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涉水,穿林越野,铜头将龙飞背在背后,不眠不休的从山中跋涉而出,几天时间以来,肚子饿了便从沿途的各种果树上摘下果子充饥,渴了便饮山泉。
这几天来,龙飞却还是那样昏迷不醒,只是脉息却渐趋平稳,呼吸逐渐变得悠长,一呼一吸之间竟然是常人四五倍的时间。本来被闪电炸得如刺猬一样的直耸向天的长发也逐渐变得柔软,披于两肩,皮开肉绽的双手在这几天也逐渐愈合,到现在也只剩下了一道红红的血痕,身上被闪电炸得如芝麻糊一般的皮肤,此时也逐渐恢复成了古铜色。
看来龙飞虽然处于昏迷状态,身体机能却还是正常动行,甚至比起正常人还略为超过,正如果是正常人,甚至一般武者身受如龙飞这样的伤,没有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都不可能恢复,而龙飞却只是几天时间便已差不多复原了,叙天功确实厉害。
“山里的姑娘哟,水灵灵……”一阵歌声突然从林子外面传来,接着是马嘶声及车轱辘辗过地面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如此亲切,让铜关差点要哭出来。
虽然有了一个方向,但一个人不停地在这种深山密林之中奔跑了几天时间,不但没人说话,还背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那是一种如死一般的寂静,山中动静越大便越觉得寂静,心中那种焦急彷徨,只有亲身经历过的铜头才知道其中的恐怖,那里铜头便想就算是来一个木家的人,也好过这种一个人的焦急彷徨的寂静。
骤然听到歌声,铜头只觉得无比的亲切,此时就算是木青去而复返,铜头也只会觉得木青可爱而不是可恨了。
铜头将龙飞从背后挪到了身前,双手托着,加快了速度向着林外奔去。
穿过树林之后,一条宽阔的道路突然出现在了铜头的面前,这是一条可容四辆马车并行的大道,道路绕着山脚,直达看不到的尽头。
此时从路的另一头,正有一辆马车“轱辘”而来,车上堆满了干草,药材及粮食,车辕位置坐着一个满腮胡络的青年汉子,正瞪着眼睛大声唱着:“长长辫子圆脸庞,高窕身材细腰身……”
“嗖……”
铜头抱着龙飞一下子从林中窜了出去,站在路中间,大声喝道:“停下!”
“嘞……”
青年汉子赶紧勒住马儿,马车又在地上滑行了一段,才刚好到达铜头面前停了下来,马鼻呼出的热气都喷到了铜头的脸上。
“不长眼睛啊!没看到有车通过吗?想死走远一点,别在我面前!”青年汉子呼地从车上跳了下来,满脸的凶恶,手指都要点到了铜头的鼻子上。
铜头看也不看青年汉子,绕过他走到马车旁,拔开干草及药材,将龙飞放了上去,自己也跳上去,右手霍地拔出长刀,左手却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
“送我去最近的城镇,给你这个,不然就给你这个。”铜头先伸伸左手,然后左手缩回再将右手伸出,粗声道。
青年眼睛马上眯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铜头,突然伸手指着铜头的右手长刀道:“你确定要将它给我?”
铜头一凛,眼睛马上眯了起来,眼光如针一般看着青年汉子。
“不过!”突然,青年汉子又笑起来:“我还是先送你到宋春城,再要你那把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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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大陆上有九个国家,还有其他无数的各种各样势力,大到可以抗衡一国的大兵团,这些可以抗衡一国的势力一般都占着一个大城,依靠大城的坚固对抗来犯的敌人,如朱雀兵团据流沙城抗衡禁秋国,小到只是一族一姓一家之力,如木家、贾家,或一般的家族,虽然只是一姓之力,却也能让一国都有所顾忌。
只不过,不管这些势力如何庞大,却还是不敢与九个国家直面作战,这九个国家之所以被称为国家,不是被称为某个势力,只因他们的版图都不象那些势力一样,只是占据一城一地,而是都有一定的范围,人口众多,城池从多,比如九个国家最小的禁秋国,不但有一个可与流沙城抗衡的蒙秋城,就是禁秋国的都城付必在整个大陆也是有名的大城。
但是,提起大陆上最大的国家,却还是以大食及云顿居首,大食是现在的强国,而云顿是曾经的强国,两者版图相差不多,实力也相差不多,并且两国现在都是权臣摄位,国王只是成了象征。
两国唯一不同的是,大食在申志军挟天子以命诸侯政策的强有力控制之下,还是铁板一块,并未出现叛乱;但云顿不同,云顿除了国都彩云城周围的一些城池还在国家,或者说还在国师雷虎的控制之下,其他的城池却早已被私人占据了,除了名义上的属于云顿国,其实这些城池早成了一些城守或者郡守的私有领地了,或者成了一些原来就势力强大的家族领地,宋春也是一样。
宋春,云顿国屈指可数的大城之一,云顿四季之城,宋春、宋夏、宋秋、宋冬,成一条直线一般排列于云顿国南部边境的必顿河之旁。
只是四季之城名声虽大,但四城之间实力却是参差不齐,这其中以宋春的实力最强,宋夏与宋秋居次,宋冬实力最弱。
宋春城便如流沙城一样的位置,都是位于一国之最东端,并且都是面临大海,抗击着从大海而来的敌人。
宋春的现任太守朱然并不是宋春原来的太守,他原来只是宋春城中的豪族,在宋春城担任要职,却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就成宋春城的太守。
叶国明------用马车载铜头及龙飞两人入城的青年汉子名字叫做叶国明,这叶国明非常健谈,据他所说,他是宋春名医叶景仲的侄子,这次出城就是为自己的叔叔收集药材,因此铜头找人可找对了,在宋春如果他叔叔治不好的病,那整个宋春城就也没人能治得好了。
也不知这叶老先是真正的名医,还是自己侄子吹出来的名医,反正铜头是半信半疑,反正进入宋春城也是要求医的,铜头现在是姑且信之。
“被雷劈!这病也够奇怪,看来龙飞兄弟此病也是天下独一份了。”叶国明将手从龙飞的手腕上拿开,轻声苦笑道:“不过,龙飞兄弟脉象平稳,应该没什么事,铜头兄弟也不必焦急!”
铜头点点头,他自己虽然不懂医,但通过内力的感应,却也知道龙飞的情况确实如叶国明所说,只是未见到龙飞醒过来,铜头便不会放心,因此焦急是在所难免的。
两人一路交谈,很快便进入了宋春城。
在经过城门之时,看到守门士兵对叶国明的叔叔,那位在叶国明口中被吹嘘得绝世无双的老名医的尊敬,一看到是叶府的马车便马上放行,连马车上的铜头和龙飞也不再盘查,这令铜头又多出了几分希望,这个叶老先生看来不只是象是叶国明吹出来的神医。
一进入宋春城,给人的感觉便是这里除了繁华美丽之外,最让铜头惊讶的是他看到了街道的欢乐升平、仿佛战争的硝烟从未弥漫到这里。
如此气氛,倒是让铜头那因担心龙飞而焦躁的心情竟莫名的逐渐平静下来。
“到了。”叶国明将马车停在一个大院门前,跳下马车,将缰绳交给看到叶国明便急忙跑上来的家丁,对铜头道:“这里就是叶老先生的府第。”
铜头将龙飞抱下马车,抬头一看,只看到面前一座普普通通的院子,就好象是一位官员退休后隐居的府第,黄色的围墙之内,可以看到里面的那绿瓦,翘檐,屋脊上装饰的各种吉祥神兽,再低一点,在宽阔的大门上面有两个黑色古朴大字“叶府”,两个字银钩铁划,意趣溢然。
叶国明带着铜头抱着龙飞在门丁恭敬的目光之中走进大门,穿过庭院,来到一个房间之中。
“将龙飞兄弟放在那个躺椅上。”叶国明指着一张放在房间正中的太师椅道:“你们先在这里等吧,我去请叔叔过来。”
铜头将龙飞小心的放在躺椅子上,自己也在旁边的椅子坐下,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自龙飞昏迷至今,铜头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不敢稍有松懈,这时终于来了大夫的府上,虽然还不知道这大夫的手段,却总算是能松了一口气。
疲劳的感觉马上袭来。
现在还不能睡,铜头警告着自己,只希望这位叶老先生能妙手回春,那时自己便可睡他几天几夜了。
铜头怕自己睡着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停地走动着,抬头四望,这个房间可能是一个那个叶老先生专门用来让医人休息的房间,房间四面有窗,阳光从东边的窗户透入,四周的墙壁之上挂着许多条幅及字画,左边墙壁是一些病人赠送的字幅,什么妙字回春、再生父母、国医圣手等一长串赞美称誉之词。右边墙上却是一些当代或古代字画。
左右两边墙上显然不同风格的装饰共处于这室,便如高雅与通俗之相融,喧哗与孤独之对比,既显得平易近人,更召示着主人的孤芳自尝。
那叶老先生将房间布置得如此奇怪,可能这里也是他自己休息的地方,看看左边墙壁的字幅,想想医人的赞美,便会心情舒畅,再看看右边的名家字画,更会觉得如临春风。
转了两圈,看来看去却还是一些平生最不喜欢的字与画,不管是妙手回春字幅,还是古代名人字画,于铜头来说还不如从黑山**树上取下一些树汁炼制一些**药来得兴趣。
眼光又转一圈,没什么新发现之后,铜头便兴趣索然的又坐了下来,看着昏迷中的龙飞,双眼紧闭,嘴角还露着微笑,犹如熟睡的婴儿般,显得纯洁无邪。
睡意又再袭来,并且比刚才更加强烈。
铜头摇了摇脑袋,希图赶走睡意,可是眼皮渐渐沉重起来,此时睡意赶也赶不走,头一歪,瞬间便进入了梦乡。
天都城,又是贾家。
一间宽大的房间,这房间四面窗户敞开,光线明亮,照得室内纤毫毕现,照到了室内的一张大榻之上,大榻之上正随意地躺着一个身材庞大,满脸红光,胡子雪白的老人,老人眼睛闭着,在他身后,却有两个青衣的丫鬟正轻轻的为他揉捏着肩膀。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这间房间虽然光线明亮,但给人的感觉却还是阴凉,没有一丝的阳光炙热,这种阴凉正是从那随意躺在大榻上的老人身上发出来的,只是这阴凉仿佛是老人有意散发出来一样,只是使这房间变得舒服一些。
老人眼睛闭着,似乎正在品味那两双小手在自己肩膀上揉捏的味道,室内静悄悄的,无丝毫声息,连那两个丫鬟揉捏的动作也放轻了很多,连呼吸声都压了下去。
坐在大榻对面的贾政道也一样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垂下眼光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
“他已经走了!”沉默中老人突然开口道,他依然闭着双眼,仿佛在对着空气在说话,但坐在他对面的贾政道却抬起了眼睛。
“已经走了!”贾政道仿佛在重复老人的话。
“他不肯进入贾家?”老人淡淡道。
这次贾政道沉默了许久----仿佛在分析老人的话是说不肯加入贾家,还是不肯进入贾家的门口----才慢慢道:“不肯!”
贾政道说完这两个字之后,老人并未接着再说,于是室内又沉默了下去。
半晌,贾政道才又慢慢开口道:“应该是不愿进入贾家!”
“呵呵……不愿啊!”老人突然睁开眼睛,眼中仿佛有一道闪电闪过,看着贾政道:“他为何不愿?”
“或者也不是不愿,而是不想!”贾政道并不为老人的眼睛中突然闪现的精光所惊,反而是沉吟半晌才缓慢道。
“不想啊!”老人微微一笑,看着贾政道:“看来这孩子比我们的想象中还要聪明!知道贾家难处,因此不想给贾家带来麻烦。”
“是的!”贾政道道:“孩儿这几天也在思考,或许我们不应该对木家示弱!”
“你明白这点就好!天下没有示弱得来的尊敬,只有争来的尊敬!你打得他们越痛,他们就越是尊敬你,你越是示弱,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老人微笑道:“这一点老二就做得比你好!”
“孩儿明白!”贾政道笑道:“所以我也没有处罚他!”
“嗯!”老人又缓缓闭上眼睛,淡淡道:“你是一家之主,该罚便罚,该奖便奖,这不用向我说!”
“是!”贾政道知道老人又要开始休息,他站了起来,向着老人微微一礼,便转身走出这间虽然光线明亮,却总是让人觉得阴凉的房间。
在贾政道身后,老人又将眼睛睁了一线,露出意味深长的眼光,送着贾政道的背影走出房间,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