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太阳如同暮年的雄狮,慵懒地趴在他的领地里。温和的阳光倾泻在大地上,给大地平添了几分平静。茂密的森林在阳光的笼罩下,倒显得有几分宁静和神秘。
遥望森林,只见缕缕炊烟升起。近了一看才发现几十间茅草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大片空地上,竟是形成了一个小村落。
村落四面环树,看似封闭,却有一条小路与附近的城镇相连。村民们靠伐木、捕猎为生,兼之地处偏僻,倒是有几分隔绝之意。
村子虽然小,可村长却是有远见。他花大价钱从外面请了一位教书先生到村子里教书,让村子里未成年的孩子都跟着先生识字读书。
众多村民对此表示不解,他们时常抱怨,花钱搞这些虚头虚脑的,还不如买些实用的东西。村长对此一笑而过,随意地打发了他们,依然照旧。
与此同时,村长还请教书先生为村子取了个名字。教书先生绕着村子走了一圈,说道:“就叫木环村吧!”
对此村里的人们倒是颇为感谢教书先生,因为自此以后他们去附近的城镇售卖货物,被问及是从何处来时,不再像以前那样尴尬的指着东边,而是响亮地说:“俺是木环村的!”
某rì清晨,破晓的啼声响起,将木环村里沉睡的人们唤醒。
一时间村子里只听得鸡鸣声响彻四方。
忽然一声突兀的狗吠声传来,一只小黄狗从一间草屋里欢快地蹦了出来。它吐着舌头,又冲门内吠了几声。
随着它的叫声,一个男孩儿从门里跨了出来。男孩儿身穿粗麻布制成的短褂和短裤,而且老旧多补丁,但穿着整齐,反倒不显得脏乱。虽说不上清秀,但脸上略显刚毅的线条,衬托出他坚毅的xìng格。脸颊旁的两缕垂髫配上那双清明的眼睛,又给他增添了一股小孩子特有的机灵。
他弯下腰,伸手小黄狗抱起,凑到脸前假装严肃,板着脸训道:“黄儿,你可不许乱跑,爹娘去干活,我要去学堂,你必须留在家里看家!”
小黄狗却不理他,趁他不注意,伸长了舌头舔了他一口。
男孩儿受它这一舔,却不生气,偏过头呵呵一笑,又说道:“别闹,讨好我也不能让你出去。”
小黄狗似是听懂了小男孩的话,伸出舌头又要舔他,男孩儿连忙伸长胳膊,将它拖得远了。
小黄狗见他不允,冲他吠了两声,身子剧烈摇晃起来,四条腿也在空中剧烈地摆动着。
男孩儿没多大力气,很快就抱不住了,连忙蹲下将它放在地上。
小黄狗见得了zì yóu,冲男孩儿吠了两声,一落地便撒开腿飞快地往前跑去。
男孩儿叹了一口气,摇着头从房内取出一本书,转身将房门锁好关上,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他举步走在路上,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一间木屋。木屋旁架有一口破旧大鼎,不知作用为何。
他走近木屋,将木门推开。
房内俨然是个学堂模样。
他坐上第一排第一个位子,将手中的书打开放在桌子上,认认真真地读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有大人们相继走了过来。他们提着农具,经过木房,瞟了一眼,嘟囔了几句,像是极不乐意的样子。他们大声谈笑着朝各自的农田走去,吵得一旁的黑狗都冲他们叫唤。
房内的男孩儿聚jīng会神地看着手中的书,对外界嘈杂的声音充耳不闻。他翻过一页,看得津津有味。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男孩儿进了木房。他们一进来便看见坐在前面的小男孩儿,相视一笑,拍了拍木桌,笑道:“林胥,又来这么早?”
被叫做“林胥”的小男孩儿看书正看得起兴,忽听一声响,抬头望向面前的两人,当下放下书,笑道:“二狗,水生哥,你们来的也挺早的嘛。”
“哪儿能跟你比?”二狗和水生耸了耸肩,继续说道:“我们是不想被爹妈叫去做事才来学堂的,不像你,你可是自愿的。”
林胥笑着摇了摇头,眨了眨眼,冲两人说道:“你们也多看看书嘛,书这东西是很有趣的。”
“算了算了,我们俩拿起书就直犯困,更别说看了。”两人摆了摆手,找了靠后的位子坐了下来。
林胥见两人实在对此没有兴趣,挑了挑眉,只好转过身,继续看他的书。
他翻了几页,只听后面的二狗说道:“水生哥,我听我爹妈说,读书就是浪费时间,有这空闲时间,还是不如去田地里多锄几亩地,那你说村长建这学堂是干什么的?”
一旁的水生耸了耸肩,冲二狗笑了笑,揶揄道:“我哪儿知道?要我看只怕就是为了林胥建的。你看他整天捧着书,茶不思饭不想的,林叔都跟我爸抱怨好几回了。”说完,瞟了前方的林胥一眼。
林胥听他的话,心里明了,哪能不知道他们俩是受了自己父亲的所托,暗里说给自己听的?他不作声,依旧装着看书,耳朵却是动了动。
“林叔也跟村长说了几回,说他家里一脉单传,自己年事渐高,那打铁铺迟早交给林胥打理。可村长却说林胥是读书的料子,说什么读书会更有出息。这不,林叔这几天一直叹气,白头发又多了不少。”
林胥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一动,想想这几天看到父亲,确实比以往苍老了几分。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却不想再听那水生多话,当下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书上了。
可他没看几页,一个小女孩儿突然蹦将出现,给了林胥肩头一巴掌。
林胥吓了一大跳,白了小女孩儿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昱霖,你就不能规矩一点,别每次都吓我吗?”
小女孩儿却是呵呵一笑,调皮地说道:“那可不行,怪只怪胥哥哥自己看书太认真,我这么明显得出现在你面前了,你都没有发现。”
林胥正要反驳,身后的二狗开口说道:“昱霖,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你胥哥哥看书看得好好的,哪还能注意到你?我看你下次还是别吓你胥哥哥了,要是吓出病了,你不得心疼死?”
昱霖听他这么说,脸一红,嘴里啐道:“死二狗,就知道取笑我,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说完,瞪了二狗一眼,冲他哼了一声,转过身不去看他。
二狗嬉笑着看着昱霖,却不接话。
昱霖走了几步,坐在林胥的身旁。她歪着头看了看书的封面,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冲林胥说道:“这书你怎么还没看完?都过去五六天了,就算你一天看四五页,怎么着也该看完了吧?”
林胥眼盯着书,不去看那昱霖,直接说道:“我这看的是第三遍,前面两次没怎么看懂,所以只好再看一遍。先生也说过:‘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既然不明白,只好多看几遍喽。”
“这本书哪有这么难懂?我就只看一遍就明白这本书所说的道理了。”昱霖撇了撇嘴,实在不明白看这么多次的意义何在。
“我没你聪明呗。”林胥翻过一页,继续看着。
昱霖见他如此入神,一时觉得无聊,叹了一口气,将头放在桌子上,盯着前方发呆。
“咚咚咚……”忽然传来几声钟声。四人听见钟声,都挺直了身子,林胥也将书合上,放在一边,端坐在座位上。
不一会儿,门外走进来两个人。当先进来的一人年纪较大,中年模样;另一人较为年轻,青年模样。中年男子扫视一眼,见只有四个人,心里微微叹气,面上却是严肃。
四人见他们走了进来,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道:“先生早上好。”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四人坐下。他咳了一声,说道:“今天我们来学……”
中午时分,钟声又响起,先生和青年男子当先走出了学堂,二狗和水生跟林胥说了几句话,也走了出来。
林胥见几人走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回家吃早饭,这时,昱霖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胥哥哥,到我家去吃饭吧。”昱霖望着他,摇动他的衣角。
林胥不禁感到头痛。从小昱霖就喜欢黏着他。无论走到哪里,她总是跟着自己。如今两人均已十二岁,又上了学堂,“男女授受不亲”之理也懂得了一些,但也是隔三差五地过来找他。
林胥曾不止一次打量自己,也不止一次地疑惑,自己长得好像并不吸引人,昱霖怎么就喜欢黏着自己呢?
衣角再一次被晃动,林胥的思绪被拉回。望着女孩儿那盼望的眼神,林胥不忍心拒绝她,可母亲只怕早做好了饭,正等着自己回家吃饭……想到此,林胥不知如何抉择了。
“想去就去呗,是个男人就快做决定,婆婆妈妈像个什么样子!”
突兀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循着声音望去,林胥和昱霖看见了一个老头。
老头一头白发,穿着一身青sè布衣。老头额头饱满,朗目剑眉,怎料生着一个酒糟鼻子,可谓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但平添了几分滑稽的味道。此时,老头倚躺在一块平板大石头上,手拿一酒葫芦,正往嘴里送。
昱霖心中奇怪,自己从未见过这个老头,想必是外乡人了。可这么一个老头,肯定不是来做生意的,难道他想住进木环村?
昱霖问道:“这位老先生,不知您来我们木环村有什么事吗?”
老头听昱霖发问,停止往嘴中倒酒的动作,直起身来,盯着昱霖看,也不回答。
昱霖不知老头什么意思,转身对林胥低声道:“胥哥哥,这人好生蹊跷,莫非得了失心病?我去找爷爷来,你在这儿看着这老头。”
林胥点了点头,对女孩儿道:“也好。”昱霖立即一路小跑回家了。
待看不见女孩身影了,老头突然开口道:“这女娃心思缜密,行事果断,资质更是上乘。这几点你倒是差她几分。”
林胥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小子只是普通人,资质自是差别人一筹。”
老头笑道:“我也不是贬低你。你勤奋刻苦,意志坚强,仅此一点,却又比其他人好上百倍。”
林胥见老头如此评价自己,心中疑惑,问道:“老先生,我俩素为谋面,可您仿佛对我了如指掌。莫不是我俩前世相识?”
老头听林胥问如此问题,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有趣!先不说我的年纪足以做你爷爷,就是我俩前世真的相识,今世怎还记得?”
林胥自知闹了个笑话,脸上顿时升起两朵红云,连声道:“小子糊涂,却妄想与先生论得平辈……”他想了想,抬起头怯怯地说道:“难不成您这几天一直都在观察我?”
老头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脑子不笨嘛。也罢,今rì你我相见也是缘分,我送你一物件,若以后有什么紧急之事,去那山头把这东西摔破,我定会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我会住在那山头。”说罢,掏出一黑sè石质戒指,递给林胥。又指了指东边的一座山头。
林胥伸手接过,仔细查看一番,接着套入左手大拇指中。
老头见林胥带上此物,笑道:“好,好,好,今rì老夫心情好,再送你一物。”
接着从胸前掏出一本书递给林胥。林胥接过一看,封面上写着两个大字——“炼气”。
“这是一本修炼jīng气之书,可说是修真入门。你可以和刚才那女孩儿一同修习,但切记,不要再让其他人看见此书。”
林胥点点头说道:“小子谨记尊言。”
老头听此,也笑着点了点头。
“小子有一事想问,望您能不吝赐教。”
老头眯了眯眼,“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想问我是不是那人们口中传说的仙长,我猜的没错吧?”
林胥听了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老头。他指着老头结结巴巴地道:“您...您...您竟然知道我心里所想之事!看来定是那仙长不假了...”
老头无语地盯着林胥,看得林胥都不好意思了。
“可...可我听外面的人说仙长们要么是面容威严,或面容俊秀,要么是玉树临风,仙风道骨。您这样子,实在......”林胥的声音渐渐地小了,只因为眼前那个老头的脸sè越来越黑了......
老头一个翻身打挺立起来,鼓着黑里透红的脸怒道:“你这小子知道什么!这是我不愿打扮。想当年我可是修仙界第一俊男!”
林胥听了这话,先前的猜疑立马变成深深地怀疑。
老头见林胥一脸的不相信,指着林胥道:“你小子还别不信,等到rì后,你自会知晓!”
林胥见老头生气,连忙道歉,转换话题道:“那您来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儿来干什么?”
老头听此,刚才还怒气冲冲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没有回答,只是跳下了石板,望了望这四周的景sè。
林胥见老头没有理他,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忙道:“老先生,对不起,我...我不该打听您的私事。”
老头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可惜啊可惜,天机不可泄露,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林胥心中更加好奇,可没再多问。
老头又自顾自地叹息一声,转过身面向林胥,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他多次yù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你觉得如今的生活怎样?”
林胥不知老头如此问他有何深意,但还是老实的回答道:“虽然清贫,但有疼爱自己的父母、长辈,顽皮有趣的玩伴,还有这怡人的风景,倒也觉得生活美好。”
老头点点头,表示赞同。又问:“可你要知道,你若修炼了这炼气之术,便是走上一条不同寻常的路。这人间数年光景,对于修炼来说,往往可能只是一瞬。你那慈祥疼爱你的父母,儿时的玩伴,都将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老去,而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能承受得住吗?”
林胥浑身一震,牙齿不自觉地咬上嘴唇,并且越来越用力,直至嘴唇发紫。他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这是一个非常难的抉择。老头静静地看着林胥,他在等待着林胥的决断。
良久,林胥缓缓抬起头,紧咬着嘴唇的牙齿也松开了。他与老头平视,不再犹豫,坚定地回答道:“无妨,有舍才有得。”
这次轮到老头惊讶了。他呆望了林胥很久,突然爆出一声大笑,惊得林中鸟儿纷飞。
“哈哈哈!好好好!好一个‘有舍才有得’,老头我还小看你了!”老头眉开眼笑,像是捡到宝了。
笑毕,老头摸出一根碧绿竹杖,平放于地,踩在上面,正yù飞去,似又想起某事,回头对林胥道:“待会儿你那小女朋友问起我来,就可说我是来观赏风景即可。”
林胥听了老头的话,不禁脸红,暗骂一声“为老不尊”。
老头仿佛听到,却不计较,哈哈一笑,驭使竹杖耍了一个翻滚,高声道:“我去也!”顿时化为一道绿芒,冲上云霄。
林胥望着老头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
过了一会儿,林胥想起待会儿还要去学堂上课,连忙将老头赠予的书塞进怀里,转身向小路走去。
走到半途,遇到了迎面赶来的村长和昱霖,昱霖见林胥返回,问道:“胥哥哥,那奇怪的老头还在那儿吗?”
林胥摆了摆手道:“他已经走了,那位老人家只是觉得我们村里的风景很好,顺便叫我陪他在四周走走。”
村长见是如此,也知林胥不是爱撒谎的孩子,便道:“即然这样就算了。你们俩快回家吃饭,不然待会儿迟到,先生该打你们手心了。”
昱霖点点头,拉着林胥往自家路上跑去。林胥无奈,只好随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