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皇宫中,一位中年男子正坐在勤政殿内,他一身红sè长袍,袍身上用金线绣着一只闪电金光吼,正在仰天咆哮。
这位中年男子就是金月皇朝当今的皇帝陛下,雷无忧的亲叔叔,昊天大帝。此刻,他正面sèyīn沉的听着兵部中书陈震的奏报。旁边还站着当朝宰辅范启哲。面前的案几上,堆满了各地送来的告急文书,这些,都是目前战乱还没波及到的地方官员呈上来的,敌人真的打来了,也就不告急了,跑吧就,还告的哪门子急啊。
陈震提心吊胆的说完了必须由他说的事,五州兵马大元帅周立率五十万大军,与敌决战于通州境内,被敌设计分而歼之,仅余数千人逃至静州两河城。最后道:“如今敌军势大,再派何人迎敌,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昊天大帝闭着眼睛,久久都没有说话,半晌,突然将案几上堆积如山的折子一把扇飞。陈震和范启哲赶紧扑通一声跪下,只听昊天大帝低吼道:“五十万人呐,被他周立轻飘飘的一句中计了,就完了?传旨,立刻将周立锁拿进京,朕要将他凌迟处死!”
说完,喘息了几声,才渐渐恢复了常态,看着面前的两个心腹大臣道:“如今可算得上是我朝生死存亡之秋,该当如何,二位卿家不妨各抒己见,畅所yù言。”
陈震和范启哲偷偷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陈震又犹豫了一下,才张口说道:“陛下,其实还有一件大事,微臣不曾奏明陛下。非是臣敢欺瞒主上,实是此事颇为匪夷所思,臣自己没弄明白之前,不敢以传奇故事告之陛下。”
昊天大帝楞了一下,倒是被陈震勾起了兴趣,便问道:“哦?何事能使陈卿如此困惑啊?”
陈震回道:“陛下还记得当初北疆联军入侵之始,臣曾奏东方大草原的哈都吉德也同时起兵犯边之事吧?他将二十余万大军牵制住了呼啸军团,然后兵分三路,其中两路快速灭了唐国和惕厉,会师于嵊州和安州交界处的熊城,另一路由哈都吉德亲自领兵,自嵊州宛城,一路攻至安州的风歌峡谷附近。”
昊天大帝点头道:“是啊,当时你说他们在风歌峡谷遭遇了一场惨败,便就此退兵了。朕当时还着你嘉奖统兵将领,你说待战报报上来后便即着手办理。后来我也把这事给忘了。怎么了?这中间有什么变故吗?”
陈震道:“是的。其实这场战事并非由地方报上来的,而是臣兵部的暗查司报上来的。因为当时大败哈都吉德的,并非我朝地方军队。”
“什么?”昊天大帝震惊道:“并非我朝军队?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陈震摇了摇头,道:“这些人是突然出现的,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儿来,事后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臣之所以提起这件事,是因为这支军队拥有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战斗力。”
“哦?如何强大到不可思议法?”
“陛下,当时的战况是这样的,哈都吉德自领二十八万大军,自熊城入安州,目标当是怀王殿下的广阳城,如此便可与桑坦等人对虎啸军团的两处防地造成内外夹攻之势。可是,当他们先行的十万人进入风歌峡谷之后,遇到了伏击,两边山壁上出现了弓箭手。
这些弓箭手使用的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弩箭和长弓,shè程远,威力大,哈都吉德的军队只能被动挨打。最终,十万人尽殁于峡谷之中。
后来这些人又在峡谷外摆开阵势,与哈都吉德余下的军队来了一场实打实的阵地战,结果那些人以不到十万的兵力,正面击溃了哈都吉德的大军。并于哈都吉德的退路上预设了伏兵,最终哈都吉德仅带了四万多人,狼狈的逃至熊城。
陛下,您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能以少胜多吗?他们自身的勇猛固然是一点,更重要的却是他们的装备。他们所有的士兵都穿着一身暗红sè的全身甲,据说这种铠甲刀枪不入,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外,全无破绽。
他们还有一支奇怪的骑兵。人数虽然不多,大约只有一万人,却在两军对阵中,正面冲垮了哈都吉德的八万骑兵,而且当时那八万骑兵还是从峡谷两边的山丘上冲下来的。”
昊天大帝失声道:“什么?怎么可能?”
陈震面sè沉凝,道:“是的,陛下。说他们奇怪,是因为这些人骑的不是马,而是生活在荆棘山脉中的狂暴铁甲兽。”
昊天大帝倒吸一口凉气,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半晌,才道:“陈卿说了这半天,想是对于这些人的身份,已是有了些眉目了?”
陈震躬身道:“陛下圣明。臣通过搜罗来的蛛丝马迹,已经分析出了一个人,本来只有五成把握,可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于是臣的猜测便变成了肯定。”
“怎么?”
“陛下,这还得从那支奇怪的骑兵说起。当时哈都吉德溃败,那些骑兵便一路追到了他暂时歇脚的铁木堡下,不料哈都吉德派出了一直在他身边的一个神秘的黑衣人,结果那个黑衣人以个人之力,全歼了整个铁甲兽骑兵。”
昊天大帝已经不记得自己今天就这么一会,已经吃了多少惊了,他惊道:“什么人有如此能耐?”
陈震摇头道:“这个却是不知。但这个黑衣人的出手,却最终引出了一个人。臣以为,这支神秘的军队,幕后的主人,应该就是这个最后出现的人。”
“陈卿吊了朕半天胃口,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陛下莫急,听臣慢慢道来。在那支神秘的军队退走消失之后,哈都吉德为了发泄,便又回头,屠了前面的篝县,之后退守熊城。那里有他刚刚赶到的二十余万大军。这点应该说是那个人到底是年轻,缺乏经验,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只可惜了篝县全城的百姓啊。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谁都想不到的了。那个人居然孤身一人,带着两头巨兽,杀上了屯有重兵的熊城。巧的是当时哈都吉德那二十多万大军,基本都驻扎在城外,城内只有各级军官和亲兵,总数大约在万人左右。
我想应该是那个人在篝县看到了哈都吉德屠城后的惨状,所以出手毫不容情,最终,在熊城中的所有将领和士兵,全部死光,包括草原上伟大的众生王,哈都吉德。所以后来他们才急匆匆的狼狈退兵。”
昊天大帝再度变sè,道:“你说什么?哈都吉德死了?”
陈震点点头,昊天大帝沉思了一会,将刚才所有的消息消化一下,才道:“唉,哈都吉德,一代豪杰,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就死了。不过他既已死,则群龙无首,东方大草原再不足虑。
你说的那人到底是谁?还有,他敢于孤身一人前往,必然与你所特地强调的他身边的那两只巨兽有一定的关联。快说吧。”
“陛下英明!要说他身边那两只巨兽的名字,天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果传回来的消息没错的话,那是两只传说中的闪电金光吼。”说着,也不理昊天大帝那又开始张大的嘴巴,接着爆猛料:“至于那个幕后的人,陛下其实也知道,他便是您的亲侄儿,怀王殿下。”
昊天大帝似乎被这个最后的答案雷得外焦里嫩,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又像是在问陈震,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可能?是无忧那孩子?他还不到二十吧?”突然抬头道:“这孩子如何会有这般本领?”
范启哲在旁躬身道:“这个问题,臣倒可以回答陛下。”
“你说。”
“是。其实说穿了也简单。因为现在的怀王殿下三岁的时候,老怀王殿下为他找了一个师父,这个师父,就是名震天下,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逍遥剑宗宗主,剑神东方无为。”
“哦,原来如此。可是,没听说过东方无为会驯兽啊,他这驾驭百兽,甚至闪电金光吼为自用的本领又是哪儿来的?”
范启哲闻言脸上露出了尴尬之意,“这个,臣却是不知了。”
昊天大帝点了点头,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转问陈震道:“你有把握是他?”
陈震应道:“是。臣至少有八分把握。”
“好。你说了那么多,到底是想说什么?有什么说什么,无妨的。”
陈震道:“是。臣以为,凑出这么大一支jīng锐之师,必然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也就是说,如果那个幕后的人真是怀王殿下的话,那他早在几年前便已开始筹备了。当然,我相信怀王殿下组建这么一支军队,绝对不是为了什么谋反之类的。若他真有此意,那么当时他便绝不会出手。他当时只需稍露实力,便可坐看草原军入侵,然后他再乘乱而起,好处岂非多多?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狠狠的教训了草原人。臣想怀王殿下之所以如此遮瞒,是恪于祖制,可是他却又早在几年前便看出了我朝的危机,为了应对,便只能暗中准备了。这是臣综合了全部信息后,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臣以为,陛下可以给怀王殿下下一道旨意,给他一个合理的拥兵的理由,然后让他带兵前来,勤王护驾。”
昊天大帝点头沉吟不语,这时范启哲上前道:“此非常时,敌军兵锋犀利,已在朝臣中造成了一定的恐慌,现在急需一场大胜,来安定人心。陛下不妨宣谕怀王殿下,只道国势危急,怀王亦为皇室子弟,当为陛下分忧,可赐他金银若干,着他自筹军队,人数不限,入京勤王。
怀王殿下也是聪明人,看到这样的旨意,自然明白陛下已洞悉他的一切,同时也使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出来,做一些事情。以陈大人刚才的分析,怀王殿下倒是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那么他对于这样的安排,想必是乐意的。
如此,则他多了一个施展抱负的舞台,陛下则多了一支强军,以抗外敌。至于以后嘛,臣闻怀王殿下倒是个颇重感情之人。”
昊天大帝深深的看了范启哲一眼,缓缓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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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雨关。
今天已经是守城的第七天了。双方都打出了真火。
七天来,德亲王已经损失了近三万兵力,其中有一万人都是直属于他的岩石军团的人。没办法,他只有这样才能堵住其他人的口。可即便如此,仍然有一些人,当轮到他们攻城时,开始消极怠工了。战鼓声起,有气无力,金锣一鸣,迅速回营。
德亲王郁闷得直想吐血。自开战以来,他第一战就遇到飞鹰军团,惨胜。好吧,惨是惨了点,可到底还是胜了啊。这一次,又被一些渔民给堵在了这里,每天不停的拿人命往上填,可楞没看见半点破城的希望。他们是渔民吗?不是专门捕猎霸王鱼的渔民吧?
柳二喜开始了每天的例行巡视,他出身贫寒,xìng子上也和何长贵有些相似,要不然两人怎么成了割头不换颈的朋友了呢?这七天来,他每天早中晚三次巡城,丝毫不马虎,当敌人攻上来的时候,他也亲自站到城头上,和大家伙一起挽弓shè箭,泼油倒火,甚至连吃饭,都经常和大家在一起吃。因此,他在士兵中有很高的威望。
看见他来巡视的士兵都自发的站了起来,向他行礼,他也一一点头示意。表面上看起来,他似乎没有任何异样,其实,他的内心有煎熬,有不舍。
他刚刚接到了何长贵的命令,命他最迟两天后,便开始撤离暮雨关,因为另一路的敌军已经连破咸城、古华城、盘城,正向暮雨关逼近,预计三天之后,便可抵达。到时候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这可与预先的计划不符。
柳二喜明白,这场属于他的戏,要谢幕了。他多想能在这里拖垮城下的敌军啊,他甚至梦想着有机会能亲手割掉德亲王的人头,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可惜,这一切都要结束了。他在此坚守了整整七天,眼看就要撤离了,内心中生出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感觉。既有不舍,也有不忍。
这城里并非全是他的军队,还有许多平民百姓,他们撤退,不可能带着那些老百姓的。可以想见,当他们走后,这些普通人会遭遇什么样的噩梦。他很想先安排这些老百姓先逃,可是先不说他决不能这么做,这个决定一宣布,必然会引起部队的震动,军心一乱,那今天能否守得住,都是个问题了。就是能说,让那些老百姓先走了,这兵荒马乱的,可以预见接下来战火将烧遍整个关州,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柳二喜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耳中听见城下又是一阵战鼓声响起,便不再多想,还是先打好眼前的这一仗再说吧。
对于这一次的攻城,德亲王是下了血本了。无他,盖因他接到了元狩大帝的旨意,上面对他严加斥责,并通知他,由北韬国名将上官云书率领的西路大军攻陷关州数城,不rì将抵达暮雨关后方,命他配合上官云书,前后夹攻,拿下暮雨关,之后听从上官云书指挥。
因此,德亲王这次是拼了。他知道,若是自己不能在上官云书到达之前攻陷暮雨关,那么自己就算是彻底的完了,这辈子都别指望翻身了。
鼓声急密,这次担任主攻任务的是德亲王的岩石军团。
连rì来的进攻,所有的云梯车都被毁坏殆尽,因此,一队队的士兵,冒着如蝗的羽箭,抬着自制的长梯,看都不看身边倒下去的战后一眼,只是往前冲,冲到墙根下,将长梯架起,然后就拼命往上爬。数不清的人中箭,跌落,又有数不清的人接着顶了上来。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岩石军团已经伤亡了近两千人。德亲王旁边的一员将领急道:“王爷,这样下去不行啊。咱们的人死得太多了。”
德亲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着牙道:“今天就是死光了,也得把这给我拿下来。你也去,没什么可保留的了。”说完,将那员将领一把推开,自己冲到一面战鼓前,从鼓手手中抢过了鼓槌,“咚咚咚”的奋力敲打。
刚才那员将领呆了一下,然后二话不说,转身离去,片刻之后,战场上便又多了一支生力军。
这一次的攻势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下午,而且还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城头上有许多弓箭手已经连弓都拉不动了,只剩下坐那儿喘气的劲了。
柳二喜指挥着身边的人,奋力的将一把超长的、已经架到了城头上的长梯推了出去,所有长梯上的士兵都像下饺子一样掉了下去。他不断的到处去给战士们鼓劲,也实在是累得不轻。他眼看着这次敌人的攻势如此之猛,心中也沉甸甸的。他也约略猜到了几分德亲王的心思,但除了死守,他想不出来任何别的办法。
这时,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匆匆的跑了过来,到了柳二喜面前说道:“二喜哥,这些家伙吃错药了,攻得太猛了,我带人去冲杀一阵,不然我怕弟兄们顶不住了。”
柳二喜微微一窒,他知道这一去意味着什么。看着面前这个粗豪的大汉,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总是拖着两道脓鼻涕的孩子的身影,那时候作为他们几个大孩子的跟屁虫的小子,现在要为了自己,为了城中所有的人,去拼命了。
他也想一起去拼命,他不想自己守在城头上,看着兄弟在底下拼命,最终拼光了所有的命。
可是他不能,他还肩负着带领活着的人撤离的使命。他只觉得鼻子一酸,赶紧使劲忍住了,拍了拍那青年的肩膀,哑着嗓子道:“好兄弟,你去吧。一切放心!”说到这里,眼睛还是忍不住红了。
那青年笑了,笑容中满是温暖,道:“二喜哥,回去后到我家求亲吧,我姐一直在等你,她跟我说过,她不怕当后娘,她愿意当后娘。”说完,他深深的看了柳二喜一眼,然后掉头而去。
正在城门附近攻击的军队突然发现对方的防御力度似乎突然增加了许多,箭矢、滚木、礌石的密度增加了一倍也不止,对他们造成了大量的伤亡。无奈之下,只得退开一些,暂避其锋芒。便在此时,城门突然半开,一支三千人的部队急冲而出,全部都是圆盾长刀,其中有许多人穿的都是上次缴获的岩石军团重装步兵的甲胄。
方海cháo冲在最前面,他了解他的二喜哥,作为他临死前的遗愿,二喜哥一定会好好照顾姐姐一生的,这样他也就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他从小就有几把子傻力气,后来又跟着夏小雨学了几招,平时撂倒十来条大汉不是什么问题。此刻,他红着眼睛,冲到最靠近他的一个敌兵面前,狠狠的一刀斩下,“噗”,激shè而出的鲜血溅了他满头满脸,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血迹,咸的。
“杀!”他暴喝一声,往城墙下人最多的地方杀去,他要在死之前,尽可能多的毁坏敌人的云梯,这样才能给城里的兄弟尽可能多的喘息的机会,让他们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他们突然冲出,刚开始确实造成了一定的混乱和杀伤,但岩石军团也是玉竹国中叫得响字号的部队,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一支五千人的部队迅速截住了他们。这是一支真正的重装步兵,其装备跟他们这山寨版的一比,完全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那些同样也穿着重装的还要稍微好点,有的还能跟对方拼个同归于尽,可是其余的人却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被对方一刀一个,劈翻在地。
眼看身边的兄弟越来越少,方海cháo双眼已是通红,“铛”的一声,帮旁边的兄弟挡了一刀,自己却背上一疼。他的护甲已经有了数处裂口,这次是有人一刀从护甲的裂缝处砍了进来,在他背上造成了一个深深的伤口,他怒吼一声,反身一把抓住对方的右臂,右手刀噗的刺进了对方的咽喉,突然左脚上又传来一阵剧痛,他忍不住腿一软,跪倒在地。
原来是旁边的一个伤兵,躺在地下,趁乱往他脚踝上砍了一刀。他狠狠的一刀劈在那伤兵的脸上,将那人整个头都劈成了两半。
可还没等他挣扎着起身,一把刀从他后心刺了进去,直透前胸。随即刀被拔出,他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随着飙shè出的鲜血一起离开了自己,恍惚中,他觉得自己飘了起来,他看到了许多许多的人,在无声无息的战斗着。
姐姐!
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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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实在是忙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