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轰落的石雨,城外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敌阵,如此阵势,颜良不是想倾全军攻城,又是什么。
荀谌残存的怀疑,转眼就被这前所未有的狂轰烂炸击破。
他知道,狂轰之后,他所要面对的,就将是颜良近五万大军的攻城。
此时的西城一线,兵马不过三千,区区三千兵马,又如何抵挡得住颜良十几倍兵力的狂攻。
知晓兵法的荀谌当然懂得,这个时候他必须集中许都城所有的守军,来拼死应对颜良的全力一攻。
号令传下,数骑传令兵由西门而发,直奔其余各门。
各门的守将接到命令,急将大部分的兵马派往西城,而其余三门所留守备之军,不过仈jiǔ百人而已。
支援的兵马陆续赶到了西城,狂轰依然在继续,这四千多援军连城头也不敢上,均只能躲在墙根底下,以躲避腾空而来的石弹。
不知不觉中,东方朝霞刺破晨雾,照亮了天地,而狂轰却依然在继续。
数不清的石弹已在城墙下面垒了厚厚的一层,整个西城一线的墙面已是坑坑洼洼不成样子,城头上的女墙更是被轰碎了无数,东缺一块西缺一块,木屑与石屑混杂的灰雾弥漫,呛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荀谌就郁闷了,巴望着颜良赶紧攻城,此时的他,宁愿面对着真刀真枪的血肉拼杀,也不想再忍受这憋气的痛苦折磨。
城下的颜良。却驻立马上,悠闲自在的欣赏着眼前壮观的场面。
他一点都不着急。
身旁诸将。乃至身后茫茫无际士卒们了一点不急,都本着看热闹的心境,笑呵呵的看着敌人被自家的霹雳车蹂躏。
颜良打了一个吹欠,回头扫视了一眼身后的士卒,看着他们手中拿的那一个个稻草束扎的假人,嘴角不禁浮现一丝得意的冷笑。
其实,布列于此的颜军士卒,仅只不过区区两万余人而已。那多出来的三万人,不过都是套了衣甲的草人而已。
颜良之所以选择在天亮前布阵,正是要借着昏暗的光线,让城上的袁军辨不清真假,让他们误以为自己的五万大军尽皆齐集于此。
而此时天sè虽亮,但颜良却依旧用霹雳车的轰击压制袁军,压得他们不敢抬头。如此,就算天光大亮,他们也无法发现军中伪装的草人。
看着残破的敌城,颜良知道,徐庶所献的计策,显然是奏效了。
仰望了一眼rì头。颜良摆手道:“时间已经差不多,荀谌多半已将兵马齐集西城,点起狼烟号火吧。”
将领传下,一骑飞奔而起。
不多时,后阵处。三道浓黑的狼烟冲天而起,直抵云霄。方圆数十里皆清晰可见。
颜良斜视着那熊熊的黑烟,口中喃喃道:“黄老将军,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
东城。
那一道高达数丈的土墙,切断了许都城与外界的联系,同时也挡住了城头的视线。
城头余下的九百守军,他们并不知道,从凌晨时分起,那道巨墙之后,支已悄无声息聚集了近三万的颜军。
三万余人,无声息的蹲在墙根底下,已是在冬夜的寒风中哆嗦了数个时辰。
黄忠就像是一个邻家老头一样,蹲在军士当中,默默的擦拭着他的那柄大刀。
眼看着天sè已亮,隐隐约约的从西边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墙根下的士卒们都从瞌睡中清醒起来,彼此间交头接耳,私下兴奋的议论着。
黄忠却依旧一脸平静,只那么静静无声的擦着自己那口宝刀。
平静如水的脸庞下,却是一颗如火狂燃的心,那强烈的战意,正在他的血液中渐渐沸腾。
“将军,东面号火点起来了——”一名哨兵兴奋的大叫道。
黄忠的身形微微一震,抬头向着东方望去,果然见三道狼烟冲天而起。
这个时候,麾下将士也看到了那狼烟信号,三万多号人顿进便都激动起来。
他们都知道,那是主公给他们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黄忠深陷中的眼眶中闪过一丝兴奋,陡然间跳了起来,大喝一声:“都给老夫起来,全军准备进攻。”
号令传下,三军沸腾。
三万多苦待已久的健儿,不用做任何动员,第一时间就抖擞jīng神,自觉的执刃列阵,个个眼中都涌动着狂热的战意。
围壁的数道木门吱呀呀的被推开,三万士卒如cháo水般涌入内围,迅速的结成了绵延数百丈的攻击阵型,森森的刀戟几yù将苍穹映寒,一面面旗帜如怒涛一般翻滚。
此时天sè已然大亮,颜军家的这般举动,城头上的守军皆看的是清清楚楚。
当那九百袁军,眼看着空无一人的城下,陡然间涌现了茫茫无尽的敌军时,所有的袁军都吓傻了眼。
城头守将孟岱,更是赫得脸sè大变,眼看着城外数不清的敌人,他才恍然惊悟,他们原来是中了颜良的声东击西之计,西城处那声势浩大的狂轰烂炸,都只不过是佯攻而已,敌军真正的进攻方面,竟然是兵力已被抽走大半的东城。
放眼一扫,敌军数量近有三万之多,单凭手下这九百士卒,如何能抵挡这几十倍敌人的进攻。
孟岱大惊之下,急叫道:“快去报知荀大人,我们中计了,快叫他派援兵前来——”
命令方下,城外颜军真中,雄浑的战鼓声已然敲响。
军阵如有浪开,围壁之外,一辆辆高有数丈的庞然大物,缓缓的被推入了阵前。
一瞬间,孟岱的脸sè刷得煞白,惊得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庞然大物,正是攻城利器“对楼”。
这种巨型攻城武器,高度几与城墙齐平,共分向下三层,最下层的士卒负责推车前进,中间一层则布有弓弩手,借着楼壁的掩护,可近距离向城头发shè弓弩,压制城头的火力。
而这对楼的最上层,则可装载四十名全副武装的步卒,一旦对楼与城墙贴近,他们便借着放下的踏板,轻而易举的登上城墙。
这对楼,更是号称攻城战中最强大的武器。
此物虽然攻击力强大,但因太过巨大,却是制造不易,更不易运输,每每只能在临战之前,才能就地取材来制造,攻完一城便再无用处。
而颜良围而不攻这几rì,正是借着这空闲的时间,发大军rì夜赶造了二十余辆,正是为了今rì一战之用。
孟岱一瞧见敌军“祭出”对楼这大杀器时,顿时就慌了神,对付此等攻城利器,必须要有足够的兵力,眼下他只九百余人,如何能同时抵挡二十辆对楼的齐攻。
只是,他惊怖之时,为时已晚,策马阵前的黄忠,已是长刀一挥,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号角声吹响,当先三千人的填壕队轰然出动。
数百盾手高举着一人多高的大盾顶在前边,掩护着身后同伴推着用以填壕的蛤蟆车,在往后则是五百多弓弩手,以箭矢来压制城头敌军。
孟岱不及多想,一面派人往西城求援,一面喝令着城头剩余的守军不得慌张,即刻放箭阻挡敌军。
只是,仅仅两百余弓弩手,又如何能阻挡得住颜军前进的脚步。
多不多时,仅仅付出了几十人的代价后,颜军填壕队就冲到了护城壕前,将一辆辆的蛤蟆车推入壕内。
宽达两丈的护城壕前,很快就被填出了数十条土路。
通往城墙的道路已然打开,黄忠长刀一扬,大叫一声:“陷城队,进攻——”
第二通战鼓声如雷响起,二十余辆对楼,如同那远古的巨兽一般,带着吱呀呀的辆轮辗动声,向着城墙缓缓的前进。
与此同时,普通攻城队也轰然开动,万余手持刀盾的步卒,扛着四十余架钩梯与云梯,呼喊着冲向敌城。
而填壕队的弓弩手,则在盾手的掩护下,列阵于城墙之前,继续又箭shè来压制城头袁军。
城头的袁军愈加的慌张,面对着数量上占有压倒xìng优势的敌人,区区九百人的人们,顾此而失彼,穷于应付,而且还要面对城下密集如雨的箭矢攻击。
在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普通攻城队已冲至城下,此起彼伏的口号声中,一架架的长梯纷纷被竖起,上万的颜军开始奋不顾身的攀梯登城。
孟岱只能指挥着士卒,用叉竿来撑翻颜军的云梯,用罗石与檑木来击杀攀城的敌卒,拼尽全力来抵挡敌军的强攻。
孟岱也算是袁谭麾下宿将,颇有些能耐,仅凭着九百余人的力量,他竟生生的扼制了颜军攻势,万余人的云梯队,竟半天没有一人能登上敌城。
但就在这时,二十余庞然对楼,已经开过了护城壕,当先的一辆挟着巍巍之势,轰然撞上了墙城。
靠城的那一瞬间,整个城墙似乎都微微一颤,紧接着,那巨大的踏板翻落,竟将女墙边几名试图阻挡的敌人,生生的砸成了粉碎。
踏板一落,顶层早已磨刀豁豁的四十余名颜军勇士,如出笼的野兽一般,怒吼着涌上了城头。
那一名壮如蛮牛般的虎熊旗手,将那一面猎猎飞舞的“颜”字大旗,奋然的插在了许都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