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jǐng察调查现场的时候,一位在路边烤生蚝的师傅是这样说的:“先是看见一个很帅气的小伙子从酒楼里冲出来,过了一会,又跑出来一大群美女。”
湘南老乡从包里抽出的是一把西瓜刀,第一刀劈过一名孩子的耳边,在他的背上划了一个长长的伤口,第二刀落在一名母亲的手臂上。当他举刀准备砍出第三刀时,右臂忽然被紧紧揽住,跟着一股大力涌来,将他拉倒在地上。
“以神之名,宣布他的敕令,一切卑微邪恶之物……”龙三跟湘南老乡抱着摔在地上,翻滚纠缠,一边念动祈语,一边试图取出黄铜徽记。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这个被魔鬼附身的湘南人,看上去并不高大,力气却大得异乎寻常,自己即使是用双手跟他搏斗,也占不到一丝上风,更别说腾出手来去取徽记了。
旁边的人群,一片混乱。来接孩子放学的,大多是妇女老人,在混乱中寻着自己家的孩子,孩子也在寻找着大人,喊声哭声交织成一片,都向四围逃开,完全帮不上忙。周围酒家的伙计和食客,涌了出来,只见到两个人在地上厮打,搞不清状况,都呆呆地看着热闹,更谈不上助龙三一臂之力。
龙三已催动全部的念力,但面对这个状若疯狂的湘南人,竟然渐渐落了下风,右脸挨了一记重击,心神略一涣散,被湘南人用力一翻,骑在身上,左手格住龙三的双手,右手当头就是一刀。
“嘡!”龙三在间不容发中将头尽力一偏,这一刀斩在水泥地面上,火星四溅,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叫。
湘南人一刀不中,举起刀,再一次劈了下来。龙三也终于腾了出左手,一把攥住湖南人握刀的右手。
两个人,四只手,变成纯粹力量的角斗。一阵短暂的僵持过后,龙三开始吃不住力,
刀锋慢慢向下压来。四目相对,从湘南人狰狞扭曲的面容后面,龙三仿佛看见了魔鬼正在得意狞笑的脸。
“畜生,想都别想。”龙三脸上浮出一丝嘲弄的笑容,看着湘南人,念动祈语。
“当神看见野蛮的生物凶悍难驯,就命藤蔓生长,缠绕它们的双手,以飞虹化索,束缚它们的两肩。”
湘南人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和双臂,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扣住,缓慢但无可抗拒地向胸前缩去,直到双臂被紧紧压在身体两侧,双手弯起,被紧紧压在胸前,西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后知后觉的姑娘们,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于是,围观的人群,看到了这样一幕滑稽的景象:六个美女,象泼妇一般,以自己小小的挎包作为武器,夹头夹脑地向仍然骑坐在龙三身上的湘南人打去。
那一刻,龙三脑海中闪过的,是宗林导师曾跟他说过的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
谢谢了。我龙三,必定报答。
就在龙三以为湘南人只能束手就擒的时候,湘南人双腿一撑,攸地跳起,转身冲开人群,朝后巷跑去。
“这怎么跑得掉?”龙三看他端着肩膀还能跑得挺快,心中好笑,大步流星地赶上去,就在湘南人堪堪逃入巷口的时候,把他按到在地,将黄铜徽记在他眼前一晃:“老兄,对不住了”,准备将这只凶猛的劣魔收入囊中。
然而祈语还没念,湘南人就绝望地低吼一声,长出了一口气,身子忽然一软,晕了过去,一个半人多高的黑影,嗖地从他身体中迅捷无伦地窜了出去,钻进了巷子。
这是什么?龙三愣住了,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所有的劣魔,在离开所附身的人体时,除非那个人死了,否则劣魔都会有片刻的虚弱,然后才能化为实体逃窜。而眼下这个,虽然只有匆匆一瞥,龙三却已看见它野兽般粗硬的毛发,螳螂般强健的四肢,以及瞬间闪过的暴戾而恶毒的目光,绝不是他曾见过的任何一种劣魔。
“三儿!你没事吧?”小琳她们也赶了过来,还有不少的看客,保安,以及愤怒的家长们。
“我没事,”龙三挥手止住了人群,指了指昏在地上的湘南人,“把他弄走吧,jǐng察应该就快到了……你们别把他打死了。”叫过小琳,掏出钱塞在她手里,耳语道:“你们去把帐结了,叫两辆出租,在车里等我,我就来。快去!”
说罢,将小琳向外轻轻一推,拉过巷口的栅门,咣当一声合上,看了小琳一眼,转身往巷子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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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巷子,是食街的后巷,用来排放废气,运送厨余的垃圾。足有三层楼高的顶棚,是绿sè的钢化玻璃,下面两边,一头是铁门,另一头是墙,形成当地人所说的“掘头路”,也就是所谓的“死巷”。
龙三进了巷子,戴上手套,慢慢地向前走着,调动所有的感官,寻找这只魔鬼的所在。他的小心是有道理的——刚才对付的只是被它附身的人类,已经有力大无比的感觉,何况现在是它的真身。
巷子的顶棚上,有稀稀落落的几盏灯,发出昏黄sè的光。靠食街的一排墙上,安装着各种空调和排风口,发出巨大的噪音。整条巷子,幽暗,cháo湿,嘈杂,气味难闻,想在这里找出躲藏的恶魔,不是容易的事情。
然而“觉察”再次发动了,奇异的感应生起,来源就在左前方,两只叠起的垃圾桶后面。
龙三慢慢靠拢,右手向腰间的套盒伸去。可是就在这一瞬,两只垃圾桶仿佛被巨力击中,一声大响,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飞来。
龙三猫腰一躲,垃圾桶擦着他的头顶飞过,一团黑影,却从垃圾桶后闪出,直扑入他的怀里。
龙三及时地架住了恶魔的这一扑,避过它双爪的劈面一抓,闪电般用双手握住了它的脚踝,向外一甩。恶魔借着这一甩之力,在龙三的手臂上一蹬,落在了五米之外的地上。
这个丑陋的黑sè怪物,面对龙三,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俯下身来,长长的双臂着地,双目赤红,嘴里发出咝咝的声响,身上的粘液一滴滴落在地上,仿佛嗜血的毒蛇,闻见鲜血的味道,跃跃yù试,反要将猎魔人作为它的猎物。
龙三感觉到一阵剧痛,低头一看,防魔手套竟已被撕裂成碎片,刚才恶魔这一扑,双爪和双脚上的尖利趾蹼,在他的双臂上抓出了十几条伤口。
我早该买双新手套的。
鲜血开始从伤口中渗出,手臂上传来异样的火辣感。龙三知道,如果不能迅速结束战斗,那么他今晚就会葬身在这个肮脏的巷子里。
他拔出了手弩。
九天的诸神,指引我战斗!
他连续shè出四只弩箭。
恶魔以惊人的灵活,在左边墙上一蹬,跳到右边墙上又是一蹬,就已跃到了三层的顶棚处,四支弩箭,只有一支shè中了它的左脚。然而受伤似乎更激发了它的凶xìng,细长的脖子向下伸出,对着龙三咆哮一声,双脚在顶棚上一蹬,呼啸着凌空扑了下来。
我很抱歉,但你违反了规则。
龙三转动轮舱,咔嗒!
他双手稳稳地握住手弩,斜斜上扬。
“我们并不与属血气的争战,而是誓言与那些管辖这幽暗世界和天空的,属灵气的恶魔抗争到底!”
他扣动了扳机。
一声爆响,一缕火光。
就在恶魔眼看要扑到龙三头顶的时候,刻着符咒的银弹,在它的脑部炸裂。
碎块在空中纷扬,化为灰烬。落在地上的,是失去了脑袋的恶魔躯干,还在恶心地抽搐着。
龙三取出风袋,将地上的残躯纳入袋中,看着袋子迅速缩小,装回套盒之中。
他叹了口气。
这玩意,他们还肯付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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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坐出租车离开的,小琳办事很得力,两辆车就等在食街路口,几乎是跟呼啸而来的jǐng车擦肩而过。
在忽明忽暗的车厢后座,小琳看见了他手臂上的鲜血。
“三儿,你怎么伤啦?你进去干什么啦?”
“擦伤,不小心。”龙三脱下他那件漂亮的格子衬衫,撕成两半,用力裹扎在双臂上。
“小龙,你没事吧?”前座的萍姐听见小琳的惊呼,不放心地向后看来。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龙三笑了笑,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沉重,“还有点困,我想躺会儿。”
他毫不客气地躺倒在小琳腿上,睡着了。
“三儿……”小琳咬住了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肩头上。
很凉。
她温柔地俯下身子,把龙三抱在怀里。
对小琳来说,这段路似乎走了很久,又似乎眨眼便已走完。车到了小区,她费了很大力气,才把龙三从睡梦中唤醒。
“小龙,你真没事吧?”萍姐看着他迷迷糊糊的样子,还是觉得不大放心。
“没事!这不好着呢?”龙三下了车。
前头车里的阿珍阿莲几个,也下了车,兴奋地说着笑着,跟他们一起走进了电梯。
“今晚上真刺激,”一向老实的阿莲,还在兴奋不已,“小龙,你又要上报纸了吧?”
“饶了我,”龙三只穿着一件背心,靠在电梯壁上,笑着说:“都是你们湘南老乡干的好事。”
“你太神了,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他不是好人的?”阿莲追着问。
“这个啊,说来就话长喽,回头慢慢说给你听。”龙三打着马虎眼。
旁边的阿珍,却盯着龙三健硕的肌肉看,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嗲道:“嗨,帅哥…….”
“贱人贱人贱人!”小琳翻着白眼。
电梯很快就到了,出了电梯,阿珍还在说:“帅哥,还要不要接着喝嘛?”
“今天真累了,”龙三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地说,“没尽兴,下次陪你玩骰盅!”
于是,大家互相道了晚安,龙三进了屋子,锁上房门。
好冷,好冷。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哆嗦着双手,解开包在手臂上的衬衫。
伤口处皆尽墨黑,深入肌理。
他强撑着挪了两步,抬起右手,按在镜子上。
“来者来,去者去,凭……凭借神的敕命!”
眼前一黑,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