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之被封了长安公主,如意锦缎都收了,而那宫殿她却还是退了回去,继续住在霓雪院。
政弈二十八年。春———
才是初春。所以这霓雪院里也无多少的绿色,只是这气温却是比冬季温暖多了。
“篱菊书院去年便以写道‘各国皇室贵族不得入学’,可是今年这回儿,却是有更多的皇室贵族乔装去报名。”他散懒一笑。
莫言之暗敛眸,说着:“皇室贵族们,总是这般,越是他们无法到达的地方,他们越想到达。”
院里阳光出来了,很灿烂,却有些微微的凉。
他换上了一身的深紫色长袍,那长袍之上娟刻了盛放的一朵朵暗红的花——
似乎他的着装从来都是这般,飘逸带风宽大而优雅。
他这回的乌丝并未用任何玉冠束起,全然披散就像从天而降的一匹黑色重锦,华丽而厚重。
他微掀起眼帘,说着:“你会去吗?”
莫言之看着这杯中自己配制的“碧螺春”,看那有点深的暗黄之色。眼里有点可惜之色…
可惜了那配制这酒的原料,皆是精品,只是配出来的酒却是这般劣质。完全无“碧螺春”的一点清韵。果然酒绝公子的酒不是任何人都能配制的。
她边可惜边回道:“有空定是要去看看这天下第一书院是何样。只是,现在时间还未到,不是吗?”
“恩?”他延长声调,气息温凉。
莫言之轻轻呼了一口气,再看向对面的人儿。宛尔:“殿下不觉的,您——”
“管的有些多了吗?”
她嘴角笑着,眼中笑意却全无。
云裔美眸中含着一丝浮游着的笑意。他呵气如兰:“你可是觉得我烦了?”
这最后一字声调微提,被他带出些些旖旎,足以惊破所有豆蔻少女的春闺梦!
莫言之接着笑着:“殿下不愧是奇才,这种女孩家的心事都猜得一清二楚。”
这算是正大光明的说他烦了。
莫言之仅是一眨眸的时间,却见那人已微向前俯身靠近她,那双眸她看的很是清晰。
莫言之眉蹙起。
这人眼睛还生的真实美,连她都有些神往———
那样的深色,像是水的旋涡一般。看不见底,看不见那底处是温润春风般柔和,亦或是茕茕飞雪般冰冷。
他忽在她额上淡吐芬芳悠悠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也只就对你烦过……”
这般调笑的话语——
莫言之错开眼,看向别处,说道:“能得到殿下如此单独待遇是我的荣幸。只是,被人烦,尤其是被您这样的人烦,却是一件荣幸过头反成悲哀的事。”
他挑起眉,然后轻笑置:“像我这样的人?恩,怎样的人。”
莫言之这回是紧盯着他流转的漆眸,笑道:“传闻齐国的云裔太子,温和待人,谦谦风度,仁德治世,上善若水,真乃圣德君子。可在我眼前见云裔太子,笑里藏刀,棉里藏针,口里不一,实乃无耻之辈!回答您的问题,像您一样千面的人。”
那淡黛色长裙少女,笑容灿烂,话语冰冷。
云裔深深地看着她,然后长身而立。深紫的长袍,约三尺宽的暗黑色的腰带上系着一枚墨玉——
怕就是那宴会之上,贵女们争相相抢的墨玉。
莫言之一眼望去便是这玉——
这玉表面很是平凡,呈椭圆形,纯天然。像是从未未经过人工打磨。上面无一点光泽,也无任何的花纹或文字。平凡如厮?!倒令她诧异了。
云裔负光而立,居高而下般地看着莫言之,他三千乌丝
垂下,深紫的衣角翻飞如卷云。他整个人如画中仙人,山中来客。
“千面?”他笑道:“哪及你呢。世人皆道长安公主虚心正直,娴惠端庄,雍容雅贵。可我所见,长安公主却是一刻薄刁蛮,话中有话,表里不一之徒。你说是这世人愚昧,还是我见解独特?”
莫言之微笑顿了一顿,然后看着站立的人,不徐不慢道:“这可不好回答,殿下你去问他人吧。”
“恩?可我觉是世人太过愚昧,总会被事物表面所迷惑,看不清那层层云雾之后的真实。”点到为止,他一笑而过又换了一个话题:“听道你曾与那吏部尚书之女安嫣语争过一回。”
“问这干嘛?”
“呵,又听道,这争论的关键竟是为了‘人人平等’这一理论而引发。”他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怎么了吗?”莫言之虽这样反问,实则心中不以为然。他这样的人,会为这样毫无价值的争论感兴趣?
“也道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的心中究竟是怎样看?”他问道。半掩的眼帘慵懒却是优雅。
她眼神一凝,低下头接着道:“‘人人平等’无错,只是不该用在这个时候罢了。用在了错的时间,它自然而然也就错了。”
云裔再次坐下,听着莫言之的话笑了:“那么,你说这个时候,改用什么理论呢?”
一时无言。
她再次对上了他探究的瞳。然后,
莫言之沉默了会儿,忽轻笑了一声开口:“殿下是要把我推上不忠之罪么?妇道人家怎可轻易妄政。”
她那“不忠之罪”咬字极为清晰。
这人真是时时警惕着,不露任何马脚。
他笑着,她也笑着…
没有一丝牵强,没有一丝僵硬。皆是久经黑暗的人,都更懂笑容是一道很好的沟通方式。永远给他人温暖与尊重,也永远让别人看不明自己的心思。
霓雪院迎来了初春,却也是真真正正迎来了寒冬!
一日一更
d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