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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说了这事儿是绝对不能让殊儿知道的.还沒转脸呢现下这当事人就已经站在了这里……字字句句.更是沒有半分遗漏的给她听在了耳里去.
殊儿她是什么时候过來了.她在这里站了多久.她听到了多少又有多少是不知道的.竞风无法判断.此刻也登地就与云离一样直勾勾的僵定住.
时局如涉水.半点不由人一早那些美好的设想如约行走.真相从來直白且残酷.竞风与云离根本无法想象当殊儿得知这一干缠连事态后.她会是一种怎样的反应、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刚烈如她.有心气如她.她素把体面看得比什么都重.却……
晌午后的光波很柔和.不遗余力的兜头罩在面上也不会觉得有多刺灼.殊儿只是安静的倚着门边儿雕花的门棱.半晌都默默然沒有言语.一张素白的面孔被这有些稀薄的秋阳照耀的更加若了金纸.
她不出声息.绝美的眉目不能因了心绪繁重而拖垮的身体就做弄的少去半点儿美好.但往昔那一怀明媚的光晕此刻却无法在眉梢眼角间显现了.她身子因倚着门棱而显得失了重心.整个人孱弱无力.故而更觉一种与这肮脏厚重的俗世软红间不可寻不可觅的美.那是一种魔云幻雾餐露食英的美.仙子一般……
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她的世界就这样在一瞬间覆了天地.
人各有命.福祸无门、为人自惹.这个道理心里明白.却终还是因披了这么副血肉之躯、处在这么个迷乱浑浊的娑婆遗憾世间.便到底还是做不得真正的超脱与淡然.
失却了爱人、后又失却了太子妃的地位……当初殊儿狠心放弃了与帛逸之间这段无果的缠连.却是夺得了太子妃的凤冠与楚皇的赏识.彼时她还在思量自己所得是否得不偿失.谁知道此刻便连这所谓的“偿”都被世事的翻云覆雨手与人心的叵测.而无情的收了回去.她是真真正正的.什么都沒有了.
呵……
想苦笑.牵一牵唇角.却发现无力强持.因为心空了.再做不得半点反应.真真是变得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
“三妹.你……你什么时候过來的.”经久的沉默将周匝气氛在潜移默化间变得尴尬.竞风先云离一步反应过來.起身走到殊儿跟前.牵了一笑.面上尴尬难掩.
殊儿抬眸并未接口.那软软的波光缪转着落到了竞风手中一卷刺目的明黄上.
竞风顺那目光一顾.登地吓住.才后知后觉的将那明黄圣旨慌乱的往袖口里塞.又因太急促.故塞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塞进去.却还堪堪露着明黄一角在外.他心急如焚.抬目对殊儿遮掩样的笑笑.
云离这个时候也已经迎殊儿走过來.又三两步挡在竞风身前.强持笑颜启口言话:“殊儿.我才要去找你呢.你怎么……怎么.自己出來了.”这氛围实在太尴尬.云离当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极好的把这尴尬氛围遮掩过去.于是只好傻傻的笑.笑的自己都嫌鄙夷.
殊儿还是这么一副面若静水的表情.
竞风与云离的用心她自然明白.方才竞风同云离讲起太子妃的钦点被楚皇废除一事.不多不少.堪堪的.她刚好走到了门边……不仅楚皇废除了她的准太子妃之位.接连竞风所讲楚皇对于她这个人的那些不堪的评判.她也都具无遗漏的一字一句听得清楚.
真可笑.自己小心翼翼维系了整整十六年的美名.苦心苦意百般辗转却避无可避的苦痛.都随着楚皇的这一席评断而一夕之间全盘否定.那么.她这美名又是维系给谁看.那份苦心智又是为了什么.
天也空、地也空.纵然是自己再怎样努力做到最好、努力挣得一个远播的美名维系了身份.到底经由不得世人一动舌根的黄泉沉溺、一牵眼睑的自以为眼见为实的假象遮迷.当真是好不可笑呵.
心念叠生.殊儿面着眼前的云离.目光忽地有些惝恍.但整个人平静的不合时宜:“沒关系.我……我还好.”她声息虚弱.艰难的吐口.一语才落就身子一软向一旁栽去.
幸在云离眼疾手快的忙把她扶住.
“三妹.你先去休息.先养好身子了再说.”竞风三两步跨到殊儿身边扶住她.目光爱怜宠溺而又不忍.声息隐隐作痛.“这些日子你太累了.你需要好好儿休息……等你身体恢复了些.那些事儿.什么其实都不是事儿.”这话口不对心的意味很重.殊儿被楚皇点为太子妃却又废除.还是以那般不堪的理由而废除.即便她本來无辜.只怕不明真相的众数人也都不会那么想.一位女子清白而忠贞的名节日后若想再修复.只怕会很难.
另一方面.如此一个名声染污的女子.晋阳老宅里那一干对族长之位虎视眈眈的族人只怕也会以此说事.要求罢免了殊儿的族长之位.于族中另觅新贤.
竞风早想到了这一层.其实他觉得若殊儿辞了族长之位倒也是好事儿.这样她就不会再有那么多本不该她这年景承担的压力了.但若殊儿不做这个族长.族长大位竞风是必然要拿到手的.权且不说大位传于嫡子乃是爹爹的心愿.就当前这么个形势來看.若是竞风不当族长.无论是谁接替了这族长大位.只怕都会对殊儿发难.
他为兄长.为三妹一母同胞的胞兄.自然有这份责任來护佑妹妹的周全.
“我真的沒事儿.”殊儿柔柔的一嗓子将竞风的思绪唤了回來.便见她黛眉微垂.复转首对云离盈盈一笑.“我好困倦.好想出去看看这兆京的金秋景致……或许走走散散了.就不会再这么慵懒困倦了……”停了一停.展颜扬起一抹如流云徐风的蒙着轻雾的笑.“云离姐.陪我到街上去走走吧.”玉指攀了攀云离的柔荑.轻轻的.沁着刺骨的凉.很是使不上力气.
“这……”云璃眉心紧锁.唇兮嗫嚅.
“走吧.”殊儿又道.边回身抬步径自行在前面往院子里走.
她的足步逶迤冶冶恍若涉水.每行一步便向两边曳了一曳.叫人触目心惊.生怕她一个不稳便实实的跌倒在地上去.不像是在走路.倒像是踏着一缕风、腾着一片云.
云离心下一急.下意识转目去看了眼竞风.
竞风目光深沉.在殊儿身上极迅捷的流转了一圈后.回目示意云离跟上去.他想.总在闺房里憋着闷着.终归是要郁郁寡欢的.倒不如出去散散心.说不定心境会觉得开阔一些.
云离会意.忙行步匆匆的追着殊儿跟了上去.
若是每一个人都当真可以有先知先觉的本事.那么云离是一定不会答应陪着殊儿出府散心.在殊儿执意要散心的时候也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把她拉住.
这个时候的兆京却是很美.街道两旁种植着的杨柳树正挂了半黄半枯的叶子.每一阵风徐徐缓缓的撩拨着吹掠过去.便都会带起一阵“簌簌”的落叶雨.
但一任再美丽的景致沒有赶上赏景的绝佳时辰.也都具是成为了画蛇添足的败笔.好比眼下.
上官殊儿本就生得极美.一眼过去定会被人深刻的烙印在心里、在脑海里.身系这样一份锋芒毕露的美丽.至使她根本就做不到隐匿在人群中.
不日前那一场与辽王妃荒唐的街巷闹剧.殊儿更是被人所深深记下.现下她与云离在这长街一番周游.身边那些议论指点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这些指摘之人或是当日在场的识得殊儿的人.或是被一旁识得的人告知那是殊儿.亦或者是单纯在讨论那位传说中的被废了的准太子妃.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指点评摘之词沒有一句是好话.
云离几欲发作.但碍于殊儿在身边又委实不好发作.只好默无声息的悄然观察着殊儿的反应.
可一圈圈的行路下來.殊儿始终面覆寒冰、一语不发、神情不乱.
莫非接踵而來的种种事端给予她的打击太大.已至使她彻底的失了心、失了魂.云离越看越心慌.心底下不觉起了种种设想.也是越想越心慌.她寻不到一个妥帖的答案.但直觉告诉她.今儿这街是一定不能再逛下去了.
果然.就在云离这边儿一面心不在焉的陪着殊儿走路、一面苦寻契机劝说殊儿回去的当口.忽觉身边人影一个晃动……她甫惊蛰.回神时已见殊儿跌倒在了地上.双眸微闭、周身瘫软.
“殊儿……殊儿.”云离一颗心跟着打了剧烈的一跃.凑上去将殊儿扶起來.“你怎么样.怎么样.”不住摇晃她纤纤的背脊.
殊儿迷迷糊糊的睁开了潋滟的眸子.这双桃花眸此时迷蒙着斑驳的雾霭.入眼云离一张急切又挂泪的脸.并未言语.只是微抬颈.转目隔过云离.对着她身后一方景致失魂落魄的看.
云离于慌乱中察觉到了.一个奇怪.亦回首去看.
这是一座酒馆.修缮华美的建筑物上高悬一匾.“蓬莱居”.
是蓬莱居.
在这里.殊儿并着云离曾同帛逸一起饮过酒的……这里.是见证了殊儿与帛逸此生此世初见的地方.也是她们二人怦然心动、结下情缘的地方.
云离在这陡然心中作痛.即便她不是这一场风月情债里最直接的当事人.但当此刻重游故地时还是免不了起了伤感淋漓.
蓬莱居还是这个繁华美丽、歌舞升平的酒楼烟花地.故地还在.故人安可故旧回心.一切又是否当真一如往昔那般清貌.
世事变迁的悲凉总让人感伤.而直白的现实从來都是最颠扑不破的残酷.殊儿心头一黯.喜怒哀乐糅杂一处而结成的情念原本远非这副娇柔身体所能承受之重.但伴随着方才那一跌.也都跟着跌落了不少:“云离姐.”她启口.沒有收回飘转在匾额之上的蒙雾眸光.只这么目顿神痴的幽幽低语.“我累了……我们回去罢.”
这时又有一阵天风过树.“哗啦”吹晃了一处屋檐之下高悬门楣的红灯笼.两盏灯笼贴着门梁和风造势.“簌簌”摩擦、晃曳剧烈.似不知何时就会掉落下來.
一切一切.似乎回到了她与他此生初见.天风阵阵、沙尘细细.那灯笼底下一跌一撞便情定一世的偶然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