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沈氏坐了起来,双手交叉握拳,说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可怜的女儿,好容易捡了一条命,才过几年安生日子?我说你好端端的怎么留林小子吃饭呢?这仓促间上哪找合适的人?就算咱们找到了合适的人,能拧得过文家吗?他家据说是京城的,朝中有人做大官的。”
曾瑞祥起身握住沈氏的手,说道:“你先别急,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们好好给子晴谋划一下,我不是说了,听周掌柜的意思,文家未必愿意子晴进门,对方是一品大员的千金,晴儿是个乡下丫头,她能容得下晴儿?也没个正室刚进门就娶小的道理。所以咱们先定了亲,文家未必好意思开口要晴儿去做小了,那样的人家一向注重名声,对他们的名声有损的事未必会去做。再说兴许人家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过了那新鲜劲,也就忘了。”
沈氏听了思考了一小会,说道:“你说的也有点道理,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姓林的我有些不甘心,他毕竟做过下人,说出去不好听。本来今天我还想跟晴儿好好说说两人不要来往了,毕竟岁数一年年大了。”
“可是我对林小子有些动心,文家再不济,也不能去抢一个做过他家下人的妻子,况且康平自小和文少爷一同长大,虽不能说情同兄弟,可也差不了多少。再说林康平本身,家庭人口简单,就他自己一人,晴儿嫁过去也不必吃苦,最重要的是做人做事有担当,他说喜欢子晴好几年了。我说这小子怎么总往咱家里跑呢?”
“晴儿好像把自己的私房银子都交给了那小子,说是一起做什么生意。今日还送账本过来了。子晴交给他十来两的银子还有一幅绣品,那人好像说卖给了洋人三十两银子,子晴把这笔银子也投进去,来来回回地倒腾。现在说有一百余两了。这才几年的时间,就翻了这么多。论理。这小子还是有些能耐的。”
“听你一说,莫不是晴儿也喜欢那小子?”
“晴儿还小,好像也没那个心思。我看她倒是一门心思地攒私房银子。不过。她确实对林小子不错,两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对文少爷就冷多了。”
夫妻两人商议许久,经曾瑞祥一分析,沈氏也觉得林康平还行。两人从小认识,也有一定的感情基础。而且林康平没有牵绊,答应了在附近安家,这个打动了沈氏的心,这些年她被夫家一堆亲戚弄得很是心灰意冷的,自然希望女儿能过简单点的生活。
沈氏还特地找子晴问了一遍,把文家的利害关系和子晴必须立刻定亲的理由摆开了,“论理,这话娘不能当面问你,自有爹和娘替你做主。只是,娘知道你的性子,不愿委屈了你,毕竟将来的日子是你自己过,娘还是希望你能找一个可心的。别像娘似的,辛苦这么多年。你们认识也好几年了,娘瞅着你们素日也是极好的,不然,你也不会把你的私房银子都给了他。你给娘一个准话,要是不成,娘还得赶紧找旁人打听去。你爹的意思,看着这林小子也算个不错的了,念书少了些。我倒是觉得会认会写会挣银子养家才是主要的,娘就是有些嫌他做过下人。”
子晴低头寻思的功夫,沈氏以为她不愿意,张口问道:
“难不成你不愿意?或是想找一个读书人?毕竟读书人说出去也体面一些,你又是一个心气高的,也不能委屈了你一直窝在这乡下,嫁个读书人将来中了举,谋个一官半职的,也不枉你一身的才气和品貌。那我托人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最好是个秀才。”
“娘,秀才也未必如意。家底殷实的,多半是城里人家,肯定看不上咱们村里人粗鄙;家境贫寒的,如果一次两次考不中,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还得养着他;就一般的乡绅,稍微有点家底的,个性、脾气秉性一时上哪里了解去,也不那么好找。即便找着了,不管有钱的还是没钱的,如果能考中进士,一进官场,将来只怕少不了三妻四妾的,我也不愿意。还是就林康平吧,我想好了,毕竟我们还是熟识,互相也了解,只是有一点,先说好了,他将来不能娶妾。”
说来子晴对林康平也不是没有一点感觉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决定自己的终生大事,好像有些被逼迫的无奈,没有那种水到渠成的甜蜜。
曾瑞祥原本还说过几天给林康平送信,谁知次日一早,林康平就过来了,还真把自己的户籍本带来了,沈氏觉得好气又好笑的,不过经过昨夜,今日再看他,仿佛比往日顺眼了,真应了那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曾瑞祥觉得既然决定了人选,也就想尽快把事情完结,以免再节外生枝了。当曾瑞祥说出子晴的条件时,林康平满口应承,兴奋的一下蹦了起来,然后笑着狂跑出去,只丢下了一句话,“请叔叔告诉子晴姑娘,我绝不会辜负她,我现在就去找媒婆。”
这边曾瑞祥去老房通知老爷子和田氏,田氏听了很不喜,还记恨大毛那茬,撇撇嘴问道:“我以为你们找一户多好的人家呢,找来找去也不过是一个奴才,哪点比我的大毛强?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为什么两个哥哥都没定亲,子晴着什么急?”
曾瑞祥听了解释道:“康平早就不是奴才了,我怎么可能把晴儿嫁给一个奴才?”至于详细的,曾瑞祥也懒得多说了。他对自己母亲的不满是越来越多了。
“现在不是奴才,那也是奴才出身,说出去也不好听,你好歹也是一个秀才,子福如今也在那个什么书院念书,将来只怕还要考学做官,你就忍心让别人戳着子福的后脊梁笑话他,‘你妹夫是个奴才’,不是我偏着大毛,这大毛怎么还不比一个奴才强多了?就算是你妹子家贫寒些,你多帮衬点嫁妆不就好了。再说了,就那一个奴才,未必能拿出什么正经聘礼来,到头来你还不是要给子晴一份丰厚的嫁妆?我这做娘的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宁可拿着东西去贴补不相干的外人,也不肯看顾一下自己的妹子和外甥?”
“娘,你就放心吧,我怎么可能不打听清楚,就贸然答应把晴儿许配出去?康平虽没有大的出息,不能读书考学做官,不过他是个养家过日子的,哪里用得着我们去贴补?”曾瑞祥委实不想过多解释,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说的再多,也无法让他娘的想法扭转,于是他交代好日子,找了个借口出来了。
子禄知道子晴要定亲了,心里也是不理解,问过沈氏,沈氏只是含糊带过,并叮嘱他不要多问,子禄只好压制自己的疑虑,对子晴说道:“妹妹,二哥知道你一向有主意,你既然能同意爹娘的主张,想必你也考虑清楚了,二哥只是觉得他配不上我妹妹而已,二哥觉得我将来的妹夫一定要有满腹的学识,并能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你可要再三想好了,二哥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子晴听了把他推进书房,说道:“二哥放心,爹娘这样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你且安心备考才是,你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因为双方都已谈好,两人的八字也合过了,居然是再好不过的良缘,而且子晴不光子星运旺,能生养,更能旺夫旺家,林康平知道了更是喜的合不拢嘴,田氏和春玉知道了则是更忿忿不平,仿佛林康平抢了她们的富贵一般。
媒婆不过走个过场而已。三月二十日,林康平带着媒婆,还有周掌柜一同来了,因林康平的父母双亡,养父母又把他卖了出去,脱了奴籍他的户籍是**的,没有长辈,便请来周掌柜充当长辈之职,对两家来说,周掌柜也算得上两人认识的媒人,这个长辈他当来再合理不过了,还能把消息传到文家,一举数得。
乡下地方讲究也不是很多,加上曾家这事本就匆忙,曾家只请了老爷子和田氏以及何氏过来观礼,周掌柜和曾瑞祥各自写下婚书,签好字,双方在对方的文书上签字,媒婆在两边的文书上都要签字或画押,然后交换文书,就算基本完成了。
林康平送给子晴的礼物是一对龙凤金镯,还有一对金丝拉成的蝴蝶,栩栩如生,正中是一颗小珍珠,比当日文三的那对还要精致,正好戴在子晴的头发上,子晴如今年岁见长,梳的是那种双丫髻,两边的头发各盘成一堆,插点头饰,再从后面编成一根长辫,更显得清秀逼人。
林康平亲自给子晴插上这对蝴蝶,悄声说:“我放在手里一年了,今日终于给你插上了,做梦都想有这一天。”说完,又把龙凤镯子给她套上。
子晴横了他一眼,没敢说什么,田氏的眼睛正盯着子晴手上的金镯,她还真没想到,这林小子不是一个破奴才吗?怎么能拿出一对金镯来?还有头饰也是金子做的,怎么可能呢?还有,子晴的婚为何定得这么匆忙?就算林小子的条件不算太差,可毕竟做过奴才的,老二两口子口口声声说心疼子晴,怎么这订婚定的也如此简单?田氏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