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好清高,讲究的是谈笑自若的气派。
身兼名士与一方诸侯的刘表,生平头一次出现这种震怖的表情,左右属下无不惊奇。
而他那番对颜良的评价,更是让蔡瑁等人充满了惊疑,心想着那颜良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竟然能叫刘公如此惊骇。
惊怖了许久,刘表勉强的镇定下心神,轻叹一声,将蒯越的书信示于众人。
蔡瑁第一个接过书,才看几眼,脸色刷的一变,惊道:“这颜良竟然打算背叛袁本初,自立为雄,他……他这也太猖狂了吧。”
在场的众人一听,无不变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不论颜良背弃主公,是为不义,光是以袁本初眼下的实力,就算是他们的主公刘表表面上也表示附从,而颜良却敢以几千兵马就背叛袁绍。
胆大包天,简直是胆大包天!
众人有惊奇,也有嗤之以鼻,认为颜良这等狂妄之举,乃是自取灭亡。
“颜良可不仅仅是狂妄,你们再往下看。”刘表苦笑道。
蔡瑁遂将蒯越的信大声的念头,众人听着听着,那些嗤之以鼻的人不禁纷纷变色。
原来颜良可没那么傻,他是要仿效当年的张绣,跟他们的主公结盟,让他们荆州在后边为颜良提供粮草,为颜良撑腰。
而且,如果刘表不答应,颜良就威胁将新野拱手献于曹cāo。
谁都知道新野落于曹cāo之手,会有怎样严峻的后果。
众人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蔡瑁打破了沉默,大声道:“他颜良想要投曹cāo就投好了,官渡一战我看袁公多半会胜,到时候曹cāo一败,咱们趁势发兵北上,不但能夺回新野,还能趁机坐收渔利。”
旁边韩嵩却道:“袁本初据十万之众,却攻不破一个官渡,袁曹之争,我看胜负难料,咱们岂能轻易就把赌注押在袁本初的身上。”
大堂之内,议论又起。
有人支持蔡瑁,有人附合韩嵩。
确实,在如今的局势下,谁都不敢妄断官渡之战谁胜谁负。
沉默许久的刘表,突然间大声干咳了几声。
众人马上安静了下来,大堂重归平静。
刘表环看了一眼众人,叹道:“诸位所说都有道理,不过我以为,无论官渡之战谁胜谁负,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最重要是的确保荆州的安全。”
顿了一顿,刘表又道:“这个颜良骁勇善战,如果以他来拱卫荆襄,无论对付袁本初还是曹孟德,都不失为一柄利器,如今局势既已到这般地步,顺势而为,与他结盟倒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刘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是决定做出让步,听从蒯越的建议。
他这一发话,众人顿时便没人再吭声。
毕竟,利与弊蒯越在信里已说得再清楚不过。
似韩嵩这等名士,只要荆州能够保持和平的现状就行,哪怕只是暂时的和平,于他们而言也无不可。
至蔡瑁等大族官吏,心想着若与颜良结盟,两方便不是仇敌,那自己在新野的产业也就能够得到保全,这仗又何必再打。
众人都无异议,刘表便命麾下宾幕伊籍,前往新野与颜良协商结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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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大营。
此时地颜良,正磨刀霍霍,打算率领着他的骑兵,到汉水边上溜达一圈,再吓唬吓唬刘表。
正打算披挂出营时,斥候来报,言是刘表帐下宾幕伊籍已在数里外的路上,声称是奉刘表之命,前来谈结盟之事。
颜良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一切正如他所料,刘表还是服软让步了。
听闻来谈判的人叫作伊籍,颜良的眼前又是一亮。
颜良依稀记得,演义中的伊籍明为刘表宾幕,却暗中与刘备交往亲密,不但救过刘备一命,而且后来还为刘备推荐了马良、马谡等多名人才。
正史中的伊籍还极具辩才,连孙权都为他的才辩感到惊奇,而且此人随刘备入蜀后,还与诸葛亮等人一同制定了《蜀科》,奠定了蜀汉的法律体系。
颜良想自己要自立为雄,少不了与诸侯们合纵联横,身边正少一个外交良才,伊籍正符合他心目中的人选。
“此人后来投奔刘备,显然对刘表也暗怀不满,倒可为我所有……”
颜良心中盘算时,便下令全军出营列队,他要亲自迎接伊籍。
三千多将士得令,迅速的出帐集合,在辕门通往中军大帐的路上列队两旁,肃然候立。
颜良则驻马于辕马,举目远望。
不多时,几骑人马徐徐前来,当中那青衣儒生打扮之人,想来便是伊籍。
颜良遂驱马出营,相隔数步时,拱手笑道:“久闻机伯先生大名,今rì得见,实属颜某三生有幸。”
马上的伊籍,心里边还在琢磨着颜良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各种传闻中都说,颜良凶猛残暴,杀人如麻,是个极冷酷的武夫。
今时所见,颜良却这般亲切和善,与原先的印象却是完全不同。
更让伊籍感到惊讶的间,颜良竟然亲自出营迎接,这着实令他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伊籍匆忙拱手还礼,“有劳将军亲自相迎,籍实在是愧不敢当。”
颜良笑道:“先生言重了,颜某在河北时就早闻先生之名,恨不得相见请教,今rì有幸得见,出营相迎也是应当的。”
这番话听着伊籍心里舒服。
想他虽有才名,但在刘表名士众多的幕府中,却也算不上什么太起眼的人物,平素鲜有受人盛待过。
如今出使新野,却受河北名将颜良如此礼遇和盛赞,这份待遇,瞬间就让颜良在他眼中的形象大为改观。
颜良心中暗笑,便与他并马入营
一路所过,三千河北军士军容整肃,鸦雀无声。
“河北军军容如此,远非我荆州军能比,这位颜将军的治军之能果然是了得……”
伊籍的心中啧啧称奇,目光中不禁流露出对颜良的赞佩之色。
颜良假作不觉时,却在暗中的观察着伊籍的表情,窥到他那赞叹的神色时,颜良的嘴角掠过丝丝的笑容。
他就是要让伊籍见识一下自己的军威,一方面通过他来向刘表示以实力,另一方面也让这位辩才见识自己的过人之处。
“不知先生眼下在刘使君麾下任何高位?”颜良忽然问道。
一听这话,伊籍顿时流露出几分尴尬,“在下眼下只不过是州牧幕府中的一名书佐而己。”
书佐是一种低职文官的名称,以伊籍的才华,做一名书佐确实有些屈才。
颜良佯装惊讶,奇道:“先生才华横溢,就算不做一方太守,至少也得任从事之职,怎的刘使君竟会让先生只做书佐这等低微之职?”
“州牧麾下名士如云,籍才疏学浅,任此职已是幸运。”伊籍自嘲的笑了笑。
颜良看得出来,他的笑是苦笑。
显然,伊籍对自己的待遇并不满意,这样的话,颜良便有了挖墙角的机会。
说话之际,二人入得帐中。
宾主坐定,伊籍遂向颜良表明了刘表的诚意,声称刘表愿与他结盟好,共拒北敌。
“刘使君想与颜某也可以,不过颜某却有一个条件。”颜良一点都不急,还讨价还价起来。
伊籍心想这颜良也真沉得住气,明明自己身处逆境,四面强敌环伺,却表现得如此强势,好似是刘表求着与他结盟似的。
“这个颜子义,处乱不惊,如此会审时度势,这一点上,刘使君多有不及呀……”
伊籍心中暗赞时,便问颜良还有什么条件。
颜良呷了口酒,朗声道:“很简单,我要与刘使君单骑会见,当面盟定誓约。”
一听这话,伊籍的神色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