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刚刚还被称为亲密“家人”的契科拉耶夫,转眼间就成了被铲除的对象。
契科拉耶夫满脸的震惊,他拼命用出咯咯的憋气声,双脚拼命蹬动,两眼瞪得像牛铃……但这一切都不过是最后挣扎,孔武有力的保曱镖双手非常稳定,三两分钟后,契科拉耶夫身子彻底瘫软。
王成用充满怜悯的目光看向契科拉耶夫——都这时候了,难道你还不明白,你必须死!
先不说你让我追查我做的案子……我刚才谈论的是什么,这些秘密你能听吗?稍稍明白点的人,在刚才话题一起,就因立马表示回避,而你傻傻坐在那里倾听,你也不怕听了耳朵长针眼?
我为什么要谈论这些绝对内幕……我故意的。
从王成开始谈论阿列克谢案曱件起,屋内实际上已经过了多场心理交锋,明面上的一团和气说明不了什么,桌下的动作才是真凶。
这场较量王成赢了!
契科拉耶夫原本无需被处死的,但王成手指在桌上弹动莫尔斯码,坚持伊万必须处死契科拉耶夫,一贯非常抱团护短的白俄贵曱族向王成屈服了,他们当场处死契科拉耶夫以证明自己的“友谊”。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契科拉耶夫也必须死——当王成向伊万揭开真相一角时,伊万被吓了一跳。这已经是两个巨人之间的搏斗,旁观者躲还来不及,契科拉耶夫居然深深牵扯到其中,他与阿列克谢之间的交易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参与其中的不乏重量级人物——但这个重量级却要比较着看。如果杀死阿列克谢的真是“国家武器”,与一个国家的力量相比,个人的力量渺小的忽略不计。
所以,他与阿列克谢的交易一旦曝光,更多人将被拖下水——为了团体的利益,他必须死。
王成出的是一系列质疑:他质疑契科拉耶夫这笔欠款曝光后,会引发什么后果?他质疑追讨契科拉耶夫欠款的行动,会不会引来幕后刺杀者的关注?他质疑伊万能否招惹起刺杀事件的幕后人物……最后,他质疑契科拉耶夫能否守住秘密——今晚他们谈论的秘密实在太多,太过于耸人听闻。
伊万从门边闪回,一边向窗前走一边立刻用同样的方式,询问王成对此事的处理意见——他在走动间,手指在裤边弹动,弹出莫尔斯码。
而王成的要求是:杀了契科拉耶夫!
等伊万走到窗边眺望街上时,他已经考虑清楚了:按瓦连京说的做!
如果警方对阿列克谢的死亡有半点怀疑,穷追不舍之下,契科拉耶夫有可能曝光……不,是肯定曝光!因为最先抵达阿列克谢公寓的是警齤察,阿列克谢死后,其随身携带的个人物品一定落在警齤察手里,阿列克谢所有内幕交易都将受到调查。在阿列克谢别墅外神秘烧毁的通讯车,以及这一事件中那段被人偷走的三小时记忆,都说明这件事背后有大名堂。以对方摆在台面上的实力衡量,契科拉耶夫卖的货物绝对瞒不下去。
那么,接下来就要准备善后了:动用组织的全部力量帮契科拉耶夫躲藏……不,契科拉耶夫不是意志坚定的人,他贪婪,狡猾。为了赚曱钱连母亲的坟墓都能出卖。而东躲西曱藏的日子需要用坚定的意志来熬过去,让契科拉耶夫丢弃现在的生活,换一种身份重新来过?如果这么做的是王成,伊万的答案是肯定的,王成肯定能逍遥自在的活下去,并成为组织的忠犬。
但如果这么做的是契科拉耶夫——不,他熬不下去。没准他一找到机会就会向对方递消息,寻求妥协寻求交易。而当他山穷水尽时,有什么可以交易?答案用脚后很都能想到:他的逃跑路线图!
这份路线图包含曱着所有愿意为“大家庭”出力的“家人”,有了这份图,就可以顺藤摸瓜将大家庭的隐蔽力量挖掘出来……好吧,这个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留着他还要担心反噬。
而另一方面,王成对阿列克谢之死反应很奇怪,初次听到这消息他一点不惊讶,反而随手抛出一枚重磅炸齤弹,内容让人冷汗直冒,难道……伊万不敢再想下去,他立刻在窗边发出了处死令,保曱镖随即动手。
瓦连京至少是知情者——伊万下了这个判断。他的心理屈服了。
事后,他向王成伸出手:“尊敬的瓦连京,把我刚才说的话忘了吧,这笔交易作废,关于阿列克谢的死我们不再关注,让我们为彼此的友谊干一杯。”
王成站着不动,淡漠的回答:“我很想喝这杯酒,但你知道,干过我们这一行,就会养出一个坏毛病——从不喝别人的酒。”
王成这句话表明,他依旧对伊万有戒心——这依然是心理战术,显示出王成的强硬与独立。
不过这时伊万绝对不敢小瞧王成。如果在这番谈话之前,伊万还猜测:王成或许跟以前的队友有联系,这个人身手不错,身体素质贲棒……嗯,可以当做一个优秀打曱手来拉拢……但现在,他已经明白:这个人绝不可能成为他的手下。要求处死契科拉耶夫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王成刚才显示出他消息极其灵通,知道一些伊万都不清楚的内幕。这也说明王成的人脉很广,且判断极为精准。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成为打曱手的,只能当做朋友。
包厢内的谈话继续进行,不过内容已经变成对友谊的阐述……这个时候周冉已经吃完了饭,闲着无事她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做功课,但此时餐厅内的闹腾也越来越大。大厅内还好说,但包厢里嘛……酒足饭饱,俄罗斯人特有的娱乐活动开始了:一队身穿农妇装的俄国美妞排着队走进旁边包厢,不一会儿,包厢里传来喧闹的哥萨克音乐,以及皮靴猛烈蹬地的舞蹈声,响亮的口哨声。
这间包厢内的活动还没结束,另一队身穿叶卡琳娜时代宫廷装的美女进入了又一个包厢,接下来那间包厢里传来优雅舒缓的圆舞曲……哪找的那么多美女啊,啊啊啊啊!周冉仰天长叹,心中挥一把热泪。眼角忽然看到王成进入的包厢门开了,她兴奋地欠起身——接下来她看到一副担架抬出了那间包厢。担架上的人用窗帘遮的严严实实。
周冉心脏一阵狂跳,她有一种躲藏起来的冲动,但似乎大家并不在意她的存在,没有人向她坐的桌子望一眼。她坐了下来,许久,心脏仍在狂跳,因思绪太多导致有点不清醒,直到音乐声响起,她这才恢复。
“怎么办?过去看看,还是假装去洗手间,偷偷溜走”,周冉呆若木鸡的望着那扇包厢门。在周冉迷糊期间,餐厅服务员挪开了几张空桌子,钢琴被合力推到腾出的空地上,大厅内其余灯光一一熄灭,服务员给每个餐桌送来几根点燃的蜡烛。一个明亮的灯柱照射在钢琴边,稍后,音乐声响起,一名芭蕾舞女演员开始表演独舞。
周冉心中依然在作斗争,她仔细回忆担架上的人体,印象中那躺在担架上的人似乎很胖,可是她又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记忆,她内心中一遍遍谴责自己的懦弱,怀疑那段记忆只不过是潜意识给自己寻找开脱理由。
她想站起来,可是双曱腿实在软弱,手因此抖个不停……这时候,音乐转换,毒物变成一男一女双人舞,音乐转换间,周围的观众都在鼓掌,周冉却没心思。等到她终于手不颤心不跳,她按住桌面,咬牙切齿的准备站起身,耳边忽听到那个平静的声音:“去洗手间应该选在音乐间隙——这是礼节!”
周冉腿一软,屁曱股重重跌落在椅子上,她结结巴巴的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一直盯着那包厢门。”
平淡的声音回答:“灯光转化的时候。”
“我,我刚才,我刚才看到那包厢里抬出去一个人。”
王成拖了拖椅子,脸庞出现在烛曱光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回答:“心脏曱病突发。”
“那你为什么不立刻结束谈话,我看你们又持续谈了很久”,周冉的情绪已稳定下来,嗓音也恢复正常。
“那个病人并不是主要谈话者”,王成淡然地回答。
“那么谈什么”,周冉很鸡婆的问了一句,见到王成一付冷漠不想说话的表情,马上转换话题:“包厢里的娱乐活动是不是更多,我看到不少美女进去表演,你为什么不定一个包厢?”
因为在大厅内,最方便观察到出入人员,以及便于撤离……当然,这些话王成没必要解释,他指了指表演者,提醒:“这一曲结束了,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吗?”
周冉立刻醒觉,她看了看周围:“咱们还是回家吧,不知怎地,我坐在这里老觉得慎得慌,周围晃荡的人不是脑满肥肠就是满脸横肉,偶尔几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却又像克格勃,阴森森的。”
王成这次显得很谦和,从善如流的站起身,礼貌的帮周冉拖了拖椅子,体贴地给对方递上手袋,而后挽起胳膊领着周冉走出餐厅……两人到了街上,周冉重重地深呼吸,伸展双臂大呼:“夜色多美,这才让我呼吸通畅?”
王成回身指了指俱曱乐曱部,从街上望过去,包厢内舞蹈的人群将一个个欢蹦乱跳的人影映照在窗户上,喧闹的音乐不甘心的流出窗户缝,尖利的口哨声清晰可闻,跺脚声,鼓掌声,渲染的一片喜庆。对着这幅快乐场景,王成慢悠悠地问:“你难道没有感受到他们的快乐吗?”
周冉想都不想,回答:“那是别人的快乐,不是我的。”
王成回转过身,意味深长的说:“有一天,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求助,你可以找餐馆老板廖申卡.弗拉基米尔,或者找一个名叫伊万.伊万诺夫.克里门特的家伙。”
周冉歪着头想了想,恰在这时,泊车男孩已将王成的车开过来,周冉一边上车,一边嬉笑着回答:“我有什么需要求助的?难道他能帮我写作业,还是帮我交学费?哈哈。”
坐到驾驶座上,王成发动汽车前,欠身问了句:“会开汽车吗?”
“这个,我假期回国曾学了一段时间,可我时间考驾照……”
王成点点头:“我今晚又要出差,你把我送到机场,而后雇人把车开回去,回头你考个驾照,我送你一辆二曱手车作为礼物,条件是:偶尔客串我的司机。”
“你这份职业出差机会可真多”,周冉随口抱怨几句:“难怪你要找我看房子呢……这次你要去那儿?”
“匈牙利”,真相当然不能说出去了。
巴黎有三座机场,戴高乐机场主要负责接待国际航班,奥利机场比戴高乐机场的规模要小一些,主要负责接待国内航班和部分欧洲航班。而布尔歇机场主要作为货运机场使用——王成选择搭乘货运飞机,作为货物押运员离开巴黎。货运飞机虽然条件简陋,但旅客名单无需登记在册。
周冉从不知道这里还隐藏着一座机场,来到布尔歇机场后她很好奇,不过她始终没好奇发问,等到王成所乘飞机起飞后,她才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向王成的汽车:“这机场人真少,天哪,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司机。”
与王成同机的还有四位乘客,其中有两位押运员,以及两位与王成同样搭便机的乘客。说实话,乘坐货运客机的机票是很廉价,但货舱内条件极其简陋,人需要坐在货物堆上,且舱内温度非常低,如此搭乘飞机的人,如果不是类似王成这样的边缘人,便是极度赶时间的忙人。
飞机飞越法国与德国边境时,飞行员忽然推开机舱门,懊恼地招呼舱内几个人:“诸位,空管局需要你们报上护照号码……奇怪了,今天怎么查的严厉起来?”
王成迟疑的摸索口袋,目光转向身边的几个人,果然,其中一位身裹黑色风衣的乘客憋不住,抢先说:“先生,你是说往常不会这么核查,是吧?”
两名押运员非常爽快的递上护照,一名押运员热心解释:“听说是最近几天才严厉起来,平常只需在起飞前报上乘客数量就成。”
王成淡淡的插了一句嘴:“整个欧洲都是这样,还是巴黎机场的特别规定?”
飞行员伸着头解释:“我最近休假,这是我本月的第一次飞行,但我登机前听说,规定是从今天开始的,不过也不是所有飞机都受到盘查,可能我们今天运气不好……”
王成递上去一本护照,这本护照不是用瓦连京的名字登记的,他装作无知的问:“难道什么地方又发生了恐怖袭曱击?”
一名押运员回答:“如果是恐怖袭曱击,那应该发生在戛纳——我的同事说:昨天,戛纳机场开始盘查每一位乘客的登记记录,今天波及到了巴黎,不知道明天又会增加那座机场。”
飞行员取走护照后,货舱内乘客围绕这个话题继续闲扯,刚才那位黑风衣乘客显得坐卧不安,他频频张望飞机舷窗,似乎在观察飞机有无改变航向的征兆……十分钟后,机舱门开了,五个人的护照递了出来,黑风衣很注意飞行员的表情,但从飞行员脸上看不出什么。
继续飞了二十分钟,那黑风衣情绪似乎到了崩溃边缘,王成禁不住好心劝解:“想知道我们在哪里,你可以打开手机,用gps确认一下。”
黑风衣胆怯的望了望机舱门,回应:“不是说,打开手机会干扰飞行吗?”
“没那么严重,奥巴马在飞机上照样接电话……你可以采用飞行模式。”
黑风衣装作若无其事,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了,偷偷摸出手机,开机片刻后,他长长松了一口气,一抬眼望见王成冲他微笑,他赶紧解释:“我们已进入德国,飞机没有改变航向。”
王成笑而不答……其实飞机改变航向时,机身周围会产生一阵无线电乱流以及颠簸。飞机原先在自动飞行模式,解除自动飞行,采用手动方式转向,会切变机身气流,重新进行定位后,飞机与空管部门与进行大量无线电联络。王成并没有察觉到无线电信号变化,反而在黑风衣打开手机时,感觉到对方手机出现了一个侦测信号——这时候,对方手机的受话器已经悄悄打开。
王成表面神色毫无变化,实际上浑身的肌肉开始绷紧,他感到一股不祥的预兆,但……应该不会针对我吧?
追查行动起自戛纳,难道戛纳出了事?
押运员们似乎对这种现象已经司空见惯,他们散漫地安慰说:“巴黎两大客运机场,每天接待乘客28万人次,如果空管部门挨个详细核查人脸……那将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黑风衣听到这话,悄悄松了口气……但他这口气送的早了点,飞机抵达乌克兰敖德萨机场时,已经是黎明状态,从舷窗向外俯看,机场跑道上空荡荡的,非常诡异。
飞机开始滑行,向货运泊位驶去,一辆海关车悠闲地向机舱口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