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听了皇上给高无庸吩咐的这个差事之后,当即也是与高公公一样,心里止不住地连连地叫苦,虽然差事吩咐给了高无庸,但是他知道,若是办不成差事,板子可是要打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因此当即就转动脑筋,凭着他过目不忘的本领,千方百计地回想着当初的他们两人进屋之后的情景。结果就在他绞尽脑汁之际,突然间听到皇上在点他的名,伸耳一听,竟是直接在询问如果办不好差事的话怎么办。怎么办?
其实不用皇上问他,苏总管也是暗暗地盘算起来万一办不好差事如何复命的问题,他那么聪明的脑袋瓜儿,也是即刻就想到了嫁祸他人的法子上,因此从这一点上来讲,他与皇上的思路完全是不谋而!真真地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心有灵犀达到了这么默契的程度,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对于皇上而言,得到一个与他极为同心同德的奴才,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不过,主仆二人虽然思想上高度契合,但真正将这个法子付诸实施又是困难重重,也就是说法子容易想出来,但具体嫁祸哪个人的头上却不好办了,为什么呢?若是按照这个法子,先不说到底是哪个人,只要是有人偷偷地进去了,那一定就是非奸即盗,而能够犯下这非奸即盗罪行之人,也一定是园子里的这些奴才们,总不可能是主子吧。若是奴才们犯下如此罪行,对苏培盛这个大总管而言,简直就是灭顶之灾,毕竟他是大总管,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园子里,能够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在皇上的寝宫中发生如此罪行,岂不意味着皇上的人身安全根本就是没有保障?这个罪名若是坐实了,苏培盛可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苏培盛即便想到了嫁祸他人的法子,却也不得不掂量掂量这个法子会给他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想比较而言,清风的这个差事没有办好顶多是被皇上臭骂一顿,而流传出来皇上的寝宫中混入不法之徒则是要给他招来灭顶之灾,两相权衡利弊之下,他当然是要选择宁可办砸了清风的这个差事,也不能不打自招园子里的安防漏洞。
“回万岁爷,奴才定是会竭尽全力去办好这个差事,您就放心吧。”
对于苏培盛拍着胸脯打下的保票,就算皇上信任他到极点,此刻也是忍不住嗤笑起来。
“竭尽全力办好?你这话说得可以够满的呢!你说朕是该相信你,还是不相信你呢?”
苏培盛听出来了皇上的话中有话,然而这个时候他除了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之外,已经没有了丝毫退路可言。
“回万岁爷,您一定要相信奴才,奴才定是不会辜负了您的一番信任。”
皇上那么犀利的眼睛哪里看不出来苏培盛心里打的那点儿小九九?为了挖出清风背后的幕后主使,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而苏培盛因为根本就没有搞清楚皇上的用意,才会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办砸了差事,因此皇上对于苏大总管的这个表现格外的失望。不过此刻正是用人之时,他还指望着苏培盛鞍前马后地效力,实在是不宜揪住这个奴才的小辫子不放。
为了解决眼前清风的事情,皇上不得不忍受苏培盛那一副嘴脸继续表演,不过皇上是谁?天之骄子,高傲至极,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放任一个奴才为所欲为?就连年羹尧那样的大功臣他都是锱铢必报,早早晚晚寻了机会收拾了,区区一个苏培盛他岂能咽得下这口气?现在用得着,他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将来用不着的时候,定是要寻个机会狠狠地报了今日之仇。
由于已经猜透了苏培盛心里头打的是什么主意,因此为了眼前利益,他就直接挑开天空说亮话了。
“饭不能吃得十分饱,话不能说得十分满,这个道理想必你是清楚得很,朕也就不跟你多说了。所以,若是一会儿在清风的房里办差不顺,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一定要掩了众人的耳目,朕知道这个差事不好办,所以朕会给你一个免死牌,出了任何事情,朕都会给你兜着,只要你守着今儿的这个秘密,不让任何人知道你是奉旨办差即可。”
皇上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明白,苏培盛又是个比猴儿都精的人,自然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有了免死牌,他终是放下心来,于是赶快满脸堆笑献宝似地回道:“回万岁爷,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您就等好儿吧!”
见苏培盛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终于吐口答应下来办妥这桩差事,皇上总算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同时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们两个这就回去,立即将这件湿衣裳物归原处,另外屋子里动过的地方也赶快归置回原位。”
“奴才遵旨。”
“还有,你们只有一刻钟的功夫,所有这些务必要在一刻钟之内全部办妥。”
“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办。”
“且慢,刚刚朕要你们再带一件干衣裳过来,到底带来了没有?”
高无庸原本是要与苏培盛一同退下,此刻听到皇上问话,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右手里还攥着一件衣裳,于是吓得忙不迭地呈了上去。
“回万岁爷,这件干衣裳奴才也一并带过来了。”
见高无庸递上来一件女人的衣裳,皇上心里本能地排斥起来,如果这是他的女人的衣裳,拿了也就拿了,偏偏这件衣裳是清风这个奴才的,要他亲手拿一件不相干女人的衣裳,心里实在是觉得膈应得慌,可是关于清风的事情他又不想让这两个奴才过多地介入,连高无庸和苏培盛都不放心,他就更不可能再用其它的奴才,没有奴才就只剩下了他自己,然而让他拿上清风的衣裳回房里又是无论如何都过不了心理这一关,另一方面,如果不寻一件衣裳过来,他又怎么可能让几乎衣不遮体的清风走出他的寝宫,穿过长长的庭院回到她自己的房里呢?于是这个事情就陷入了一个无限死循环之中。思前想后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是掏出了自己的随身帕子扔给了高无庸。
“先拿这个帕子将衣裳包起来。”
高无庸因为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因此当然是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吩咐他要用帕子将衣裳包起来,想前从前也办过不少千奇百怪的差事,因此也就没有太多在意,赶快接过皇上扔过来的帕子,仔细地将衣裳包好。
今天是十四,又是一个大晴天,月亮又圆又大又亮,高无庸因为给皇上办差事,当然是份外仔细,又是要用小小的帕子包裹一件大的衣裳,自然是费了不少功夫,因而也就注意到皇上扔过来的这条帕子正是前些日子宫中绣坊新近送过来的那一条。
好不容易大致包了一个七七八八,又见皇上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尽管四周边角都露着,高无庸也只得是将就着赶快将这个小包袱呈了上去,结果却见皇上只伸出来两根手指头,专拣被帕子包住的部分捏住,就好像没有帕子包住的部分是洪水猛兽,会张开血盆大口咬上他的手指头似的。
只是还不待高无庸再多想,就听皇上在催促他们了:“还不赶快去办差事!记得一定要在一刻钟之内办完,办完后苏培盛你就不要回来了,只要高无庸一个人回来复命即可。”
两个奴才领命而去,皇上在院门口见他们完全走远之后,则迅速转身,只用两个指头尖捏着那么一丁点儿的被帕子包裹住的衣裳,急步穿过庭院又进了屋里。进屋之后,只见果然与他所料一样,清风仍跪在原处,虽然衣不蔽体,但好在现在正是盛夏时节,跪了这么长的功夫也不至于被冻着,不过就算是冻着了,皇上也觉得她罪有应得,自己穿这个样子都不怕冷,跪这么一会儿就怕冷了?简直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进了屋来,皇上将两个指头尖捏住的那件衣裳狠狠地朝清风的身上掷去,同时命令道:“赶快将衣裳穿上,朕不想污了眼睛!”
皇上这句话说得是不留半点情面,虽然他没有真凭实据,但他就是不相信清风是清清白白的,试问哪个大姑娘家不管她有多么慌张,谁能够穿成这个样子跑到一个男人面前来?所以就算是有了湿衣裳为证,他仍是暗暗地记下了清风一笔,等到抓到幕后主使的时候,再来好好地跟她算一算这笔旧账。
因为心里存着气,又怒又恼之间自然是不会给清风什么好脸子看。清风跪了这么半天当然不知道皇上出去做什么了,不过尽管被训斥一番,但并没有治了她的罪,清风知道刚刚那一番关于衣裳洗了急着前来当差的谎言顺利过关了,当即禁不住地谢天谢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