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喇嘛们的支持,罗卜藏丹津顿时有持无恐起来,以前他还有所顾忌,担心寡不敌众,只敢在较小的势力范围之内行叛乱之举,现在有了喇嘛势力的加入,如虎添翼一般,两股势力纠合在一起,他们一起攻袭清军,攻城放火,虽然各自都有各自的打算,但是在寻求独立于中央政府的这个问题上达成了高度的一致,于是一时间青海境内叛乱的战火熊熊地燃烧起来。
转眼之间,以罗卜藏丹津为首的青海叛乱愈演愈烈,不但早已经超过了皇上的容忍范围,也超过了大清帝国所能承受的底限,若是再任由叛乱继续下去,青海西藏甚至整个蒙古分割出去都极有可能成为不争事实。皇上再也不能够坐视不管了。
现在摆在皇上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以巩固皇权为主,则意味着容忍叛匪的反叛行动,继而就是罗卜藏丹津的独立、民族的分裂、国家版图的缩减;若以平定叛乱为主,则意味着给予以廉亲王为首的反对势力以可乘之机,继而动摇新生皇权、甚至可能将他这个刚刚登基不到一年的皇帝拉下龙椅,没有了皇权,也就失去了与罗卜藏丹津较量的资格和能力,简直就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深深地困扰着皇上。
这是一场殊死较量,是保卫皇权还是保卫国土的较量,是关乎皇权稳定与领土完整的抉择,这是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的抉择!要么当一个割让领土的皇帝,要么做殊死搏斗,有可能赔上他刚刚到手的位置,甚至是身家性命。
这是人生中,最为重大的抉择,皇上陷入了痛苦矛盾和深深思索之中。
皇上不是一个昏君,他要当一个明君,而且还想要当一个有作用的皇帝,一个名垂青史的皇帝,因此,他没有任何选择,在他面前只有一条路:平叛!
平叛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的事情,不是凭借满腔热血就可以完成的事情。此时的皇上不仅被反对势力所制肘,还有巨大的现实的问题困扰着他。
这是一场凭实力掌握主动权与话语权的殊死较量,而实力是什么?无非就是人、财、物三样。而只一个财字,就生生困住了皇上,一场战事毫不夸张地说,就是一场用财力和人力堆出来的战争。用银子堆出来的,
战争是物资粮草、人员装备,哪一样不需要银子?可是皇上刚刚从他的父皇手中接过的这个大清帝国,国库存银仅有八百万两!这就是康熙皇帝留给他儿子的一个捉肘见襟的国库。国家财政吃紧国库空虚,入不敷出,相反国家财富都掌握在贪官污吏的手中,“一年清知府,万两雪花银”是最真实的写照。
八百万两是一个什么概念?以顺治十七年(公元1660年)为例,国家税负收入白银2566万余两,而仅用于云南一省的军费开支就达900万两。可是此时,雍正元年(公元1723年)皇上手中所掌握的整个国库的白银仅仅800万两!还不够六十多年前,一个省的军费开支。
就是将这八百万两全部投入到西北之战,也不足以支撑开销,更不要说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不仅仅是战争,官员俸禄、水利农田建设、抗险防灾等等等等,各个方面全部需要银子。而西北这一仗,即使将这八百万两全部用上都不够。如果这些银子全部用于战事,整个大清帝国的官员们难道就只能去喝西北风?
皇上刚刚坚定起来的那颗誓要做一个明君永垂青史的信心在想到国库中的那八百万两银子的时候,倏地一下子又沉了下来。
“战”只有一个字,说起来轻松致极做起来却是举步维艰,决心即使是下了又下,此时此刻从本心上来讲,皇上仍然不是心甘情愿地与罗卜藏丹津开战。毕竟他已是人到中年,早就过了血气方刚的年龄,看待问题和处理事务凭借的更多是智慧而不勇气。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皇权初建、内忧外患、国库空虚、缺兵少将,他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和足够的力量用在西北的战事上?这也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叛乱从五月份一直拖延到十月份,不得不采取静观其变、暗中部署的重要原因。
可是皇上的这个美好愿望完全就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罗卜藏丹津可是坚决不能够给皇上以任何喘息之机,相反他恰恰还是要利用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乘虚而入,叛乱谋反。特别是叛军与宗教势力(喇嘛)两股势力成功地相互勾结在一起之后,烧杀抢掠、为非做歹,恶事犯下一桩又一桩,却是令罗卜藏丹津信心大增,更加地有持无恐起来。
面对罗卜藏丹津叛乱,皇上现在的处境只能是用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来形容了。皇权不稳是一个原因,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银子!打仗不仅仅是军事谋略的较量,更是国家财力的较量!此刻,国库里只有区区八万两白银,这个数字对于仅仅是支撑这一场战争都捉肘见襟,更不要说维持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
但是因为缺少银子就任由叛乱横行?因为怕自己的皇位不稳就任由国土面临被分裂的危险?他不是一个开疆拓土、创立祖宗大业的皇帝,但他必须作一个守业有成、保住江山的皇帝。不论如何,虽然是被迫应战,这场战争必须要打,而且还必须要胜!
这一次皇上没有再召集朝中重臣商议是战还是议和的问题,因为不管他是否愿意,也不管有没有足够的财力,皇上都已经被逼到了必须要打这一场硬仗的境地,既然已经是穷途末路,那么即使是将来会因此而丢了皇位他也要打,没有钱也要打,正如廉亲王所说,这是老祖宗打下的江山,决不能断送在他的手中。既然主意已定,那还有什么必要再浪费时间去听那些揣度完他心理之后的虚伪的语言?他现在不要毫无任何意义的溜须拍马,他只要白花花的真金白银。
这一天的早朝,皇上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当众宣布平叛的决定,智者只做不说,庸人只说不做,他要把一切都部署安排妥当之后,直接宣布出征青海,不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可以反驳和回旋的余地。因此在早朝结束之际,他终于耐人寻味地开口说道:“怡亲王留下,其它人都退下吧。”
怡亲王是真真正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此他的留下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众人早已经习以为常,因此皇上的这句耐人寻味之语竟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平日里皇上无论因为什么问题召集群臣商议的时候,从来不会当众询问怡亲王的意见,因为怡亲王的和身份和地位非常敏感,众人都视他为皇上的代言人,实际上事实也是如此,因此皇上哪里还敢问他,生怕他一开口立即
就成为群臣的风向标,他就更听不到实话了。
时间一久,众人都看出其中的端倪,现在皇上要单独留十三阿哥,群臣都是暗自会心一笑,纷纷打算动用自己在宫中的眼线去探听这兄弟二人的密谈内容。
皇上一声“退朝”之后,众人陆续退下的同时,兄弟两个也一并转回到后面的东暖阁,分君臣落座之后,连怡亲王都没有觉察出皇上的异样来,还是如平常那样恭恭敬敬地等候他的吩咐。而皇上因为要做出重大决定,下定巨大决心,不免有些踟蹰起来。
面对这个不同寻常的冷场,十三阿哥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虽然这些日子以来,皇上不但从来没有在朝堂上提起过青海叛乱的事情,即使是在私下,他也没有听到有关西北的任何情况,但是十三阿哥还是以他足够敏锐的洞察力和天生的直觉意识到了皇上有可能要开口对他说什么。
十三阿哥原本就是一个善于察颜观色之人,更是擅长揣度皇上的心思,正如他自己形容的那样,他与皇上完全是“心有灵犀”,因此现在即使皇上还在静静地思考之中,他已经料定皇上的心里在想什么了,无非是选择什么时机对罗卜藏丹津痛下杀手。
既然皇上一直没有想好如何开口,十三阿哥愿意由他来打开这个天窗说亮话。
“启禀皇兄,臣弟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现如今的情形,与六七年前可是不能同日而语,老十四能打赢那场硬仗,不仅仅是他有多么大的能耐,也是策旺阿拉布坦那个贼子没有什么真本事,还有那些大喇嘛们没有混迹其中等等多方面的原因。不是臣弟不相信您,而是您确实没有一个像皇阿玛那样坚定稳固的大后方啊!满朝文武之中,也有不少大人是坚持主战的,但是能够做到毫不犹豫、坚定不移地主张打这一仗的,唯有八哥一个人呢。”
“你说的一点都不错,朕这心里头都跟明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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