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庭轩和伊可馨走到震元跟前。赤蝎毒的曼延,让他一点话都要说不出来,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他俩,又搜索似的看了看四周。他俩马上会意,将道长安顿好,开始救治受伤倒地的众青城弟子,所幸他们伤得都不重,经伊可馨的妙手施救后都已能够行动自如了。
他俩与为首的震元的大弟子巽滞商量了一番,为了震元道长的伤势,必须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救治。巽滞点头称是。他是一个身体微胖,慈眉善目的中年道人,一看便知就是一个老好人。
伊可馨说她的师叔就在山下灌江口镇上救治染了瘟疫的乡民,那里正是我们的安身之处,又说她师叔医术冠绝天下,药到病除。
这时庭轩也已感觉到身体不适。由于刚才的恶斗,内力牵动了体内幽蚕盅毒发作,强忍着疼痛和青城派的众人跌跌撞撞地下山赶往灌江口。
闻名遐迩的都江堰就坐落在灌县,山青水秀,与青幽天下的青城山为伴相得益彰。
庭轩与青城派众人缓慢地下山后,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天已大亮,天空还是雾气沉沉,虽让人感觉不爽,却也帮了他们的忙,至少隐藏了他们的行踪。惊云谷的人并没有追来。以毕映玄的个xìng,没必胜的把握决不可能贸然追击。
他们在伊可馨的带领下赶往灌江口伏龙观,那里是她的师叔停留之所。一路上,所经过的大小村庄瘟疫横行、人烟稀少,尸体随处可见。众人都触目惊心,都不敢随便吃现成的食物,以免传染上疫病,饥饿时只能采一些鲜果充饥。
伊可馨怀抱的那猴儿倒是很开心,似乎找到了知己,时不时的蹿到地上,蹦一蹦再蹿到她肩上撒撒娇;有时也围着庭轩身体打转,玩耍一番,显得格外亲昵。
有好奇的青城弟子想过来凑热闹,这猴儿耳目灵敏,马上怒目而视,甚通人xìng,搞得众人哭笑不得。
到了下午的时候,一行人就来到了灌县镇外的伏龙观。传说当年李冰在此降伏孽龙,使得这里风调雨顺,河道顺畅,因此而得名。
“伏龙观的元贞道长与我师叔相交多年,这次灌江口爆发瘟疫迅速蔓延,所以他老人家早就来到了此地。这么多患者,他老人家只是歎于缺一记药引,有了这猴儿这下可好了!”伊可馨带领着众人走在通往伏龙观的路上,边说话边抚摸着怀中的六耳弥猴。
赶了半天的路,大家终于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了。伏龙观四周玉树苍苍,花草芬芳,行走在茂树成荫的小路上,随处可闻布谷鸟和黄莺在歌唱。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处山门,横匾上赫然写着“伏龙观”三个大字,奇怪得是观门口人头攒动,完全没了道观的清幽脱俗。走近一看,都是一些衣着朴素的乡民,三三俩俩相互搀扶,进者远远多于出者。
观门口并没有人把守,他们随着众乡民进入了门内,无人前来问询,也不知找何人通报。
青城派的数十人衣着道服,所以他们并没引起乡民的注意,穿过一条长廊,一股药香扑鼻而来,马上就到了一处宽阔的广场,好不热闹!
广场的四周满是人,有的躺在担架上,有端着药碗,看这阵式,似乎都是到这里求医的乡民。
他们边走边好奇的四处张望,时不时看到几个道士忙碌着,似乎在帮着照顾病人,看到他们走了过来并没有理睬。
这时一位看起来年纪十二三岁的小道士迎面走了过来。伊可馨赶忙拉住了他。他一怔,随口道:“伊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这几天可把李神医忙坏了,这里前来就疹的得瘟疫的病人越来越多,我们师兄弟几人好几天都没休息了。咦!这些人是来干嘛的?”
“慧明,快去通知元贞观主和我师叔,青城派掌门到了。”伊可馨赶忙道。
“武林八大门派之一青城派的霹雳天尊?”慧明自言自语向后院跑了过去。在他们这些寻常道人看来,号称道教祖庭的青城派是那么高不可攀,霹雳天尊的名号在武林中更是如雷贯耳,竟然会光临这等小地方。
一盏茶的功夫,慧明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忙道:“师尊请众位青城前辈到前厅一聚。”他不住地打量着眼前的众道士,实在看不出谁才是霹雳天尊,只因为震元道长毒气攻心,已是半昏半醒的状态。
“我师叔到了吗?”伊可馨插问。
“李神医已在前厅等候多时。”原来那里地方宽敞,早已成了李时珍的诊室。
慧明引着众人来到前厅,进去时看到一些乡民都在门口排队焦急等候,厅内很宽敞,但桌椅很散乱,显然是因为刚才这里的病人使用的原因。
一行人刚到门口,只见一位手持拂尘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道正在那里等候。
庭轩打远一看此人,见他额头高高拢起,倒与道院里的南极仙翁画像有几分相似,运起太气却感应出这老者内力并不高。
“无量寿福!震元道兄别来无恙?”那老者做了一揖,视线在众人中搜索震元的所在。
“元贞师伯,先别客气了。震元道长中了毒,快让我师叔看看。”伊可馨心想这老道真罗嗦。
“你这女娃,解毒可是你的看家本事,还用得着你师叔出马,众位随我进门。”元贞慢条斯理的道。
伊可馨充他做了个鬼脸,这一老一少的举止倒有几分童趣。
元贞刚要转身,正巧屋内有人出来,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
“不及早出来迎接,怕人家说怠慢了贵客!”说话之人,五十多岁的年纪,面容清瘦,右手不停地捋腮下的胡须,与书坊里的老学究十足的相像。
“东壁兄快看看震元道兄中的毒有无大碍?”元贞已看到了被俩名青城弟子搀扶着的震元,引着他们走进了前厅,安顿在左首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下。
“不好治,不好治!这人脾气急躁,解这毒难上加难。”东壁兄还在用手捋着胡须,这人正是人称濒湖药仙的李时珍。
“师叔,你在说在什么呢?贞元师伯是问您能不能治,你扯到哪里去了?”伊可馨撒骄似的走到李时珍的跟前。
“馨儿,你这小鬼头,这毒怎么解你还不知道?我想他这么快毒气攻心,料定这老道这定是个急脾气,让他在药水中整整泡九九八十一天,真是难如登天。”他说完一扬手,只见银光一闪,震元额头两边太阳穴已各插着一根银针。他与震元相距不远,谁都没看清他用什么手法发得针,只有庭轩看出这位李神医的内功绝不自己之下,必定是一位暗器高手。
不一会,坐靠在椅上的震元缓缓地睁开眼睛,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目光停留在了沈庭轩的身上。他知道正眼前的少年人不顾自身的安危救了自己的命,眼神中充满了坚毅和感激。
“师父!师父醒来了!”众青城弟子都跪倒在震元周围,请掌门示下。
“快扶为师起来,贫道一定要拜谢这位少侠。”他抖动着的手指向沈庭轩。
“前辈,千万不要这样。”沈庭轩马上移步过,跪在震元身旁。
震元不知他这是何意,挣扎的要站起,吃力的说道:“少侠这是为何,这不是折煞了老道吗?”
庭轩赶紧扶住他,示意不可轻举妄动以免迁动毒伤,凝望着震元道:“前辈还记得九年前,保安城外的观音庙,您出手救的孩童吗?”
因为刚才李时珍的妙手医治,震元神志已清醒了许多了。他吃力地想着,九年的时间内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一生除强扶弱、疾恶如仇救过的老幼妇孺实在太多了,确实有些记不起来,迷惘地望着庭轩。
“您忘了,您还答应收我为徒呢?我在观音庙足足等了您三天,却未见您回来?”庭轩的声音有些颤抖。
“噢…是从三个锦衣卫手中救下的孩子,对了,还有一个书生和一个大汉。”震元叹口气,接着又道:“九前的这件事,令我终生难忘。当年老道我意气风发、孑然一身,听说严嵩那老贼祸国殃民,独自一人前往京城行刺。不想严嵩府内守卫森严。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卧室,不料竟有一手持赤剑的黑衣人强加阻拦,与他斗了几十个回合,我已受伤多处。现在想起我还心有余悸,那人的剑简直神鬼莫测。”他倔强耿直,心胸坦荡。虽然这是一件令他跌份的事,却说得不加掩饰,凝望着庭轩的眼神仿佛散发出异样的光神情,道:“孩子,就与你所使的剑法甚为相似,还有那三个黑衣人使用零零散散的剑招。接着说刚才那段,就在贫道具中剑倒地的时候,竟被一个武当派的高手救起,才得以脱险。”
庭轩听到武当派的人救了他,jīng神为之一振。
“那时虽然身负重伤,却想起那个天姿聪明的孩子。等我伤势好转后离开京城再到保安城外的观音庙寻找时已不见了你们的踪影。嗨!真是事事难料,因果循环。”看到他慈爱的眼神,让庭轩想起了当年的祖父。
“无量寿福!震元道兄身中剧毒,难道是青城门户有变?”贞元一揖问道。
“这回可让你老兄见笑了,想我霹雳天尊纵横江湖数十年,今rì竞到如此的田地,真是愧对青城的历代祖师。
于慎思那败类已被逐出师门十余年,昨夜竟带着一伙黑衣人夜袭青城山。上下奋力抵抗,不料那群黑衣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可怜了我的徒子徒孙!
那时我被于慎思和三名黑衣围攻,忽然听到后山有声响,立刻想到青城禁地“圣灯亭”有变,就向那边纵去。渐渐地听到原来那是箫声,愈听愈是燥热,心急如火,最后就跃到谷底的溪边,就见到了这孩子和那女娃。”震元费尽气力说完,身子已在颤抖。
“前辈您叫我庭轩好了,您还是不要说话了,会牵动伤势的。”庭轩关切地问道。
震元微微地点了一下头,说完已是筋疲力尽,又毕上了眼睛,连与贞元观主施礼的力气都是没有了。
庭轩转身对着伊可馨道:“妹…伊姑娘,震元前辈中的毒无大碍吧?”在这么多人面前,称呼一位姑娘为妹子确实难以启齿。
伊可馨面带不悦之sè,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当你是亲哥,你也把我当亲妹妹一样看待。”
她怀中的六耳弥猴眼睛滴溜溜地直转,似乎听懂了她说的话。
厅中的众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这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元贞道长微笑不语,只有李时珍若有所思般地捋着胡须,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师侄女身上。
头脑发热,瞬间脸红了一片,窘得庭轩不知说什么好。
“沈大哥,看看把你急地脸都红了,放心吧有我师叔‘药仙’在,震元前辈定会没事的。只要我师叔施展‘五行神针‘**,我再配些草药,定能解那毒,只不过要费些周章。刚施完两针,让前辈稍做休息明rì再医治。慧明,帮姐姐把震元前辈安顿一下。”伊可馨倒不客气,全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慧明快去把青城的众道友安顿好。”元贞道长催促着慧明。
“是,观主!”慧明领着众人到后厅休息。
庭轩送出了众人,走到伊可馨身边感激道:“妹子你多费心了。”
“又和我见外了,来,快过来,让我师叔为你看一下你体内幽蚕蛊毒的情况。”伊可馨拉着庭轩的手来到李时珍和元贞面前。
庭轩赶紧倒地施礼,道:“晚辈拜见二位前辈。”
元贞上前赶紧扶起庭轩,道:“少侠不必多礼。”
“你这女娃,有你这解毒圣手在,还用得着你师叔我,看来这次去青城山,没白去,收获倒是不少,不仅捕到了那猴儿,还找到了一个可心人儿。”李时珍狡黠的眼神笑了笑。
“师叔!说话颠三倒四的,胡说些什么?要不是有沈大哥,想捉住六耳弥猴是难如登天!”伊可馨跑到李时珍面前,撒娇似的拉了位他的衣袖。
“我说呀!那个我的好侄女的亲哥哥,你虽内功深厚,但这幽蚕盅毒不可以内力强逼,否则会加深毒xìng的蔓延。你在此间多等二rì,等老夫将此间乡民的瘟疫治好后,才可为你解毒如何?”他先看了一眼伊可馨才对沈庭轩道,倒有几分搞怪的表情。
伊可馨哭笑不得,急得直跺脚,道:“师叔!你还胡说,什么好侄女的亲哥哥的,就叫他庭轩好了。”她说完脸颊菲红,偷偷地瞅了一眼庭轩。
这一老一少的一唱一和,庭轩听在耳中感觉怪怪地,问道:“李前辈您说地晚辈记下了,此地瘟疫横行,村民们多汇于此观中就疹,不知晚辈能否帮什么忙?”
“多陪陪我的宝贝侄女,好好饲养那只六耳弥猴,就算帮助这里乡民的忙了。”李时珍说的话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却又让人感到饱含深意。
伊可馨低头不语,抚摸着怀里的猴儿。那猴儿眼睛滴溜溜直转,瞅了瞅庭轩又看了看伊可馨,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
当天,众人在贞元观主的安排下用了斋饭。伊可馨领着六弥猴找到了沈庭轩。这猴儿似乎与他俩特别有感情,也许是感激伊可馨的解毒之情,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自得其乐。
这猴儿喜食毒虫,伊可馨与沈庭轩就后山的山谷捕捉许多蝎子和蜈蚣,供其食用。
第二rì,贞元观主会同李时珍将沈庭轩等人召集在昨rì的大厅内,厅外立着一口大锅,下面烈焰熊熊,一股浓烈的药味串入鼻中。
不一会儿,伊可馨抱着六耳弥猴走了进来,一边抚摸那猴儿的绒毛,一边道:“小黄别害怕,这么多乡民的xìng命就全靠你了,放心吧,姐姐是不会害你的。”伊可馨完全将它同朋友一样对待。
那猴儿平时机灵之极,比它身体高大的猛兽都无所畏惧,此时见大厅站着这么多人,深深地依畏在伊可馨怀中,“吱,吱”叫着,好似在哀鸣。
伊可馨将猴儿放在桌上,拿了个酒盅,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对着猴儿道:“今天姐姐要用你身上的一点jīng血来救治这里的染了瘟疫的乡民,说起来,这可是功德一件!”
六耳弥猴似乎很害怕,缩成一团。伊可馨用银针刺破它手指上的血管,将jīng血滴入酒盅内,整整滴了一盅。
这时,李时珍缓步走了过来,面sè凝重,到了伊可馨跟前,对着酒盅伸出右掌。只见盅内的猴血转眼不见了,化成了一团血雾,缓缓吸入掌中。
他快步走出了厅外,此时大铁锅熬的药已经沸腾翻滚,将右掌迅速击出。只见满锅的药水从锅中翻滚而出,那团血雾也从掌中喷出,迅速与翻出的药水融合。随着他右掌不停地挥动,那团药水竟形成一个圆形的水球,由棕sè渐渐变成了血红sè,缓缓地又落回了大锅中。此时,锅下的火已经熄了,飘散出一股略带香气的药味,竟与伊可馨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
这份内力没有四五十年的内功的修行,绝难达到,站在一旁的庭轩自愧不如。
随后,贞元吩咐观内的道士将那一锅的药水分别盛到碗中,分给前来就疹的乡民,一连三rì,如此施为,伏龙观就疹的乡民所剩无几,这场瘟疫总算控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