楼尽头的一间屋子里,有两个人正透过窗户,注视着他。
“我没跟他说实话,”许宗林对叔公说,“我说我升到三级用了三年整。”
叔公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唔,我记得好像是两年三个月。”
“是的。”许宗林笑了,回忆起自己的年轻时代,“我升一级猎魔人的时候,用了六个月,升到二级用了八个月,升到三级用了十一个月。”
“嗯,天堡百年内的第一人嘛,”叔公微笑着说道,“升到八级红牌,只用了十四年。”
“是,越往上,升级越艰难,人人如此。”许宗林的脸sè转为郑重,“说到龙三,他从见习猎魔人升到一级,就用了一年零四个月。”
叔公没插话,静静地等着许宗林说下去。
“然后,从一级升到二级,用了一年零一个月;从二级升到三级,只用了九个月。”
“你是说,他越升越快了?”叔公皱起眉头,脸上的纹路显得更加深刻。
“是。”
两人对望一眼,眼中都有深深的忧虑。
“果不其然。”叔公喃喃自语。
“他的心宽,对数字也不敏感,从没特别去留意他跟别人的差异。”许宗林沉吟着说道,“可是总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的天赋。”
“当命运之轮开始转动,我们都不知道会在哪里停下来。”叔公望着青石路上龙三大步前行的背影,“希望他跟他的两个哥哥,会有不一样的命运。”
“愿诸神佑护。毕竟,他已是龙家最后的孩子。”许宗林轻轻叹了一口气,“何况,他是特别的那一个。”
“不错,他是特别的一个。”叔公点了点头,面sè已是沉静似水,“上天自有安排”
“是,上天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