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苍茫山野里,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看见一些异于农夫的人。
他们或背着黑布盖住的竹篓、或手提麻布口袋、或肩挎暗sè小木箱、或牵着不是本地常见的动物。
他们独自行走在山林里,有背着沉重粮物的农夫在路边歇息,在抽了递过去的烟叶后,等抬起头,他已背着粮物站在远处笑着叫你带路。
他们在炎热的天气上门借水,也许舀水的时候缸里水已不多,喝完瓢中水后,他笑着把水瓢递回,放水瓢的时候却发现水缸满满的。
在来不及收回粮食的暴雨天发愁,他们上门避雨,他笑着劝:“别急、别急”,等雨过天晴后,看着干燥的粮食怀疑:“是否下过雨?”。
在漆黑的夜晚,有人叩门借宿,开了门他们站在外面,院子里的狗都围在他身边摇头摆尾,进了家门,他如在自家,拍拍这根柱子、指指那条横梁。
虽然山里人的生活跟他们息息相关,但他们不苟言笑。
他们也许是赶路的石匠、木匠、剃头匠、裁缝或者卖艺人,在交谈的时候他们都会自豪的说:“我们手艺人。。。。。”
手艺人就成了山里人对他们的统称,在山里老百姓眼里,他们不仅神秘而且本事很大,他们的事迹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言语中对他们充满敬畏。
命运让我在漫漫群山里,跟他们展开了一段段恩恩怨怨。
小时候农村为了耕地,每家都有喂牛,牛是大人耕地的好帮手。放牛则是我们农村小孩子童年必不少缺的记忆。
放假的时候,每天吃完饭我们院子里十几个小孩子便结伴牵着自家的牛往山里放牛。一路上我们笑语不断,我们给自家的牛取名字,互相比谁家的牛更壮更有力气。
我家的水牛是在我蹒跚学步的时候从母亲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买来的,跟院子里其它黄牛比起来,我家的水牛温顺强壮,院子里的小孩子都羡慕我家的牛不仅个头大还能骑。放牛的时候大家都争着要骑我家的牛。
12岁那年的六月,下午放学后我蹦跳着回到家中。看到院子里的人都围在我家牛圈门口,大家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在议论着什么。人声中我还听到我母亲的哭声。
我心口一痛,挎着书包就往里挤。等我进了人群后看到我家的水牛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双眼紧闭。母亲靠着父亲的肩上哭得已成泪人,父亲不停的摇头叹气。
那时候我对生死没什么认识,看着我家的牛那般模样躺在地上,我想到:牛这个样子,我以后怎么牵它出去在同伴面前炫耀?还怎么骑在它宽大的背上骗他们的零食?没有了它,以后还有谁肯围着我讨好?哭着我就要扑上去,却被父亲用手抓住。
院子里的婶婶们都在旁边安慰我母亲说:“死了就算了,我们院子那么多牛。今年耕地你就先借着用,等卖了粮食再买一头。”
我母亲点点头哭着说:“下午放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一进圈就这样了呢?”
有人就问:“是不是下午放的时候吃到了洒了农药的草”
也有人说“可能是得了什么病。”
直到天黑,大家才各自回屋。我父母也拉着哭得眼睛都看不清的我回了家。
回到家,我直奔我的房间,在床上哭着想以前和黑毛在一起的那些场景,含着眼泪睡着了。
晚上,我被尿憋醒,想翻身起床,发现脑子清醒但无论我怎么用力我的身体丝毫动不了半分,心里又急又怕,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我转着眼珠想搞清楚是什么情况,眼光到床边时我的心猛然下沉,五条黑影直直的围在床边。
此时屋外一片漆黑,房间里没有光线也看不清他们的脸。五个影子有高有矮,胖瘦不一,悄无声息的站在床边,在它们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吓得我想哭,却发现我连哭都不出来。心里大叫爸爸妈妈,我想闭上眼睛不看他们,总感觉在我闭上眼睛后他们会陡然扑上床来,我眼睛也不敢眨就这样看着他们。
绝望中,我的心仿佛被什么抓扯着撕开。身体越来越冷,脑中砰然一响、呼吸一顿,在感觉到胯间微热后昏死过去。
第二天醒来,我头痛yù裂、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微微睁开眼睛。母亲憔悴的坐在床边,看到我醒来,连忙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说:“早上我们起来的时候,摸到你身上好凉。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搞感冒了?”
“我头好痛,身上没有力气。”我气若游丝的说。
“那你好好的睡觉,我叫你爸爸去给你请假顺便去拿点药回来。”母亲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感觉好累,闭上了眼睛。母亲见我这般模样,抹着眼泪出了门。脑袋昏沉躺在床上没多久我就又睡着了。
睡着后我做了一个梦,梦境里:我站在一望无际的黑sè里,我四处张望却像瞎子一样,看不到任何能与黑sè区别开的东西。
我不敢呼吸,不想打破这死一样沉寂。却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怦怦狂跳。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直响。突然,我感觉到四周有东西像我靠近,我头四处急转。黑sè里,我看到五个人形黑影,伸着双手慢慢向我围来。
我双手乱舞,口中“啊,,啊、、鬼阿。”乱叫
“洋洋,你怎么了?你醒一下。”我母亲在外屋干活,听见我的动静急忙跑进来叫我。
母亲把我叫醒,我伸手哭着大喊:“妈妈,有鬼。屋里有鬼。”
母亲眼泪又流了下来,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说:“傻孩子,现在大白天哪里会有鬼?你是昨天吓到了,我去把药兑了给你喝,喝了就好了。”
喝了药以后我母亲也不敢出去干活,就在旁边坐着陪我,母亲在旁边我心里安稳一点。
我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我的病不但没好反而更加严重,只要我一睡着,就会梦到那五个影子被吓醒。睡眠不足加上惊吓,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弱。
到后来已是脸sè灰白、手脚发冷,连饭都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我母亲每天只能流着眼泪用泡酸菜的盐水就着米汤灌我。
两个月里,我父亲四处寻医问药。什么土办法、偏方都试完了也不见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