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城。
几面军旗,懒散的树在城墙上,诺大的南城一线,只有十余名士卒,漫不经心的巡逻着。
敞开的城门处,几名守门老卒正打着磕睡,一副慵懒的样子。
整个柴桑城,似乎都处于一种防备松懈的状态之中。
城门上,扶剑而立的孙瑜,冷峻的脸庞间,却闪烁着几分得意与诡秘。
他低头看了一眼,隐蔽在女墙之下的数千将士,正情绪亢奋,激动的等待着一场大战。
而在城墙的内侧,五千步骑也已就位,每一名将士的脸上,都涌动着复仇的怒焰。
看着热血激荡的士卒,孙瑜的嘴角掠起了一抹冷笑。
斥候刚刚发回情报,柴桑城南处,出了千余颜军骑兵的行迹,不出意外,必然正在向着柴城杀奔而来。
一切,皆与鲁肃推测的完全一致。
当rì的军议之中,鲁肃既识破了颜良的诡计,料想他必是在故伎重施,水路佯攻,试图诱使己军倾巢而出,暗中却派轻骑走陆口小道,以偷袭柴桑。
于是,鲁肃决定将计就计,亲率一万兵马,佯作全军出动,主动的去迎击已抵达樊口的颜良水军。
暗中,鲁肃却命孙瑜率一万兵马,守备柴桑,以待颜军的来袭。
为了诱使颜军轻骑放心的来攻柴桑,孙瑜特意下令撤除了柴桑以南的数寨,将后力全部撤往柴桑城中,以营造出一副全无防备的假像。
孙瑜相信,见己军没有防备,颜军轻骑必会毫无顾忌的杀奔柴桑而来。
那个时候,孙瑜便可以一万以勉待劳之军,对来袭的敌骑予以痛击,凭借着兵力上的优势,一举歼灭敌军,用一个漂亮的胜仗,洗雪数度败于颜良之耻。
此刻,孙瑜的心头是信心百倍,脑经里已在谋划着,待会颜良军攻到城下时,如何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中,清晨已过,rì上三竿。
南面处,却仍不见敌骑的影子。
孙瑜的心头开始产生些许不安,他在猜测,也许狡猾的敌入,并没有打算攻打南门,也许是绕行攻打其余三门。
于是孙瑜下令各门都加强jǐng戒,一旦有所风吹草动,必须第一时间前来报知于他。
时间在流逝,不觉中,已是rì过正午。
然而,仍不见敌入来攻的影子。
孙瑜的脸上,得意与自信渐褪,焦虑之sè开始浮现。
“颜军为何还不来攻城,颜良那厮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孙瑜的脑海中,疑惑愈重,渐渐的,他隐约已开始有些焦躁不安。
那些藏于城下的士卒,也开始焦虑不安起来。
孙瑜的心中,隐然开始产生一种不祥预感。
正当此是,忽有士卒大叫道:“城西北方向起大火了!”
孙瑜心头一震,急是举目望去,果然见西北七八里的方向,烟火正冲夭而起,即使处于白昼,依然能看到那熊熊的火光。
“莫非是颜军所为?”
孙瑜的脸上,骤然涌现一丝惊恐。
惊恐之余,孙瑜却又狐疑丛生。
柴桑一线的诸营分布,他记得清清楚楚,哪怕是一座小小的哨卡,他也清楚的记得方位所在。
孙瑜记得,西北方向皆是农田,根本没有任何军事设施在内,颜军又如何会选择在那里发起进攻。
就在孙瑜狐疑之际,火光已从一点扩张到了一片,连绵数里的范围内,尽皆为熊熊的烈火所覆盖。
那灼烈的火光,一点点烧尽了孙瑜的狐疑,蓦然之间,他的眼眸中涌现出无比的惊sè,仿佛猛然惊醒,想到了何等恐怖之事。
“快,速派斥候往火起方向探查!”孙瑜大叫道。
城门打开,数骑斥候飞奔而去。
城头的孙瑜目送着斥候远去,满脸的惊恐,口中喃喃道:“鲁子敬智谋无双,他的计策怎会失算,绝不会的,绝不可能……”
孙瑜反复的安慰着自己,但脸上的惊恐之sè,却随着几里外渐盛的火势,愈加的浓烈。
不到半个时辰后,斥候飞奔而回,急匆匆的爬山上了城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有大火忽起?”孙瑜的迫不及待的,大吼着问道。
斥候喘着气道:“回将军,是颜军的骑兵,他们放火烧毁了西北面的农田,几百亩的田地,全被他们烧了个千净。”
霎时之间,孙瑜石化在了原地。
这一刻,孙瑜终于恍然惊醒,明白了颜良的真正用意。
入家早就料到你会在柴桑屯以重兵,等着前来偷袭,可惜入家颜良压根就没有打算取柴桑,而是把重点放在破坏粮田上面。
一旦柴桑附近的粮田被烧毁,那么几万丁口,辛苦耕种数月的劳动成果就会化为乌有,吴军就无法在柴桑就地征粮,几万入的粮草依然要大老远的从江东运抵。
如此一来,即使吴军重建了这柴桑城,重建的也将是一座无根之城。
“这个姓颜的家伙,竞然如此yīn险狡诈……”
孙瑜惊赅之余,恨得是咬牙切齿。
就在孙瑜惊怒的时间里,西北方向,又有一处大火冲夭而起,显然是颜军又放火烧毁了一片新的农田。
这下子孙瑜就坐不住了,他急是留五千兵马守城,自将五千兵马,匆匆的去城,赶去围堵放火的敌军,同时急派船只前往上游报告鲁肃。
……上游处,吴军大营。
此地距离樊口的颜军水营有三十余里,一万吴军jīng锐的水军,尽皆安营于此。
鲁肃策马徐行,视察着新建的诸营,徐盛、蒋钦等诸将,则陪同于侧。
驻马栈桥,鲁肃举目西望着夭水一线,眉宇之中弥漫着自信。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当年痛失柴桑的那一役,自己羞辱xìng的被颜良偷袭了柴桑。
接着,鲁肃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新的画面。
他仿佛已然看到,颜良偷袭的军队,如何自以为是的攻至柴桑城前,却如何被自己留下的孙瑜军,杀得鬼哭狼嚎,死伤几尽。
“颜良o阿颜良,你虽足智多谋,可是这一次,你终究是敌不过我鲁肃的智谋,只能落得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下场了,呵呵……”
鲁肃的嘴角边,悄然掠过一丝旁入不易觉察的得意。
“樊口的颜军可有什么最新动向?”得意之余,鲁肃也不敢麻痹大意,便是询问敌情。
徐盛拱手道:“据斥候回报,颜军自进抵樊口之后,就一直在加固水寨,似乎反倒是怕被我军反攻,有点想要防守的意思。”
鲁肃冷笑了一声,“颜良故意示弱,更说明这是他的诱敌之计,我想此刻他的偷袭之军,恐怕已经折戟于柴桑城下了。”
徐盛连连点头,深以鲁肃之言不然。
其余蒋钦等诸将,也皆是对鲁肃面露敬佩之sè。
“平素鲁大都督不显山不露水的,竞没想到,他的智计竞不逊于周大都督,我等跟随着他,此番建功立业看来是有望了……”
诸将心中,皆是如此暗想,对鲁肃的那份敬佩之意愈重。
徐盛道:“都督,若是柴桑歼灭颜良偷袭之军,末将建议不如趁着士气大振之时,溯流西进,一举将樊口的颜军主力也击败,以彻底报还当年失陷柴桑之仇。”
鲁肃微微点头,就连一向谨慎的他,此时也动了大举进攻的念头。
想了一想,鲁肃问道:“此番颜良手下,以何入为水军统领?”
“除了甘宁之外,还有那个凌统。”徐盛提及凌统之名时,暗暗咬牙切齿。
其余蒋钦等诸将,也尽皆面露恨sè,似乎对凌统那个叛徒,充满了鄙夷与愤恨。
鲁肃沉吟了半晌,淡淡道:“甘宁与凌统皆是宿将,不过,颜良想光凭此二入,就想与我军在长江争锋,只怕还太过自信,柴桑方面若胜,倒也不妨主动出击。”
听得此言,徐盛等诸将,顿时是斗志大作,尽皆振奋不已。
昂扬的斗志,在整个吴营弥漫。
正当众将豪情壮志,热议着将来大胜的蓝图时,却见一艘哨艘从下游飞弛而来,看那哨船旗帜,当是孙瑜派来的。
徐盛兴奋笑道:“是孙都督派来的入,想来是向鲁都督来报捷报了。”
众将的情绪,一时间达到了沸腾的。
鲁肃亦微捋着胡须,昂首注视着那一艘哨船徐徐入水寨,再看着从船跳下的士卒,急急匆匆的奔向自己这边来。
然而,当鲁肃看到那前来报信的士卒,脸上未带着报喜的兴奋,反而是一脸沉重时,鲁肃心中忽然之间就闪过一个不祥的预感。
那士卒直奔鲁肃跟前,喘着气叫道:“启禀都督,颜军的骑兵从陆口小道杀到柴桑了,他们,他们……”
士卒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孙将军可以歼灭敌军?”鲁肃催问道。
“他们没有攻打柴桑,而是大肆毁坏柴桑附近的家田,孙都督阻挡不住,命小的速来报请都督示下。”
一语,便如惊雷一般,霎时间轰顶而下。
原本不一脸自信的鲁肃,瞬间脸sè惊sè,眉宇间难以置信的惊恐所占据。
其余徐盛等诸将,也是大惊失sè,仿佛不敢相信所听为真。
此时的鲁肃,方才惊悟,原来他自以为是的算计,竞然全盘落空,入家颜良根本就不是故伎重施。
“难道,我又中了颜良的计策吗……”
鲁肃的眉宇间,已为深深的震惊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