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红龙的吸血兔魔军，正在疯狂捕猎下水道中仅存的女人。
街上，那些忘记异性为何物的男人，无动于衷地望着这一切。
而李神棍，跟着雷明顿牧师，企图找回若有若无的记忆。
※※※
这是一间非常整洁的卧室，摆放着圣母像和朴素的烛台。虽然干净，但却给人冷冷清清的感觉。
雷明顿牧师坐在床边，轻轻抚摩着洁白的床单。
“年轻的天行者，十多年前，你和你的伙伴拜访寒舍时，这间房里还住着一个人。但是当红色的邪神覆盖天际后，我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是谁。只记得，这个人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但我却失去了任何与之有关的记忆。”
李神棍摇摇头：“抱歉，牧师，其实我昏迷了很久，脑子到现在还没清醒。”
不记得了？还是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些？
如果是后者，那李神棍为什么又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呢？
“呵呵，没关系，我年纪大了，就喜欢想些年轻时的事情。总觉得自己曾经和人分享着生活中的一切，即使当了牧师，那个人也一直在我的身边。”
雷明顿牧师的语气，并不像是在诉说心中的苦楚，反而像是在解答李神棍内心的疑问。
看样子，这里曾经还住着一个女人，是雷明顿成为牧师之前的爱人。
即使在丈夫成为神职人员之后，两人也一直呆在一起。这在教会内部，虽然是允许的，但难免会引来某些激进教派的攻击，以至于被边缘化，清贫一生。
所以，那些大主教和红衣主教是没有爱人的——情妇和妓女要方便得多。
“这一切都是红龙的魔法，它使你们忘记女人，却没法让你忘记爱情。”这么残忍的话，就连李神棍也说不出口。
牧师突然走上前，握着神棍的手说：“我看得出，你眼睛里，有我已经忘记的和失去的东西。”
“雷明顿牧师……”
老牧师的年龄，使他无法有效地克制住眼泪，只能红着眼，同时又笑着对神棍说：“天行者，我不会求你为我解释这世界的真相。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所拥有的东西何其珍贵，千万不要忘记！”
“可是，你为什么会知道呢？你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啊，雷明顿牧师！”
“正因为如此，我才知道——‘忘记’，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所以才请你，千万，不要忘记。”
※※※
地上跟空中就好像两个互相隔离的世界。
一边是平静生活的男人，一边是被吸血兔抓走的女人，后者的尖叫完全无法引起前者的注意。
整个过程就好像富人压迫穷人一样稀松平常。
“千万，不要忘记。”雷明顿牧师这样说着，还是没能忍住泪水。
李神棍扶着他的肩膀说：“好了，牧师，我知道你很痛苦。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痛苦，除了我。没办法，既然我还记得……”
突然，几头吸血兔飞掠过窗口。
它们每一头，都抓着一个女人，其中也有很多人鱼守卫，但都已经遍体鳞伤。
牧师问：“它们到底抓走的是什么，为什么我就是记不起来？”
李神棍不忍心再瞒他了：“是女人，他们把女人都抓走了。”
“女人？”牧师看着李神棍，但他的瞳孔慢慢放大，似乎正看着什么并不存在的东西。
突然“哗啦”一声，从窗口跌进来一个血淋淋的人——蓝色的皮肤几近寸裂。
“救……救救我！快点！那些家伙……那些家伙要来了。”跌进来的蓝皮肤女人，惊慌地说着，尽管她还没认出李神棍，但神棍，却听出了她的声音。
“蓝夫人，呵，要不是你的声音那么讨厌，我猜我也没办法一下子就认出你啊。”
满脸是血的人鱼首领只是愣了一愣，也不管李神棍是谁，就那样冲了过来。
“让开！不救我就让开！”
忙乱中，她碰翻了桌上的圣母像。
雷明顿牧师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扑过去，想接住圣母像。
“不，牧师！”
“让开！”蓝夫人以为雷明顿牧师想阻拦自己，疯了一样地袭向年迈的牧师。
“琼斯——我的妻子……我终于……想起来了。”雷明顿牧师说出来生命中最后一句话。
※※※
“你该死！”
李神棍杀了那该死的蓝夫人。
因为，她错手将雷明顿牧师推出了窗外。
“不……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不好！是他自己冲过来的！你看见……”
哧！
神棍用随身的白金十字架，刺穿了蓝夫人的喉咙。
他不想听她辩解，死就够了。
牧师死时的表情很安详，虽然他还是没能接住圣母像。但李神棍相信他已经找回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雷明顿，你的爱人叫琼斯吗？我会记住的。在我以为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是你叫我‘不要忘记’，谢谢。”
被红龙腹部取代的天空，发出遥远的雷声。
李神棍，终于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了。
※※※
他不是救世主，从来都不是，以后也不是。
他并不强大，仅仅是某种程度上的不老不死，能跟一些小动物说说话，能屏蔽些魔法什么的。撇去体内那个共存的人格不说，李神棍比一个普通的魔法神棍强不了多少。
但是拥有这个世界的记忆以来，他从未像现在这么清楚地明白，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
一柄细长的宝剑从空中落下，掉落在李神棍跟前。那是杰西卡的魔法剑。
她也被抓走了。
幸好，李神棍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了。
虽然没有把握，但是他知道了。
拯救吗？不是的。
他只是不想忘记曾经经历的、正在经历的一切。
于是，他拾起剑，朝着自己的心窝，刺了下去。
※※※
痛苦和死亡的滋味，其实是有些甜的。
甜腻的黑暗降临，李神棍知道，揭露真相的时候到了。
当胸口的痛楚渐渐减轻，四周的环境又再次亮起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嘻嘻哈哈，还有点儿性向不明的红衣服的男人——雅克。
这是一个纯白的立方体空间，不大不小，像一间空无一物的卧室。
雅克站在空间的尽头，表情淡然。
“是你，让我做了这场十六年后的梦？”李神棍开门见山地问。
雅克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能完全说是梦，这是千万个平行世界里的一个，符合最佳或然率的真性假想。”
“听不懂。不过这次你没冲过来抱我，这点很好。”
“呵，我给你看的，并不完全是梦幻——你应该感觉的到，如果你什么都不做，这就将是现实。”
李神棍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那么，我能问问你是谁吗？究竟有什么目的？”
雅克沉吟很久，才说道：“你知道吗，所有的神明都坠落了。不是堕落，是坠落。”
“怎么说？”
雅克说：“坠落之前，我也曾是一个——你所熟知的神明。我的一个错误，造就了现在的该隐。”
“你……”
“请让我说完。坠落以后，我的力量开始消逝，已经不足以阻止该隐启动实现‘撒旦预言’。而当他将‘第三者红龙’召来，世界末日就将以你见过的方式呈现。”
“所以……”
雅克点头：“是的。所以我才尽力帮助你，希望你能扭转局势，阻止该隐和红龙结合。”
“可是，我怎么才能阻止他？就算我肉体不死，凭该隐的修为，也能轻易毁灭我的灵魂。”
雅克对此并不认同：“不要太轻视自己，李。你成为这具终极躯体的主导灵魂，不是没有理由的。你的灵魂，有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强大力量。甚至诸神的坠落都与之有关。眼下我也无法透露给你太多信息。只是……请你相信我。”
“呵，我没理由不相信你，谁让你是上帝呢！”
“曾经是，只是曾经。”雅克摇摇手，“现在，我只是一个喜欢你的法国人——雅克。”
“关于这点，我还是很介意！”李神棍坚持道。
没错，雅克就是上帝——因为上帝的错误，才造就了该隐。
至于说，上帝为什么会坠落成一个法国同性恋……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去探究吧！
周围突然又暗了下来。
看样子，终于能回归正常的时间线了——要回到十六年前，那个怪异瑰丽的耶路撒冷了。
李神棍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白金十字架，讽刺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