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猛一行冲着土城方向打马疾驰,毫不体恤马力。眼见土城已然在望,突然前方探路的亲卫兵回报,说前方地面布满了沟堑,马匹无法通行,且时常有敌人的小股部队出没。
杜猛心中一惊,马匹无法通行,就意味着他们绝对无法当着对方巡游部队的面,突入到城中去,就算是能想办法将讯息送入城内,匡建伟想突围而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这个匡建伟搞什么搞,怎么能容许对方在城外如此布置,他却忘了,正是他给了匡建伟坚守不出,以拖为主,伺机消耗对方兵力的命令。
杜猛沉吟半晌,这土城看来是进不去了,不过还是得给匡建伟送个信,让他早做准备。派往松林城那边送信的人也不知道到了没有,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最终,杜猛决定留十个人下来,等天黑之后悄悄潜进去,给城中送信,让匡建伟自己想办法突围,率军往琯州方向撤退。而他自己则掉头,先到琯州的鞮红城,收拢各地兵力,重新布防,同时等待匡建伟和尚巨的大军赶到。
被杜猛指定留下的十个人,看着杜猛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都涌起了一丝凄惶。其中一人自嘲的笑笑,道:“向来好事没咱的份,这送死的活,倒是没忘了咱。”
另一人低声道:“别说了,咱们都是被放弃了的。”
又有一人忿忿的道:“你看大帅,他让别人去送死的时候眨过一下眼睛吗?城里的那些兄弟们,就因为他的一道命令,个个拿命去拼,可他呢,眼见情势不对,二话不说,掉头就跑。你们说,咱们有必要为这样的人去卖命吗?”
先前一人道:“你的意思是说…”
那人道:“我的意思是,他杜猛之所以会选我们十个人,就是因为他知道此去是九死一生,他想的就是只要我们能有一个人活着将讯息送入城中,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可我们呢?他杜猛的命金贵,所以他能临阵脱逃却面无愧sè,那我们这些人的贱命就不是命了啊?
去他个球!咱们兄弟在一块多年了,彼此都知根知底,大家都是光棍一个,无牵无挂,依我说,干脆咱们脱了这身皮,要么想办法回国,要么就在这金月皇朝中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得了。
这仗打到现在,咱们也都得了不少财物了,足够咱们哥几个买房买地,娶上七八个婆娘了。咱们抢了那么多的钱财,还一天都没享受过呢,凭什么就这么白白的送了xìng命啊?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看,自从金月皇朝出了个雷无忧,先是中路的元狩大帝接连惨败,现在仅能自保。这还是雷无忧不在的情况下,若是他再次亲临通州前线,谁知道又会出什么变化。
接着是西路的上官将军,为了大局,转战千里,可最终却将xìng命送在了雷无忧手下的那个路学伟手上。可惜了上官将军啊,他老人家那是当之无愧的真正的英雄,我小柳一向都是佩服的。
再说咱们,咱们之前可是一直都顺风顺水的,稳稳当当的抢地盘,发大财,可是这雷无忧一来了呢?咱们立马就变成了丧家之犬,只有逃之夭夭的份。
我看呐,这金月皇朝气数未尽,这场仗,咱们赢不了,到最后能不被那雷无忧反过来给灭了国,就算不错的了。
反正咱们现在也有钱了,还不如就到南边的汶州、徽州这些还没被战火波及到的地方去,过过有钱人的rì子,这里的生活环境,可比咱们北疆要好得多啊。
你们说说,怎么样?”
他的这番话一说完,其余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心动的表情,其中有一个人迟疑了一会,才说道:“可是,这城中还有十万兄弟,咱们就不管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都沉默了。半晌,还是刚才那个说话的小柳道:“咱们只是小人物,承担不了这么大的责任。而且,我分析啊,榛城粮仓被焚,下塘城已破,杜猛孤身逃亡的消息,不用咱们去送,雷无忧会主动告诉这土城中的兄弟们的,他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打击对手军心士气的机会的。
不管怎么说,匡将军是迟早都会知道的,所以我们送不送信的区别不大,至于匡将军会怎么做,就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了。
好了,话说到这里,我是已经决定要走了,路线我都想好了,咱们可以经理州,雄州,胜州而至汶州,徽州与汶州相邻,究竟选择在哪里定居,到时候看了再说。愿意一起走的,咱们这就动身,实在不愿意的,我小柳也不勉强,大家兄弟一场,只能各自珍重了。”
“好”“走”,他的话音一落,随着第一个人表示赞同之后,其余的人也都不在迟疑。当下众人脱下了身上的军服,拨转马头,往理州方向疾驰而去。
当小柳等十人顺利过了理州,赶到雄州境内时,马耳山、榛城粮仓被焚,松林城、下塘城破的消息和杜猛从鞮红城发出的撤退命令已经传遍了明州各地,这导致一些只驻扎了两三百、三五百北疆军的小地方,被当地民众联合降军,杀了个干净。
当雷无忧率军赶到土城时,匡建伟终于陷入了焦虑和犹豫之中。其实曹义早已将上述消息写成一张纸,绑在箭上shè入了城内,但匡建伟并不太相信,只以为这是曹义的攻心战术。
因为这在他看来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榛城地处明州腹心之地,有重兵驻守,下塘城更是作为有杜猛亲自坐镇的前线指挥中心,根据之前的情报,虎啸军团全体都被拖在了自己这里和松林城,雷无忧哪儿来的如此雄兵完成这些壮举?可别说是雷无忧带着那些刚放下锄头,拿起刀枪的童子军干的啊。
可是现在,雷无忧却从下塘城的方向赶来了,最重要的是,他还带来了两个人,两个杜猛身边的幕僚,巧的是此二人与匡建伟还素来相熟。
雷无忧放这二人入城,除了告诉匡建伟现在外面的局势之外,还带来了雷无忧给他的两个选择。
第一,雷无忧继续围城,直到围得匡建伟箭尽粮绝,最终玉石俱焚。
整个土城城外现如今已被挖得面目全非,一道道沟壑纵横交错,就好像小孩子玩过的泥巴地一样,最过分的是还有明有暗,有的深沟上还特地做了遮掩,所有挖出来的深沟底部,还都插上了尖锐的木桩子。
别说是骑兵了,就是步兵,一不小心,也得掉沟里去,下去就没命。这还说的是单兵,若是大部队想往外冲,就凭对方布置在外围的弓箭手和燃烧弹,配合这步步杀机的地面,保证是出去多少死多少。现在匡建伟就后悔得想撞墙,若不是杜猛的命令,他又怎么会容许对方如此从容的布置。
最气人的是,曹义还用挖出来的泥土在距离土城二百米远的地方搭建了多座高台,天天派弓箭手在那上面时不时的对城中进行抛shè,压得城中守军根本不敢随意走动。这个距离以匡建伟这边弓箭的shè程根本就够不到,所以对方却可以肆无忌惮的任意shè击,这实在不是一种让人愉快的感觉。
所以说,第一条路,绝对是一条死路。当然,雷无忧也给了一条生路,那就是,投降。
两个幕僚带来了雷无忧的善意,只要城中守军愿意放下武器,接受收编,他可以保证不妄杀一人,也绝不会逼迫他们去和自己同胞拼命。愿意回国的,绝不阻拦,愿意留下的,雷无忧也会安排个合适的去处。
对于雷无忧的承诺,匡建伟还是相信的,以他现在如rì中天的声望,应该是不会自食其言的。但匡建伟还是不能不有所顾虑,首先就是名声。
若是匡建伟答应了,那他就成了第一个投降的人,他就会成为北疆诸国中人人唾弃的叛徒。没有人会看得起一个叛徒,可以想象,即使是在雷无忧这边,他今后也得承载一辈子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压力。
而且,他并非单身一人,他在国内有老母,有妻妾,有孩子,有可观的家产,一旦他投降,他国内的家人必然会落个被满门抄斩的下场。所有的亲人都死光了,就留他一个人在这世上,余生又有何意义呢?
因此,匡建伟委托那两个幕僚将他的顾虑转告给雷无忧。雷无忧听完之后,便笑道:“这有何难?关于第一个顾虑,本王可通告天下,将杜猛卑鄙无耻,置前线数十万大军于不顾,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丑行大肆宣扬。
则匡将军便是被杜猛所害,身陷绝境,因不忍见麾下十万大好男儿枉死,便宁愿身负骂名,慨然请降。
将军到时可公然请死,求赦全军。如此,则天下人只见将军仁义,安敢言背负二字。当然,这些只是做戏而已,本王自不会伤了将军xìng命。
至于将军的家小,也请勿忧。二位可转告匡将军,待到他亲见家小平安,再开城投降不迟。”
一个半月后,匡建伟大开城门,自缚而出,率全军开城投降。雷无忧亲自松绑,温言抚慰,随后犒赏三军。城中十万大军连醉数rì之后,便都改姓了雷。
随后,雷无忧以从三地义军中收编来的十万人,还有虎啸军团剩下的十余万,加上这次的降军,全部打散,重新编成了三个十万人的军团,被雷无忧命名为虎啸第一、第二、第三军团。
由原虎啸军团为班底的虎啸第一军团,今后担负主要攻击任务,由降军和义军混编的第二、第三军团则主要负责后方各地的防务。
经此一役,雷无忧才算是真正稳定了全国的战局,现在北疆入侵的各路军都有雷无忧的人各自对应着,剩下来的就是水磨工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