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剑门,是嵊州三大宗门之首。
素以剑术凌厉狂野,弟子彪悍勇猛著称。即便是嵊州另外的两大宗门,平素也不愿意和怒剑门多做接触,均道怒剑门中没一个正常人,都是武疯子。
此刻,一个白衣少年正静静的站在怒剑门的山门外,山风烈烈,吹起了他的衣角和发梢,好似他直yù随风飞去。
两个守门的弟子看见了他,其中一个便走过来问道:“这位小兄弟,你是有什么事吗?”
“哦。”那少年温和的笑笑,道:“雷某自安州而来,久闻怒剑门的剑术刚猛凌厉,霸道绝伦,心向往之,故此特来讨教。”
那守门弟子一听是来上门挑战的,面sè便渐渐冷了下来,淡淡的道:“我们宗主有令,本门弟子不得随意出手,凡有挑战者,一律请回。”
那少年自然就是雷无忧了,反正这个时代也没有照相机、电脑电视什么的,虽然他是怀王,祖制不可擅离封地,可是又有多少人认识他呢?就凭他的一身本事,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悄然离开,又有谁能知道了?
雷无忧轻笑道:“司空宗主是怕贵门的剑术过于霸道,怕一出手便伤了人命,不愿门下弟子多造无端的杀孽,是吗?果然无愧铁剑仁心之名。雷某十分佩服。”
那守门弟子听他恭维自家的宗主,脸sè便缓和了些,不料雷无忧接着又道:“不过雷某此来,求的是一个以武会友,未达目的,雷某岂能就走?”
说完,不理那守门弟子臭臭的脸sè,运功扬声道:“司空宗主,晚辈自安州而来,yù求教贵门绝学,还望不吝指点。”声音虽然不大,却是滚滚而去,响彻天地。
那守门弟子满脸骇然的看着他,如见鬼魅。
不过片刻,怒剑门内便响起了“铛铛”的钟声,随即山门大开,一队黑衣弟子迅速跑了出来,列队两边,一名灰衣中年人,随即出现在雷无忧眼前。他约莫四十余岁的年纪,三缕长髯,黑脸膛,丹凤眼,不怒自威。在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他冷眼看着雷无忧,冷冷的道:“阁下何人,闯我山门,意yù何为?”
雷无忧拱手行了个礼,微笑道:“司空宗主严重了,雷某素闻怒剑之名,贵门的一花一叶均是人中俊杰,此来只是想向他二位求教一二,何言一闯字。只是这位兄弟拒不让进,这才无奈出此下策。冒犯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那司空宗主名叫司空伤,年轻时曾一rì之间挑了七座黑道营寨,闯下了偌大的名头。现在年龄渐长,脾气却没怎么消,只是见这年轻人面目温和可亲,态度也还颇为恭敬,加上刚才雷无忧展现出的功力实是可畏可怖。
司空伤也不愿无谓的树此强敌,便缓了颜sè,淡淡的道:“阁下说笑了,就凭阁下刚才展现出的功力,我这两个弟子便万万不是对手。阁下还是请回吧。”他嘴上说得淡然,其实心中充满了震惊,看这少年的年纪绝不超过二十岁,可是站在那里,却仿佛已经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司空伤自知这一辈子也未必能到达这种境界,真不知他小小年纪,怎么会有如此修为。
雷无忧心知自己刚才的表现是过了一点,便道:“家师曾有言,命晚辈遍访天下豪杰,经百战,方能破百态,以期得证无上大道。晚辈此来只求与花叶二位彼此印证胸中所学,还望前辈成全。”
司空伤沉吟不语,这个年轻人以如此年纪有如此修为,又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历绝非寻常,他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了几个惊天动地的人物的名头。
他看着雷无忧,缓缓的道:“这位小友,你既有如此宏远,按理说老夫不该阻拦,然非是老夫妄自菲薄,老夫的这两个弟子,修为虽然还差强人意,却与小友并不在一个层次上。似无动手过招的必要。”
司空伤此言一出,他身后站着的一男一女脸上顿时露出不服之意。雷无忧刚才隔空传音,功力果然可称得上一句惊世骇俗,真动起手来,他们自己也觉得恐怕是输面占多。但师父此刻竟然说他们与雷无忧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那意思就是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完全没必要动手,这让他们那一贯骄傲的心无论如何接受不了。
只是门中门规森严,师父在说话,他们不敢插嘴,可是眼中流露出的忿忿之意,却将他们的内心表露无遗。
雷无忧一一看在眼中,便向司空伤道:“前辈过谦了。叶兄和花姑娘实乃天之骄子,尤其是花姑娘,竟然使贵门的云水剑法,在时隔两百年后,重现人间。配上叶兄的雷霆剑法,双剑合璧,迄今于年轻一辈中,未逢敌手。
晚辈此来,便是一心想见识一下二位的绝学。晚辈有个提议,晚辈与叶兄和花姑娘过招,只以剑招迎敌,绝不动用真气伤人。”
眼看花叶二人已是面上变sè,才接着道:“反正晚辈只求见识一下怒剑门名震天下的绝学,于输赢二字,倒不放在心上。”
花依然长相甜美,平素便颇得门中长辈的宠爱,此刻终于忍不住了,寒声道:“我怒剑门的绝学可不是耍着玩的,一剑既出,生死在天。若是因此而失手伤了你的xìng命,那岂不是我等的罪过。”
雷无忧笑道:“花姑娘多虑了,若是二位能伤了我,自然便算是我输了。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花依然张口就要说什么,旁边的叶远归到底沉稳些,轻轻一拉花依然的袖子,花依然看了他一眼,便忿忿的收声不语了。
司空伤心中也颇为不满,心道即便你是三帝四圣的传人,又怎敢如此小觑天下英雄,真当我怒剑门无人吗?
雷无忧见司空伤面上隐现怒sè,花依然也在后面气鼓鼓的,只是不敢作声。便向司空伤道:“前辈,要不这样,我与叶兄和花姑娘打个赌,如何?”
花依然冲口而出,道:“什么赌?”
雷无忧道:“我赌我不用真气,二位双剑合璧,一套剑法使完,仍然奈何我不得,否则便是我输了。我若是输了,便奉上回魂珠十颗,定灵石十颗,若是我赢了,便请二位随我一同下山,听命于我三年。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二位做什么违背道义和良心的事情。如何?”
此刻,雷无忧终于将自己的目的暴露了出来。他身边可用的高手太少,巨灵门弟子中虽然有些已经修炼到了大力神魔真诀第十重甚至第十一重的高手,可是他们已经被雷无忧编入了军中的建制,当初来的那四百九十二人,现在每一个都至少是统带百人的小队长了。
雷无忧觉得,身边没有几个高手随时候命,实在不方便,而且要是以后遇到刺客什么的,都不用自己动手的,身边的一帮子高手呼啦啦冲出去,立马将事情摆平,那多帅啊。如果遇到什么情况都得自己这个堂堂怀王亲自动手,那多没面子啊。
所以,他就将主意打到了各大门派的jīng锐上。因为嵊州离广阳城最近,他第一站便挑选了此处。他计划了一条路线,正好是画一个圈,经嵊州、雄州、胜州、理州、汶州五地,将其中声名素著八大门派中能叫得响名号的,自己也能看得顺眼的,都收罗到身边来,最后经济州回到自己的安州广阳城。
以前,他只是自己一个人修炼,唯一能交手过招的对象就是他师父东方无为,所以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水平。可是经过了密林一行和与夏小雨的交手,包括之后与她的交流,让他对自己现在的修为已经有了一个准确的定位。
夏小雨一身所学,在江湖上已可称为一流高手,据她说那些所谓的各大门派的成名高手,其实力充其量也就是与她在伯仲之间。既然如此,那么自己不动用真气迎敌,也不算过于托大。
花依然和叶远归同时将目光望向了司空伤。司空伤此时已经被雷无忧开出的赌注给震惊了。花叶二人年轻,不知道雷无忧所说的回魂珠和定灵石是什么东西,可司空伤清楚啊。回魂珠是救命的极品,定灵石能使人的修炼速度提高一倍。即便是输了,花叶二人跟着这样的年轻人,也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害。想来想去,自己这边是只赚不赔。他深吸一口气,微微的点了点头。
花依然见师父点头了,便昂然道:“我们赌了。到时候输了,受了伤,可别怪我们手下不容情啊。”
雷无忧笑道:“自然是不会的,二位肯赐教,雷某高兴还来不及呢,何来怪罪之说。”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叶远归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此地非较技之所,雷兄里面请吧。”说着侧身一让,伸手虚引。
雷无忧拱手道:“多谢叶兄。前辈请,叶兄请。”
怒剑门内有一个宽广宏大的演武场,此刻,场中雷无忧和花叶二人相对而立,场边挤满了围观的弟子,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叶远归看了一眼花依然,发觉她仍然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便低声道:“依然,他虽然口出狂言,但若是没有几分把握,又岂敢夸此海口。所以,万勿轻敌啊。”
花依然一向都信服叶远归,闻言便立即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心态不对。她也是天资聪颖之辈,醒悟过来之后,整个人的气质便立时发生了变化,从刚才的不忿浮躁,变得沉静如水。雷无忧看在眼里,也不由得道了一声好。
叶远归手一挥,便有几个人捧着七八把剑过来,他冲着雷无忧一拱手,道:“雷兄,我看你似乎是没有携带兵器,请选一把剑吧。”
雷无忧回礼道:“如此,小弟便不客套了。”他随便抽了一把剑出来。那剑一出鞘,便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伸指轻弹,剑音清越。雷无忧不由得动容道:“好剑。仅凭此剑,便足见叶兄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好汉子。雷某佩服。”说着,退后两步,剑尖指地,说道:“请。”
叶远归也道了声“请”,“锵”的一声,二人的长剑同时出鞘,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同时一声清啸,抢步上前,一攻左,一攻右。
雷无忧看他们那互视那一眼时间虽短,却有一丝情意自然流露,心中暗笑,什么双剑合璧,分明是郎情妾意剑嘛。
叶远归使的是一柄阔背重剑,剑名斩山,剑势大开大阖,威猛霸道。他长得虽然是斯斯文文的,但一动起手来,却自有一股一往无前,刚猛霸烈的气势,整个场中都充斥着他掌中剑带起的尖锐风声,声势惊人。雷霆剑法,素来有进无退,只攻不守。
花依然使的却是一柄淡蓝sè的细剑,剑名暗香,她就像是叶远归的影子,温柔的陪伴在他身边,就像是一个妻子,当她的丈夫在外打拼的时候,她在家打理好后方的一切,使他能够后顾无忧,偶尔帮着出出主意,却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云水剑法,绵里藏针,守强攻弱,有天下剑法,防御第一之名。
可是让他们两人越打越心寒的是,他们发现自己就好像在跟一个有形无质的灵魂在战斗一样,若不是眼中确定雷无忧就在场中,他们差不多要错以为是自己二人在自行练剑了。
雷无忧的身法绝不诡异,步法也很简单,但他们就是碰不到他,有时明明感觉剑尖就差那么一分便要刺到他的衣服了,可就是那么一分,便远如天涯。
雷无忧对自己也很满意。此行固然是想要招揽一些高手以为己用,但也有检验自身修为的意思。最后一次与东方无为的那一战,还有后来在密林中被困大迷踪阵,都令自己在境界上有了一定程度的感悟和突破,虽然远不及东方无为,却毕竟是向着他的方向又迈出了一小步。
此刻花叶二人双剑合璧,若还是当年师父临走时的修为,想必无法这么轻松惬意的只守不攻,要想赢他二人,便只有拔剑相向,挫其攻势,破其防御了。
司空伤在场边看他三人相斗,心cháo激荡,不能自已。他此时已经可以确定雷无忧的来历了。
三帝四圣,各有特sè。天帝铁锥无敌,以力破巧。夜帝诡奇多变,无形无迹。木帝功力醇厚,中正平和。刀圣一刀纵横,出手无情。火圣无火不控,无物不焚。冰圣火中凝冰,轻功无双。药圣起死回生,千里杀人。
雷无忧虽然只是一味闪避,并未动手,但无疑与三帝四圣的路子都不相符。那就唯有一种可能xìng了,他是剑神的传人。
剑神东方无为,人称“无yù无求无为生,逍遥天下一剑神”。
司空伤年轻时曾偶遇东方无为,当时他刚出道,东方无为却已是名震天下。他二人有缘同住一间客栈,吃饭时便攀谈起来,那次的谈话使他受益终生。若要问司空伤,他一生最尊敬的人是谁,那他师父绝对只能排到第二,第一肯定是东方无为。
他望着场中雷无忧的潇洒自若的身影,恍惚又看到了那时候同样也是一身白衣的东方无为。
这时,叶远归与花依然二人的一套剑法,已经快要使完了,眼看显然是奈何雷无忧不得,若是不动用压箱底的绝招,这打的赌怕是就要输了。他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灵相通,微一点头,叶远归一声长啸,阔剑高举过顶,剑上剑芒大盛,竟然渐渐形成了一把耀眼夺目的巨大光剑。终于,他以剑作刀,冲着雷无忧当头劈了下去。
花依然的表现更为神奇,她不再靠在叶远归身边,之间一团水汽迅速的在她脚边聚拢,倏忽便形成了一朵白sè的云彩,这团白云竟然托着花依然飞了起来。花依然身在空中,细剑斜指雷无忧,剑上开始泛出淡淡的水汽,接着水汽又迅速凝成了一柄一柄的小剑模样,顷刻间便有漫天剑雨,从四面八方袭向雷无忧。
二人的这一招显然消耗相当的大,花依然此刻面sè煞白,没有一丝血sè,她散去了脚下的白云,落到了地上,叶远归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眼看这一招如此威势,二人的眼中也不由得流露出了希望。他们此刻也不指望能伤了雷无忧,但最起码要逼得他动用真气,这样的话,打赌就算是他们赢了。
雷无忧面对如此攻势,神sè也变得极为凝重。他第一次提起了手中的剑,忽然之间,只见他全身上下,都冒出了璀璨的剑光,就仿佛他突然变成了一个全身是剑的大刺猬。漫天攒shè的云雾飞剑,每一把都享受到了雷无忧的关照,他轻轻的点在那些云雾飞剑身上力量最薄弱的地方,那些云雾飞剑便立刻还原成了初始状态。
最终,携带着一剑破百剑的气势,在朦胧的雾气中,一道雪亮的剑光迎上了叶远归劈下的光剑。一触即退,再触再退,三触三退,当剑光第四次迎上已黯淡了许多的光剑时,光剑终于消散于无形。
叶远归和花依然双眼失神的看着场中淡然持剑而立的雷无忧,心中一时心灰意冷,什么十年苦练,什么江湖称雄,在此刻,似乎都是那么的可笑。他们都是高手,所以他们清楚的知道,雷无忧刚才破他们最后一招的时候,确实没有动用真气。
可正因为他们非常确定这一点,才更加剧了他们的沮丧感。没有动用真气代表什么,代表雷无忧所能动用的力量,不过是普通成年人的力量。就是靠着这种他们平时看来蚂蚁般弱小的力量,却破了他们破釜沉舟的联手一击。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司空伤看着这两个心爱的弟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沉声喝道:“远归,依然。”
“啊?哦,师父。”两人像是刚从梦境中醒来一样,看着司空伤,涩声道:“我们输了。”
司空伤威严的看着他们,喝道:“打起jīng神来,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不过是比剑输了一场而已,何至于如丧考妣?连这点挫折都经受不起,还能指望有什么大的成就?”
说着,看他们二人似乎有点回过魂来的样子,接着道:“何况,你二人输给这位小友,并不为过,你们的境界差得实在是太远了。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我,看了这一场比剑之后,也自问不是这位小友的对手。”
说完,不理两个徒弟露出的惊诧的神sè,转头对雷无忧道:“小徒不堪,倒让小友见笑了。若是老夫猜得不错,小友当是东方前辈的传人吧?”
雷无忧微笑答道:“前辈过谦了。叶兄和花姑娘的最后一招,惊天动地,晚辈实是拼尽了全力,方才侥幸破解。虽然并未动用真气,然而即便是动用了真气,也不过如此。怒剑门名不虚传,晚辈不虚此行。前辈是认识家师吗?”
司空伤听他自认师承,便点头道:“小友不可再以前辈称之,你是东方前辈的弟子,你我平辈论交吧。不错,三十年前,我曾与东方前辈有过一面之缘,蒙他老人家不吝指点,使我获益良多,此番恩情,令我铭记终生。此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老人家了。唉,无yù无求无为生,逍遥天下一剑神。”说着怔然出神。
叶远归和花依然刚开始听司空伤说什么东方前辈,还不知道是谁,直到听到他最后的两句话,才大惊失sè。剑神!师父口中的东方前辈就是剑神!那个传说中神一般的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师父说的,原来这个人是剑神的弟子,那输给他倒是也不算什么。
想想自己居然跟剑神传人打了那么久,原本的嗒然若失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有那么的一丝兴奋。
雷无忧也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有剑神这么一个牛叉的称号,他想了想刚才司空伤刚才最后说的最后两句话,倒是跟师父蛮符的,又有东方无为的无为二字,也有逍遥剑宗的逍遥二字,应该就是师父没错了。
此时,司空伤才回过神来,对着雷无忧笑道:“你看,这人老了老了,动不动就好走神,来,小友,请入内奉茶,待我备下酒席。无缘再聆听东方前辈的教诲,跟你讨教一二,也是一样。呵呵,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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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节事情多,更新时间只能不固定了,抱歉。不过肯定不会断更,即便是过年。
呵呵,新年第一天,祝大家新年新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