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山里人普遍都是上完小学后宁愿缀学替家里分担农活。也不愿意去读书了。
要是两个人挑着粪担在路上相遇拉上家常,有人会问:“诶!哥儿,最近怎么没看到你家娃儿?”
另外一个人就会放下粪担,趁掏烟叶的时候挺胸直背递给对方一片说:“我娃儿去镇上读书了,没用得很。家里的事一点都靠不上。”虽然嘴巴这样说,表情则充满了骄傲。
那时候农村人都认为:自己愿意读书的小孩子觉悟是很高的,觉悟高的小孩子才会有出息。自己小孩子有出息,哪个家长能够不骄傲?
因为离镇上有十几公里远,弯弯拐拐得走好几座山。所以一年难得出山上街。
老听同学们讲自己哥哥姐姐在镇上学校读中学的生活就羡慕不已。想到能天天上街,见那么多山里见不到的人与事物。我无限神往。
小学毕业的假期里,猴子跟我说他不想再读书了,读不进去,累得很。想在家帮父母种田。
我不想他当一辈子的农民,想尽办法,经过了无数次的恐吓、利诱,他才答应我:先读一学期看看。
报名的前一天,我们在夕阳下相约:“明天早上,村口山坡前老树下。谁先到就先等,不见不散。”
激动了一个晚上,早上鸡叫第二遍的时候,我就起床洗漱。
天还蒙蒙亮,我就挎着书包开始出发。我以为猴子会让我好等,却不料,远远就看见猴子坐在树下。看见我来了,挥着手跟我打招呼。
我上去轻拳打在他的肩膀上,笑着说:“哟,猴子觉悟这么高了?不是怪老子逼你上中学嘛?”
猴子也不还手,流着口水、一脸sè相说:“昨天晚上我想起以前听贵娃子他哥哥说过,镇上学校里面有好多女学生。”
说完,还无耻的“哈哈哈”大笑三声。
“想到我不用跟你个假婆娘过一辈子。老子兴奋的一夜没睡。”说完转身就跑。
还好那时候没有脑残这个词,不然老子真会把他扑倒在地,然后在他脸上写上那两个字。
“你个死猴子给老子等到。”
正要追上去,请他吃一记麻辣五指烫的时候,我听到山坡上有女孩子的声音。“苦瓜,你快点。我们追上去跟前面的人一起走”声音清脆悦耳。
我循声望去,一个扎着马尾、穿着花衬衣的女孩子蹦跳着进入我的眼中。一个长得比猴子还要高上一截的少年提着两个书包跟在后面。
那女孩子如花蝶飘舞到我的跟前,伸出右手笑着对我说:“我叫刘莺莺,今年十五岁,住在刘家湾。后面那根苦瓜是我同学于皓东。”
刘莺莺皮肤红润白皙,穿着一件花衬衣。微微鼓起的胸部与整齐的马尾看得我呼吸急促。
看着那只干净秀气的手,我把手悄悄的伸进裤袋里擦了两下后伸出说:“我是夏洋,今年十四岁,也是去镇上读书,那个猴子。。。。。”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我被人从后面猛的拨到一边。只见一只又脏又瘦的手握住了刘莺莺的手,我还没来得及泪奔,又听到死猴子咽口水的声音。
“你好,我叫罗一虎,跟大娘一样大。也是十四岁。”
“离大娘家不远的那块水田旁边的那个石头后面的那个房子就是我邻居的家,再隔了一个巷子两颗石子三颗小草四步距离就是我的家。”
“我们非常愿意跟你一起上学下学,走过chūn夏秋冬。”
猴子双眼冒光,拉住人家女孩子的手也不放。
“真不害臊。”我在心里鄙视猴子。
刘莺莺左手捂嘴笑了笑说:“好了,我们走吧。”
一路上猴子在刘莺莺身边跳来跳去不停耍宝,逗得刘莺莺银铃般的笑声洒满了整条山间小路。
还没走多久就把气氛搞得好像几个老友在山里结伴游玩。大家直呼其名、互开玩笑,不再生疏。
只有那根叫东东的苦瓜,一直跟在莺莺身后三步距离左右,沉默寡言,没见过他主动讲话。东东五官俊俏硬朗,只是面无表情看着虽然霸气外露,却也像根苦瓜。
看着他的头我就想笑,头发粗黑、却修剪得又圆又尖,看起来倒是很酷。只是那时候流行中分、三七分,没人能欣赏得了鸡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