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莲池,不过直径五尺。
花郎很快在莲池里面摸出了一个长满绿苔的小盒子。他小心的洗掉表面的绿苔,露出盒子的本来质地——是一个做工jīng巧的红漆盒,像是小家碧玉的首饰盒。
漆盒之上用工笔画了一个女子的背影,正虔诚的跪拜在佛前;女子右侧身旁放着一个半圆的东西,像是木鱼或者磬。
花郎说:
“这画的正是斋心堂。”
我点点头,漆盒上所画,和斋心堂并无二致。
花郎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另外五面是素面,没有文字和图画;漆盒也没有锁,是上下合扣在一起的。
花郎把漆盒小心放在一处平地,要我站远一些。
花郎从随身鹿皮腰囊中,取出一个小钩子,比鱼钩稍大,后面有一小捆丝线相连。
花郎抛出钩子,准确的勾住盒子的上下盖之间的缝隙,快速一提。
漆盒被打开,没有任何机关。
花郎走进往里面一看,里面放着一个油纸包。
打开油纸,花郎愣了。
我一直站着没敢乱动,只能着急的问花郎,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花郎招手让我过来,油纸包已经打开,我看见一个小的铜磬,铜磬下端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铜铃。
我吃了一惊——这个铜磬和花生大哥从不离身的铜磬简直一摸样,只是更小了一点。
我对花郎说:
“花生大哥要是在,一定知道这个东西的来历——现在怎么办?”
花郎说:
“有了铜磬就可以在佛堂诵经做功课,不够经文之多浩如烟海,那女子一定留有提示,我们再去佛堂查看一遍。”
收好铜磬和漆盒,我们回到佛堂。
前两次来佛堂,注意力都是放在其他陈设物品上,并没有注意黄杨木的佛像。
花郎认真的看了佛像,说道:
“这佛像和寻常的略有不同,你看这本尊如来的手势。通常的手势是拈花指,掌心向外;可这尊佛像却掌心朝内,两指弯曲指心。我猜,这是暗示要诵读《般若心经》。”
我恍然大悟,难怪看这尊佛像总觉得哪里不同,只是一时没有看出。
《心经》字句不长。花郎哥在大伽蓝寺时,也见过僧人做功课时诵读过。诵经的快慢,何时击磬,都记的清楚。
我静站在一旁,看花郎跪坐在蒲草垫子上,抑扬顿挫的诵完《心经》。
叮——铜铃击磬声响起,声音清脆悦耳,回音袅袅。
余音未消,只见佛龛连着后面的那堵墙,无声的移到右侧,露出一扇黑sè的石门。
我还来不及错愕,花郎已起身,示意我关上佛堂门,自己走到黑石门前。
这石门是一整块黑石板造成,打磨的光滑如镜,和密室中所用的黑石完全一样。再仔细看时,石门右下角有一处瑕疵,好像是加工时崩掉了一小块,形成了一个扁圆的裂隙。
花郎并不这么看,他拿出那根乌木簪子,直接插入那出裂隙中;一直插到底,只留一小截露在外面。
花郎说:
“簪子和裂缝这么吻合,这一定是开启石门的钥匙。”
我说:
“我们要把门打开吗?里面是敌是友,是人是鬼都不清楚。我们会不会打破封印,放出妖魔鬼怪?”
花郎说:
“花娘,里面确实有可能关着是危险的东西;她传声音给你,也许就是为了诱使我们最终打开石门,放她出来。”
我有些恐惧的点点头,外面飘过一片云,明媚的阳光也一下黯淡了下来。
花郎接着说:
“可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秘密,关系到我血魂族、圣雪域和六扇门,甚至你玉家的人。如果僧云大师他们回来,那个女子可能就不会再出现。就算可以揭开秘密,也与我们无缘。所以,单是为了我血魂学童的历练,我就也要博一下。”
我明白了花郎的心情,他对血魂族的荣誉看的高于生命,甚至。。。比我还重要。
我没有太多的伤心,我觉得自己所爱的人志向高远,是我的骄傲;我理应支持他,永远和他一起去面对未知的危险。
花郎回头看看我,温柔的说:
“花娘,你到佛堂外面等我,不要再进来。如果我没有出来,等僧云大师他们回来,你只能悄悄告诉他一个人。”
我坚定的说:
“花郎,那女子的话是对我说的,我必须进去,你休想让我置身事外。”
花郎深知我的脾气,知道现在让我走已经不可能了。
他说:
“那好,你不要说话,不要乱动,只管紧紧跟着我。”
看我不由的变紧张的神情,花郎指了指腰间鹿皮囊说:
“我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有法器在手。我注意过花生大师敲击铜磬的节奏和内力,就算依葫芦画瓢,也能震跑几个小鬼。”
是啊,花生大哥的铜磬是何等霸道,当真是鬼神皆惊的法器。这小小铜磬,至少可以做我们的护身符——想到这里,我的底气也足了起来,恐惧感荡然无存了。
花郎蹲下身,轻轻转动着木簪子。左右试了几下,忽听石门发出“喀达”一声机括的轻响。花郎一推,石门纹丝未动;他用掌心吸住石门,往外一拉,石门无声的打开了。
佛堂内光线随着照进来,石门后,一条向下的台阶显露出来。
密室——正是我曾经呆过的密室。
花郎对着石门内说道:
“前辈,我们已经做完功课,已经打开石门,你可否现身一见?”
声音加持了内力,足可以传到密室最深处;然而里面没有一丝回应,连回音都没有。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花郎掏出十方族jīng制的火折子,点燃后,就要进入石门。
忽然一阵yīn风吹来,吹的火苗乱动,好在十方族的火折子可防强风,火苗并没有熄灭。紧接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奇异花香袭来。
花郎拉着我迅速后移,另外一只手已经把小铜磬抓在手中。
我在花郎后侧,视线受阻,并没看清那一瞬间的状况。
等我再看时,石门前站着一名白衣白发的奇异女子。
花郎并没有叩击铜磬,也没有做出攻击或防范的动作,因为那个女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本来就是立在那里的雕塑。
我趁机打量这个女子:
她不光头发是白的,脸sè更加苍白,甚至可以隐隐看到细细的血管。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袍。两只手从袖口中垂下来,指甲长长的已经卷了起来。
再细看:她五官像玉雕一样jīng致,皮肤细腻,没有一丝皱纹。她一直双目紧闭,好像怕光线灼伤了双眼。
花郎解下头巾,扔了过去,那女子闻声接住,蒙在眼睛上。
三人相对无声。
我正想说什么,见那女子翕动着嘴唇,轻轻的说:
“做——功——课。”
我既激动又紧张——正是这个声音,我在密室中听到的声音,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花郎恭敬的说道:
“按前辈吩咐,我们已经做完功课了。”
那女子对花郎哥的话充耳不闻,双目依然紧闭着,没有任何的举动。
过了片刻,她又以同样的语速和语调说道:
“做——功——课。”
花郎哥细细看着这个女子,忽然恍然大悟,他轻轻对我说:
“她是一个药人——没有神智的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