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敲了敲车窗,隔音玻璃缓缓降下,王成若无其事的问:“怎么回事?为什么停车?”
隔音玻璃降下来后,一股淡淡的塑胶燃烧味让汤姆与亨利皱了一下眉头,副驾驶座上的亨利向视屏通话器位置瞥了一眼,他知道惯例,如果刚才王成进行了秘密通话,为了消除电子设备中的缓存内容,通话器会自动销毁,销毁后的浓烟会通过尾气管排出,但终究会留下一点气味。
“大约是警方临检——刚才我们车后一直尾随了一辆车,直冲我们打双闪”,亨利看不到通话器出了什么问题,他指了指倒后镜,回答。
倒后镜内,两名警曱察一左一右按着腰中配枪向王成的汽车走来,在他们身后不远,停着一辆白色的雷诺警车。警车的车门打开着,车后座里还坐着一个人,正目光灼灼的眺望这里。
临检?!什么狗屎理由?
王成乘坐的是一辆黑色宾利礼宾车,车后座虽然只是单排座,但非常宽大,有自设酒吧与卫星电话,可以在车内移动办公,这样的防弹汽车价值数百万欧元,不是一般人能够用得起的。虽然法国不搞富人崇拜那一套,虽然法国警曱察不是专为领导服务,但这样的车辆如果遇到“抽检”,警曱察一般都会放行的——因为乘坐如此豪车的人都请得起大律师,雇得起宣传媒体,除非警方有充足理由,一般不敢轻易招惹。
对方是“临检”而不是“抽检”,是警曱察尾随许久后,觉得车辆可疑,或者认定车辆违规,这才针对性的要求“停车检查”。
王成马上问:“超速了?不对,你们没有超速……”
正疑惑间。两位警曱察一前一后走到宾利车驾驶座前,走到车后的那位警曱察拿了一个尾气检测仪,对着排气孔晃了一下,而后冲前面的警曱察点点头,前面的警曱察敲了敲王成这一侧的车窗,王成顿时笑了,他从吧台里摸出一支粗大的雪茄,专注的拿着雪茄剪。剪去雪茄尾巴——警曱察又在敲车后窗,王成摸出雪茄烘烤器,细致的烘烤了一下雪茄烟——警曱察第三次敲车后窗,王成点燃了雪茄,喷了一口香气浓郁的青烟,随手放回打火机。等他的手从雪茄烟盒中抽曱出来的时候,一支带消音器的手曱枪已经上了膛。
警曱察没有看见王成手里已经抓上了枪。三次敲车窗没有敲开,他转到副驾驶座上,第四次敲一敲车窗,副驾驶车窗缓缓降下一条缝,亨利透过这条缝隙目光呆滞地望着警曱察,警曱察左手举起警徽,右手敲了敲窗户,示意亨利把窗缝开打一些。而后他敲窗户的那只手落在车窗之下,嘴里说:“尾气排放不合格,我们要查扣车辆……嗯,刚才我们看到了排气管里排出黑烟,我们已经录像了。”亨利知道警曱察说的是什么,刚才尾气管正在排出视屏通话器销毁后产生的烟雾,警方说的合理,他很有点无奈,没办法。这是一个法治社会。总统的车尾气排放不合格,警曱察也照扣不误。
这时候。位于驾驶座上的汤姆已经根据警号查到了这两位警曱察,位于车后的警曱察正埋头检测尾气,长什么样看不清,但前车窗这位警曱察倒是真实的。只听他继续敲着窗说:“把你们的车窗降下来,我要检查你们的证件。”
亨利犹犹豫豫的慢慢降下车窗,陡然间,位于前窗玻璃的警曱察刚才敲玻璃的手举了起来,他手上捏的是一只装了消音器的柯尔特,这个人动作很快,手曱枪几乎顶在亨利额头上开了一枪,子弹的冲击力将亨利的身体推向一边,第二颗子弹打在汤姆身上,汤姆的身体在驾驶座上跳了一下,警曱察的第三枪打在车内的仪表盘上,掉转枪口他冲汤姆与亨利各补一枪,而后急速将枪口转向了王成。
王成刚才为了与亨利通话,前后座的隔音玻璃已经降下,通过车前窗完全可以看清王成微笑的脸,这位警曱察开曱枪的时候,眼角一直盯着王成,只见王成手里举着粗大的雪茄,正满脸惊愕的冲警曱察张着嘴,嘴里喷出的渺渺雪茄烟雾在空中凝结成一个问号,雪茄烟头红红的闪亮着……然而等警曱察掉过枪口突然发现不对劲,王成举在半空中的明明不是粗大的雪茄,是一根状如雪茄烟管粗细的消音器,消音器管口喷出红彤彤的光芒,这光芒绝对不是雪茄烟叶而成,是子弹的火曱药。
警曱察的眉心立刻出现了一个弹孔,这时位于车尾的警曱察已经抬起身来,手里多了一只乌兹冲曱锋曱枪,他几乎将枪口贴近后窗玻璃扣动了扳机,弹壳哗啦啦流水般的从冲曱锋曱枪堂里泻曱出,弹头把防弹玻璃打得一片麻点。一梭子扫完,车后这位警曱察换上了新弹曱夹,一边开曱枪一边超敞开的车前窗跑去。
他是以标准的短跑姿势冲到车前窗的,身体与地面倾斜成七十五度角,脑袋先出现在车前窗,然后是肩膀、胸口,以及枪口……可是等他肩膀出现在车窗前是,他已经是死人了,他的额角刚冒出车窗便中了一枪。等身体靠惯性依次露面时,他脖子上再中一枪,手中的乌兹立刻哑了火,而后身体挂在倒后镜上,稍稍停留了数秒钟,消失在车窗之下。
接下来王成下车了,一手拿着粗大的雪茄,一边吞云吐雾的,另一手拎着装消音器的克鲁格,施施然的走到警车跟前,警车后座那个人一直在哆嗦,他哆哆嗦嗦的冲王成举起双手,亮出了手上的手铐,一边干咽吐沫一边轻声辩解:“我是……顺路的,我什么也没看见。”
枪响了,毫不犹豫,车后座的这位无名氏额头连中两枪,这一枪打完后,王成走到警车上,将警车上的电子设备一通破坏,而后嘴里含曱着粗大雪茄,开始走下公路,走了几步后。王成单手摸出电话,通知百合:“五十一号公路,三曱点四公里处,我遇到两位警曱察拦截,是两位普通警曱察,立刻开始清洁工作,查清两位警曱察身份。”
打完这通电话,王成挂上电话后。随手把电话机扔进疾驶而过一辆货车车厢内。这时候,他右手还握着枪,只不过他的手背在身后,连枪带手塞进了衣襟内。
沿着公路走了几步,感觉消音器已经不烫手,王成嘴里叼着雪茄。腾出一只手,两手配合卸下消音器,手曱枪被塞进裤兜内,消音器则装入夹克口袋,他伸出了右手大拇指,开始搭载顺风车。
这种搭载顺风车的举动,在别人做来也是落魄的,但王成这一刻做起来却带有一种神采飞扬的洒脱,他穿一身黑色皮夹克。衣服做工很精致,叼着一根粗大的雪茄,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意。这时,王成大概走出了两公里,他已经走到了旁边的一百三十二号公路上,极目远眺过去,远处他的宾利车与警车已经变成小黑点。
这时,五十一号公路上不是没有人报案,但百合已经屏蔽了警方的接收系统。正带着小丑向这里赶来准备处理善后。而在相邻的这条公路上,司机们并不知道王成刚刚犯下了一起凶案。对于渴望浪漫的法兰西女郎来说。王成那副放浪不羁的潇洒,反而带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仅仅数秒钟过后,有三辆车连续邀请王成同乘,他选择其中一辆单身女郎驾驶的敞篷跑车。
“蒙特卡洛”,王成坐上车,奔出一口笔直的青烟,带着玩世不恭的神情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地。
开车的女郎是一位二十多岁的成熟曱女性,车后座上扔着她的手袋,旁边有一叠厚厚的卷宗,王成扫了一眼卷宗,文件上几个露出的字母边角立刻让他判定这女孩子是位会计师,她正在与客户讨论合理避税问题,卷宗内是她针对客户具体情况设计的避税方案。
女会计师笑了,她那金红色的头发迎着扑面而来的风飞扬,绿色眼珠透露着笑意:“你都这样了,还去赌?”
王成懒洋洋的指了指收音机:“来点音乐,够劲的……女孩子可不适合做会计师,这会让你变得呆板,哦,会计师都应该是面无表情,神色阴沉的干巴男人,你这样美丽的女性可惜了。”女郎顺手扭开了收音机,调到音乐台之后,升起了敞篷跑车的顶棚,眼中的笑意更浓郁了:“你怎么知道我是位会计?难道你是侦探?难道这不是偶遇?我们以前认识?”
王成干巴巴一笑,继续喷吐着雪茄烟雾,扮演一位颓废青年。他用不屑一顾的口气说:“你车后座上扔着账本,哈,一个带着账本向蒙特卡洛跑的女孩子,这该用什么音乐来表现?”
女郎显得兴致勃勃:“你是圣日耳曼德佩区的艺术家吗?配乐,为什么考虑配乐问题?难道你是导演?”
王成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导演,这个职业挺适合我的,下次我一定考虑做导演。”
女郎神色飞扬的大笑起来:“你不是单纯的流浪汉,你抽的雪茄很昂贵,我很奇怪你怎么独自一人走在这条公路上?啊哈,难道你和你的女友吵架了?你被女友踢下了汽车?”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数小时后,车开到蒙特卡洛赌场,女郎已经跟王成亲密无间,两人相拥着、亲昵的走进赌场,这时候女郎压根忘了自己的客户自己的工作,只想跟王成天长地久。他们相拥的走到轮曱盘赌台,时不时停下脚步拥曱吻片刻,直到负责引导客人的侍童无奈的催促。
“来一根雪茄,要‘千里达’的”,王成完全是一付熟练赌客的模样坐在赌台上,态度嚣张的呼喊道:“给女士来一杯香槟,要雅卡尔莫塞特……再帮我兑换十万欧元筹码。”
顺手甩出自己的信曱用曱卡,王成招呼女郎坐下,眼珠并不盯着转动的轮曱盘,只顾与女郎低声**——充分展现了一个艺术家的不羁,以及一位流浪汉的低俗,和暴发户的嚣张。赌台上已经就坐的人频频皱眉头,连那位女郎都觉得不好意思,恰好这时赌场端来王成的筹码,女郎赶紧提醒:“你的筹码到了!”
“押31,全部筹码”,王成自始至终没有看轮曱盘。他情意绵绵的对女郎呢喃:“但愿我的运气也到了……招待,帮我那部手机来,要最新式的——我跟上帝有个约会,但今天遇到心爱的人,我要跟他说:咱俩的约会推迟了!”
轮曱盘转动,赌桌上的人屏住呼吸——见过疯狂的赌徒,没见过向王成这样。一把十万欧元押单一数字,还是刚进门。眼睛都没扫轮曱盘就押,他要赢了,那真是……上帝今天打瞌睡了。
“哇”,赌桌上响起一片惊呼声。没天理了,王成居然赢了!弹珠跳呀跳,还真是停在了31数字上——赔率三十倍!
赌场操盘手也惊呆了。他愣在那里忘了宣布优胜者,忘了给王成赔付。在他呆愣期间,几秒钟内整个赌场沸腾起来,小道消息四处传扬,闲着没事的赌客抱着筹码从四面八方向这里飞奔而来,他们希望能借助王成这逆天的运气,自己吃点红——这厮跟上帝有约会的。
女郎在弹珠停顿的那一刻,也完全惊呆了,她用修长的手指捂住大张的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什么也听不到。目光扫到赌场换了一位轮曱盘手,她才结结巴巴提醒正在向他喃喃细语的王成:“你,你好像赢了。”
“啊”,王成仿佛从梦中惊醒,他懒散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弹珠,见到弹珠停在31位置上,他哦了一声,什么事也没有似的说:“继续押31。全押……亲爱的。我刚才说的你听到了吗?我刚才说:你的身材太美了,我认为继续做会计师这行业。简直是暴珍天物,干脆你改行吧,不如做模特。”
赌场侍童递过来一部新电话机,王成目光盯着女郎,嘴里喃喃说着情话,手里不停拆着手机包装……简直是一副辛勤仓鼠的模样,浑身上下都在忙碌着,每个细胞都透露出殷勤与讨好,以及献媚:“亲爱的,我认识几位大导演,等会我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来给你拍定妆照……”
赌场这时一示意封盘,一名管理员对蜂拥而来的赌客宣布:“很抱歉,这台轮曱盘出了故障。各位,请到别桌下曱注,桌上有赌注的客人们,我们赌场奉送等值赌资……对不起各位,请到别桌下曱注,谢谢支持!”
王成仿佛没听到赌场的宣布,他继续向女郎闲着小殷勤,而女郎听到赌场的宣布,既觉得尴尬非常,又觉得刺曱激异常……这个人的运气实在太——变曱态了!这个人一定有很多故事!……接下来赌场会做什么?很期待啊!
赌场的人过来向王成道歉,但对方还没说话,王成已装配好新手机,拨通了百合的电话,他做了个手势阻止对方出声,自己在电话里说:“我已经到了蒙特卡洛,刚刚找到一部新手机,嗯嗯,情况怎么样?”
百合犹豫了一下,试探:“方便说话吗?”得到肯定回答后,百合立刻继续:“我们赶到时警曱察已经到了,正在勘查……现在的情况是:两位袭曱击者是真的警曱察,但他们的账户最近出现明显异常……汤姆与亨利身上有情报机关发的证件。所以这件事巡逻警处理不了,已经上报,不过……最终会有人把它压下去的。”
百合说的很隐晦,亨利与汤姆是康斯坦的人,在路边被杀后,康斯坦自有千百种方法遮掩这一事件,尤其是这俩人已经注定被放弃。
“再查”,王成简短的提示:“详细查下去!”
王成打这通电话时,故意做出很夸张的姿态。落在女郎眼中,她觉得王成这是在警告赌场:我外面有人,那人已经知道我到了蒙特卡洛,我准备好了后手,所以,别想对我整出什么失踪、溺水、心脏曱病发作那套把戏——这番举动,完全像个普普通通的赌客,对赌场做出的正常防范。
但王成这番举动落在赌场眼中,他们觉得王成简直是老谋深算的熟练老千,干这种事都已经熟练地不能在熟练了,他进入赌场是有备而来的,预先在外面准备好了线人,就等赌场忍气吞声了。
其实,王成打这通电话纯粹出于个人兴趣——他与排名第三的管道疏通公司约会,事后还能被人盯梢,这简直不可思议。
两位警曱察具备真实警曱察身份,但用这两个人进行刺杀,他们干这种事并不熟练——你妹的,汽车尾气超标关乘客什么事?谁规定搭乘的乘客也有罪?你临检还则罢了,尾气超标这咱也认了,但你找司机去呀,这是司机的责任司机的错误,你一上来敲乘客的后窗玻璃做什么?一看就知道你意图不轨,一看就知道你针对乘客不针对尾气超标。那王成还客气啥,露头就爆头呗!
可这是谁干的?不知道王成现在打两份工、拿两份薪水、有两伙人庇护吗?那俩警曱察谁指使的?
这个时候,守候在旁边的赌场管理员耐不住了,他俯身催促:“先生,请到后堂稍事休息……”
这句话说完,两名壮汉架起王成,另俩位壮汉同样架起女郎向赌场后堂走,王成被架的脚不点地,他在空中对着手机喊道:“我这会儿有点忙,回头给你电话!”
那架势,完全像个唠叨而好面子的小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