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听到程超问他怎么知道他生日的，高文进慢吞吞地答道：“因为张清凡就是四六年五月生的，还因为，大哥可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亲人，也是四六年五月生的！”
程超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得苍白起来，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高文进没有看程超，甚至于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反而好整以暇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才再一次慢吞吞地开了口：“当年，大哥介绍你给我认识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进进，我本来不想把七十二和咱们帮中的事务扯上关系，因为对于我来说，他比这世上的一切都重要。但是他坚持要帮我，我倔不过他，也不忍拂了他对我的一片心意。所以我把他交给你，因为我知道，只有把他交给你，他的身份才永远不会有暴露的可能，他才不会有危险。’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是什么，我也从来就没有追究过。但是我知道，能让大哥如此用心如此对待的人，对大哥一定很重要。”
说到这里，高文进才抬头看向程超：“七十二，你还记得吗？大哥曾经送给你一份生日礼物，是一把用木头雕刻的匕首？”
程超点了点头：“记得。那是大哥送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高文进也点了点头：“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在很多年以前，每年的五月份，大哥都会用木头刻一把匕首，然后就会在那里，看着手中的木匕首发好长时间的呆，可是过了几天以后，他就会把那把木匕首埋在老院长家后院的一棵树底下。
“有一年，我和三哥在又一次看到他刻匕首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问他这是在做什么。结果大哥很伤感地告诉我们说，他曾经答应过他弟弟在他四岁生日的时候给他刻一把匕首的，可是就在离他弟弟四岁生日还差三天的时候，他就和弟弟在战乱中失散了。他答应弟弟的事情没有做到，所以这些年以来，他每年都会在弟弟生日前刻一把匕首，再在他生日的那天埋起来。”
程超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一股暖流来：“当年，把木匕首交给我的时候，他只说这是他在我四岁那年欠我的礼物，却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件事。”
高文进含笑看向程超：“所以，在我无意中看到你手中那把木头刻的匕首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大哥的亲弟弟了。试问我又怎么会怀疑你会暗害大哥呢？”
“四哥……”
高文进笑了笑，示意程超继续坐下来：“那么我们现在继续刚才的话题，好吗？”
“嗯。”
“我刚才说了，二哥提醒我说，越是不会让人怀疑的人，背叛的可能性才越大。但是这并不是我跟踪你的理由。我之所以跟踪你，是因为我知道，只要大哥还活着，他就一定会想办法和你取得联系。”
程超点了点头：“这个理由很恰当。”
高文进却又摇了摇头：“这个理由虽然恰当，但并不是我跟踪你的真正的目的。”
“哦？”
高文进坦然地看着程超：“我跟踪你真正的目的，是想知道你住在哪里，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
“大哥之所以把你交给我，就是不想让你有任何暴露的危险。我既然答应了大哥，就一定会信守这个承诺。大哥失踪了，下落不明，死活不知，你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而我，则是唯一知道有你存在的人，所以我必须要知道你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安不安全，会不会有暴露的危险。”
程超看着高文进，这一刻，说不感动是骗人的：“谢谢你，四哥。”
高文进笑了笑：“在我知道你是张清凡之后，我便知道，你不需要我的保护了，张清凡的身份对你来说本就是最好的保护。但是既然二哥对‘七十二’势在必得，那么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给‘七十二’一个身份！”
“那个余小天……”
高文进淡然一笑：“那是一个打着梁大同的旗号无恶不作的恶棍，让他做你的替死鬼，已经算是抬举他了。”
程超心中突然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四哥，你的意思是说……”
“呵呵，猜到了？”高文进呵呵一笑，“不愧是大哥的亲弟弟，果然聪明。没错，在我把余小天这个名字向帮里的高层会议汇报之前，我就知道那个内鬼是蒯达凯了确切地说，早在这之前，我便知道了！”
程超不由得激动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高文进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来：“我在无意之中，发现了这个。”
程超伸手把那东西接过来，眼睛一亮，猛地一下抬起了头：“你在哪里发现的？”
“大哥失踪的第三天，我从上海回本部的时候，在距离村子不远的地方，因为突然内急就到一个没人的断墙后面方便，刚好看到蒯达凯从村子里走出来。原本我是想方便完了以后跟他打招呼的，却发现他四处看了看，然后使劲地把什么东西扔了出去。
“我当时心中一动，就没现身，而他也因为被那断墙上面冒出来的杂草挡住了的原因并没有看到我。看着他回到村子以后，我就悄悄地顺着他扔东西的方向、估计着他那一用力所能够扔出的距离仔细地找了起来。然后，我就找到了这个东西。”
再伸手把那东西从程超的手中拿了过来，高文进笑得冷漠：“你瞧，这个玻璃瓶子，做得有多精致啊？这上面的英文字母，写得有多漂亮啊。可是又有谁知道，就是这个东西，却装着害人的毒药！”
说着，高文进抬头看向程超：“很熟悉吧？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从你张大少爷的手中流出去的吧？”
程超苦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是我卖出去的。”
“你一定想不到，当初有人买这个东西，是用来害你亲哥哥的吧？”
程超再次苦笑着摇了摇头，极度无语。
那正是当初用来装那浓度高达20%的乙醚所用的小玻璃瓶子！
片刻之后，程超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瓶子肯定是蒯达凯扔的？”
“你知道，本部的防卫工作，一向是由我负责的。而我有一个习惯，便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绕着本部最外围的警戒圈之外方圆五百米的地方转一转，谈不上有什么目的，只是一个习惯而已。”
说着，高文进抬眼看向程超：“其实确切地说，这不能算是我的习惯，是大哥提醒我这么做的。他说做防卫工作的，一定要对自己负责区域的周边环境做到了如指掌。”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大哥一定想不到，正是他让我养成的这个习惯，找出了害他的凶手。”
程超不可置信地看着高文进：“那么大的范围，地上有那么多的东西，你全都能记住？”
高文进不由失笑：“这怎么可能？只不过，这个东西不应该出现在那个地方而已。你别忘了，这上面是英文，而本部，除了大哥以外，没有一个人懂得英文。就算它装的是药吧，我们有时候也会用一些进口的药品。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用这个药的人，有什么理由把它扔那么远呢？又有谁会那么无聊，专门走到村子的警戒圈之外几百米的地方去扔一个药瓶呢？
“再说了，进口药品，对于现在的中国来说，并不是很容易就能够得到的，除非是病得非常重，谁会舍得花这么大的价钱买进口药？而我根本就没有听说那段时间本部有谁生了重病。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当时我发现它的时候，它是干干净净的，上面一点尘土也没有，不可能是早就在那里的，所以它肯定就是蒯达凯刚刚扔的东西。
“而我在拿到这个小瓶子之后，回本部打了个转就直接回上海了。然后，我找人化验了一下这里面残留的痕迹，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呵呵，浓度高达20%的乙醚，在目前的上海，就算是在黑市，也是有价无市的东西。所以想要查出它的来源，对于我来说并不难。”
程超点了点头：“确实不难。对了，四哥，你刚才说……在大哥失踪的第三天发现的？”
“没错，你的反应确实够快的。”高文进看向程超的眼中，又一次充满了赞赏，“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早就知道内鬼是蒯达凯而不是三哥了。”
“可是……”
“可是我还是把我调查到的所有对三哥和老七不利的情报都告诉了蒯达凯，对吗？”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呵呵，傻弟弟，你也不想想，蒯达凯为了嫁祸给三哥，布下了那么精密的局，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三哥和老七，证据之确凿，让我根本就做不了任何的手脚。更何况，我们都坚信大哥还活着，而且就在蒯达凯的手中，如果不顺着他安排的剧情演下去，我们怎么能够找到大哥，又怎么能够救出大哥呢？”
程超心中又是一震：“我们？四哥的意思是说，三哥也知道是蒯达凯害了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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