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茵开车到了凤城司令部,还没进门,就看到了古逸风的车,半夜里的一声爆炸,将整个东北军都炸醒了,很多士兵全副武装集结守住了司令部,他们拦截一切过往车辆和来往的人,处于全面戒备之中。
秋茵放下了车窗,他们发现是司令夫人的时候,马上将司令部的门打开了,说司令才进去。
秋茵停好了车,一刻也不敢停留,直接冲上了楼,她知道这个时刻不该出现的,可她还是推开了军要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里,古逸风正在给大家开会,见秋茵进来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很多人都认识古夫人,也习惯了她出现在这种场合,只不过以前秋茵穿了参谋的军装,这次是女人的旗袍,可这种危急的时刻,也就没有人介意了,大家正在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秋茵找了个空位坐下了,因为赶得急了,仍在呼呼地喘息着。
古逸风将目光从秋茵的身上收回了,继续开会,他说已经派兵去查看情况了,如果爆炸只是意外,大家可以暂时回去,如果不是,就必须在这里待命。
“我住在凤城偏西,因为父亲病了,守在床边,一直没睡,所以听得清楚,应该是炸弹,好像城区关东军守卫铁路的方向。”
只是这样的一句话,让秋茵猛然站了起来,她张合了一下嘴巴,大声地说了出来。
“逸风!是铁路,日本人炸了他们修建的铁路。”
秋茵又回忆了一下爆炸的声音,远,响,具有一定威力,从方向和时间判断,一定是日本人,历史有记载,盘踞在中国东北的日本关东军按照精心策划的阴谋,由铁道“守备队”炸毁日本修筑的南满铁路路轨,并嫁祸于中**队,发动了可耻的战争。
“日本人炸铁路?为什么?”马团长奇怪问秋茵,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
“日本人炸毁了自己修建的铁路,就是要嫁祸东北军,不出三个小时,他们就会进攻凤城。”秋茵这会儿已经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当夏二小姐是异类了,时间紧迫,细节已经没有办法解释了。
这话一落,古逸风腾的站起来,眉宇阴暗,他相信秋茵说的不是假的,凤城很快就是日本人的了。
“马上做好战斗准备。”
“是!”
会议散了,东北军的骨干带着对古夫人预测的惊恐,纷纷离开了司令,接着整个凤城拉响了警报,尖利的声音让惶惶不安的百姓绝望了,他们已经厌倦了奔波和逃亡,一个个抬头看着天空,等待没有炮火的黎明到来,他们还寄希望,这只是虚惊一场,可这次不一样了,他们真的失去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这个黎明是阴暗的,太阳被乌云遮档,天空都是灰蒙蒙的,日本人抓了几个东北军的士兵,污蔑他们半夜偷偷炸毁了铁路,破坏了共荣圈的和平,是对关东军的挑衅,天还没亮,日本军队就发起了对凤城的大规模进攻,整个凤城市的周边陷入了战火硝烟之中。
古逸风不让秋茵留在指挥部,马上回家安置家人,古家的一家子都等着她回去,分别的一刻,古逸风紧握着秋茵的手,眸光里闪现了对她的不舍,他说他最爱的人是夏秋茵,这辈子爱着,下辈子还爱。
“秋茵,好好照顾孩子和我的家人,你不是说过吗?安城最安全,带他们去安城。”
“你呢?”
秋茵抓着他的手指,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东北军会战败,凤城会成为遍布硝烟的战场,古二少爷会怎么样?他是血肉之躯,不是铜墙铁壁,子弹一样会穿透他的身体。
“如果我回不来了,你也要好好活着。”古逸风拉开了秋茵的手。
秋茵听了此话,心里怎能好受,发疯地抱住了他的腰,她不舍得,她和他一起快乐的日子,如果没有他,秋茵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逸风,既然我们都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你跟我走,我们一起去凤城,求求你,跟我走。”
虽然他是东北军的司令,可也是秋茵的丈夫,她不能忍受失去他的痛苦,这场战争是孤立的,无援的,其他的军阀也是麻木的,他们都采取了坐山观望的态度,一兵一卒都不肯出,袁明义以大总统的身份下令,不准和日本人抵抗,中国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占领了东北,看着自己的土地沦陷,看着自己的人民被屠杀,当了木头,这些都不是古逸风的错,他不该承受这个恶果。
古逸风摇着头,眉额冷峻,他用有力的声音说。
“秋茵,我是你的丈夫,可我也是东北军的司令,一个中国人,东北可以沦陷,我们的人民也可以死,但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日本人一定要从我的尸体上走过去。”
“不要,逸风!”
秋茵撕心裂肺地哭泣着,恳求他,就算他们自私一次不好吗?为什么要战死的一定是他,全民麻木,古二少爷也可以麻木不仁,可说出了这些话,古逸风瞪圆了眼睛,说如果古二少爷真的这么活着了,只会让夏二小姐唾弃。
他推开了她,她僵板地站在那里,失魂落魄。
“离开这里,马上回去。”
古逸风转过身,大步地走出了司令部,他作为司令,保护自己的人民,作为丈夫,保护自己的妻女而走上了战场。
秋茵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古家大院,家里的人都在等待着,见她回来了,博霖先扑了上来,仰面看着秋茵。
“妈,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要打仗了,博霖也要去打仗,打日本人。”
秋茵低眸看着自己的儿子,他已经什么都懂了,他正在茁壮的成长,他需要父母的呵护,一会儿步履蹒跚的星月也出来了,眼巴巴地看着秋茵,她知道自己的肩头还有一份责任,就是照顾这一家子。
“夫人,司令派车来了,让你们赶紧上车,趁着现在还来得及离开凤城,就抓紧离开。”一个士兵跑了进来提醒着秋茵。
“知道了。”
秋茵擦干了眼泪,将星月抱了起来,领着博霖进入了中正楼的正厅,家里的人都在,古世兴在地面上来回走着,他已经知道整件事情了,更加意识到了凤城的危机。
“日本人打来了,我们得走了,去安城避难。”
秋茵给他们半个小时的时间收拾,包括通知凤城的其他已婚的小姐和少爷赶紧回来。
“我只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出发。”秋茵的声音很无力,她可以带走所有人,却带不走自己的丈夫,她扔下了他。
想着那种分离,她的鼻子酸痛难忍,却又必须忍耐着。
三太太大哭了起来,风风火火地向外跑,她说逸城离这里远,半个小时怎么赶得过来。
“福伯派车去接,马上!”
秋茵命令着福伯,如果二十分钟之后接不回来三少爷一家,他也不要回来了,留在三少爷那里帮忙,福伯点头,说一定能赶回来。
大太太一直好像行尸走肉一样,听说日本人进攻了,开始惦记她那出嫁的女儿了,还有到现在不见影子的儿子,她摇着头,说她不走,打死她,她也不会离开古家大院,如果儿子和女儿回来了,会找不到她的。
“我不离开,不离开,等逸民,等他……他回来了,得见到我……”大太太摇着头,眼睛发直。
“绑她上车!”
秋茵厉声地命令着,男人可以不走,但女人就一定要离开,因为她知道女人留下落在日本人手里的下场,所以不会留下她们一个。
二少奶奶的话现在就是命令,几个下人冲过来,将大太太绑了,大太太破口大骂夏二小姐没有人性,不得好死,然后被人拖了出去,塞在了车里,那骂声仍旧响彻着,直到她没了力气,声嘶力竭。
二太太抽泣着,知道儿子不能跟着走了,她叫丫头进去收拾东西,简单的几样就好了,她有博霖和星月两个宝贝,所以无论如何不能留在安城,孩子到哪里,她就得去哪里,儿子不在身边,她要保护好古家的血脉。
四太太的儿女都没有结婚,所以叫唤起来很方便,她们简单收拾一下,都去外面的车里等着了。
“我留下来帮逸风。”古世兴走过来,说他就算不当司令了,也是东北军的长者,绝对不会扔下儿子一个人在凤城支撑,他现在就动身去兴城,凤城如果挺不住了,还有兴城可以容纳受困的百姓,给儿子和东北军一个退路,兴城虽然兵力不多,但兴城有兵工厂,有大炮,日本人暂时吞不掉。
关键的时刻,公公还是当年嚣张军阀大佬的威风,秋茵点点头,同意他留下来,古世兴这样的人,就算被强行带到了安城,也会郁郁而终,还不如让他屹立在战场之上。
许晋庭已经醒酒了,他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很是焦虑,为了安全,他让秋茵带着四小姐和孩子跟着一起去安城,他要赶回民生报社,发起号召,一起抵抗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