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兄弟说的是。”林开马上爬起来，冲向那个烟头，踩了两脚。
林开和王景浩，都是二十三四左右的年龄。两人是中学同学，关系很好，林开在家人的帮助下，开了一家小贸易公司，算是个小老板。而王景浩，则是省体校的一个老师，高大健硕，人长得很帅。
他俩身边的那个秀气女孩，叫黄娟。话不多，眼神却老往王景浩身上飘。估摸着，至少是有那么点意思。
这三人都是刚走向社会的年轻人，与现在的云枫相比，无论是经验和阅历，都差了很远。没费多少工夫，云枫就已经和他们混得很熟。
“对了开哥，你们这些攀岩装备，从哪里买来的？”云枫嘴巴很甜，哥哥姐姐地叫着，心里可没什么压力。虽说眼前这三人，与自己的心理年龄比起来，年轻不少。
“怎么？你也想买？这些都是杨天帮忙搞来的。具体什么途径，我还真不太清楚。他等会儿应该也会过来，到时再问问他吧。”林开答道。
“杨天？”这名字很熟，不过云枫暂时没想起来这又是哪尊大神。
“杨天是黄娟的表哥，门路很广。听说准备开一家户外用品店，我们这些装备都是上个月他帮我们弄来的。”王景浩解答着云枫的疑惑。
竟然是他！云枫想起来了。杨天，原野户外的创始人。作为羊城第一家户外用品店，原野户外艰难地撑过了最开始几年缺少群众基础的低谷期，终于在下个世纪初或得了蓬勃的发展。在多个城市开启了多家连锁门店，最终成为国内第一家上市的户外用品集团。虽然在这个过程中，这家集团的不少做法，并没有得到户外界的认同，但作为一个生意人，杨天无疑还是非常成功的。
上辈子，云枫和杨天缘悭一面。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就有了交集。
“好了，咱先不聊了，还差几个挂片，这条路线才能算完。搞好了，今晚吃饭再好好聊聊。”林开站了起来。
看了看地上的充电电锤，好家伙，Hilti的。
“这可是个贵家伙啊。没个六七千下不来吧？”云枫问道。
“到朋友店里头借出来的。要真买，至少七千五。要不是关系够铁，人家还真不借呢。”旁边的王景浩答道。
攀岩开线，其实就是在岩壁上钻出一些孔来，再往里头打上膨胀螺栓。膨胀螺栓的末端，连着挂片。攀岩者身上的安全带上，都系着一根主绳。攀爬的时候，每通过一个挂片，就能把绳索挂在这些挂片上。如果不小心发生坠落，离他最近的一个挂片，就是可以把人吊住的保护点。
当然，绳索一般都不是直接扣上挂片的，而是先往挂片上穿一根扁带，再通过快挂把主绳套在扁带上。挂片基本上就是一个金属圈，内圈对绳索来说，还是很锋利的。能直接挂主绳的挂片不是没有，但那价格，也快上天了。开线的时候，没谁愿意用。
云枫再看了看地上那一小堆膨胀螺栓，有些不对头啊。
“这些膨胀螺栓，是碳钢的吧。在这里用，不太合适……”
“不对吗？不会吧……我在燕京的时候，看地质大学的那些高手开线，都是用这种啊……”王景浩有些狐疑地望向云枫。
“燕京用这种膨胀钉，是没什么问题的。北方天气干燥，不常下雨，这种材质的，也不容易生锈。打上去，用个二十年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我们这南方可不同了。你看看上头，一年能有几个月会被雨水泡着。用这螺栓，不用几年就会锈断的。还是得用不锈钢的材质才靠谱些……”
有很多弯路，不亲自走过，也不知道那是弯的；有很多细节，没人帮忙指出来，就是愣在那半天，也不容易看得出来。
这话一说出，两人马上明白了。
“那……都打这么多了……剩下的还能用吗？”看着云枫，两人就像对着个指导老师似的。
“都打这么多了，这条线也快开完了，继续用个两三年应该也没啥太大问题。不过，咱后续得经常检查，一旦生锈，就要马上换。要不然，很容易出事的。”
打进岩壁的膨胀螺栓，基本上是没有办法弄出来的。所谓更换，也只是说这个点废弃不用，再选另外一个地方重新打一个新的而已。
“还有啊，你们这条线的第一个挂片，打得有点低啊……”云枫认真研究了一下两人之前开的那部分路线，问题还真的不少。
“啊？这第一个点都快三米了，还低吗？”两人有些懵了。野路子就是野路子啊，很多细节，都没有人专门教过。开荒牛，还真是不容易。
“单看这一个点，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这个点再往上，也有3米才有第二个保护点，估计你们是觉得这一段难度不太大吧。不过这样一来，在通过了第一个点之后，直到第二个点之前，都缺少有效保护。试想一下，在准备挂第二点之前，攀爬者身后的绳索将近3米，一旦这个时候失手坠落，会有什么情况？”
“那就会……一直摔倒地面，第一个挂片都起不到保护作用……嘶～”道理一点都不复杂，就看你想没想到。两人念头一转，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寒气。
“所以嘛，这第一个点打得太低了。不过也不要紧，在第二个之前补一个就没事了。就是有点浪费，呵呵。”每做一个点的保护，成本都得几十块钱，那挂片，都是进口的，可不便宜。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服了。
“这活你熟不？要不让你给我们示范一下？”林开问着。这可是个高手啊，不趁机学习一下，真有点浪费机会。
“我也有段时间没攀过了，你们先上吧，让我在下面先熟悉一下吧。”云枫不着急上。最重要的原因，没好意思说出来。
攀在岩壁上的时候，xìng命，几乎全部都交付在下头的确保者手上。
在有挂片保护的点上，安全带可以直接挂上去。这个时候，身体怎么动，都是安全的。离开了保护挂片往上爬，安全带就不能在直接挂在挂片上，两者的唯一联系，就是一头系在攀爬者安全带上，另一头握在确保者手中，中间还穿过挂片的这条主绳。
为了能让攀登者顺利地往上攀爬，确保者必须要让扣在安全带上的主绳是松的。主绳绷得太紧，人都被拉住了，还怎么爬？
攀爬的过程中，坠落总是不可避免的。有可能是不小心，也有可能是某些点超出了能力范围。挂片和绳索的保护，也无非是将这个坠落距离，由一坠到底，降为可以承受的几米。而到底是几米，却是要看确保者的水平的。
攀登者失手坠落的时候，确保者就必须尽快地收紧绳索。锁紧了绳索之后，上头的人，就会吊在那挂片上头。
技术水平高的确保者，在坠落的时候能尽快收紧绳索，就可以让坠落者的坠落距离减到最少。但如果确保者注意力不够集中，又或者技术水平不够，反应太慢，锁不紧主绳，那上头的人，就会一直往下落。原来可能只是四五米的坠落，一下变成十米八米。要是落到地面前都还没把主绳锁紧住，那人，也基本就那样交代了。
下落的距离越大，下落的速度就越快，动量也就越大，确保者要制动锁紧的力度就越大。即便是最后勉强把主绳拉住，但那绳所能承受的冲击力总有个上限，没准因为多出的几米坠落，让原来还能起到保护作用的主绳，直接就断掉了。
让不熟悉的人做确保，是攀登界的大忌，无论是攀岩还是攀冰。虽说这两人都是大神，但那也是多年以后的大神。现在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云枫一点概念都没有。就这么把xìng命交出去，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那好，刚才阿开已经打了两个挂片了。这回我上吧。”王景浩穿好安全带，戴上安全头盔，迈开步子就往岩壁走去。
“浩哥，等一下！这样可不行！”云枫喊道，声音，有些急。
“什么事？”王景浩回过身，一脸的疑惑。
“安全第一要则，安全带穿好后，要由第二个人作二次确认，才能上岩壁啊！你们以前，没听说过？”云枫那个汗啊。这两人，从哪里学的攀岩？
“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不太要紧吧？我自己已经检查两遍了。再说，林开还没我熟呢……”王景浩摸了摸头，准确地说，是摸了摸头盔。这完全是个下意识的动作。云枫说的这个问题，看来的确没引起他的重视。
“这个不是熟不熟的问题。人总是有疏忽的，有时正是因为太熟悉了，一不小心，反而容易出问题。我朋友曾经和我说过，有个美国攀岩高手，就是上厕所的时候，把安全带解了，回头再系上的时候，一条带不小心扣反，也没找人二次确认。结果坠落的时候，安全带没起到作用，人就没了。在香港攀山协会，每个上岩壁的人，都要先学习一下这个案例的。安全的问题，可打不得折扣！”
好吧，眼前的不是大神，而是新人。要好好地给他们上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