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面的小镇,说不上有多么繁华,只能算是一个二流小地方。几十年来,也没怎么出过一两个人中龙凤,久而久之,也就渐渐退出人们的眼中。人们偶尔谈论起这四方八野的趣事,才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句:“那青篱书院所在的碧连山脚下,好像有那么一个小镇,挺平凡的小镇。”
这是如今莫言之却是被这不算繁华,挺平凡的小镇给吸引了。
小镇的街道上,也不乏一些摊位。有卖胭脂水粉的大婶,三四十岁脸上还涂抹着自家的胭脂,想当个活招牌,谁知反倒成了砸招牌的。来往的小姐有意买点东西装饰,一见那大婶脸上五彩斑斓,顿时绕道而行。
不知笑煞了多少人。
莫言之笑着站在了大婶摊位前,拿过一个胭脂奁,整体呈红紫色,绣着各色的牡丹花。这胭脂奁分外喜庆,太过艳丽怕是会被嫌俗。
“这位阿婶,这胭脂奁怎么卖?”莫言之此时还是一袭乌衣,生得眉清目秀,笑起来眼睛弯弯,这让大婶看着甚是欢喜。
“小伙子,是要送给喜欢的姑娘吧,不是我说啊,小伙子你那姑娘还真是幸运,有你这样一个情郎,人长得好看,又细心又识货,一眼就看上我这最好的胭脂。”大婶笑得花枝招展。
莫言之笑笑,阿婶,你说了这大半天,最重要估计还是这最后一句话吧。她故作羞红了脸,低下头,说道:“阿婶快别那么夸我。我家那姑娘脸皮薄,向来都是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脸,所以无论是买衣服还是买首饰买胭脂,都是我帮她买。”
大婶听了,越发觉得眼前的小伙子特别可爱,这样纯挚这样细腻,而且长得也俊悄。大婶越看越可惜,啧啧,怎么当初爹娘就把我早生了几年呢……
“大婶,”莫言之被这目光看着,红了耳垂,低低唤了一句,“这个怎么卖。”
“哦哦。”大婶从惋叹之中回过神来,顿时又是花枝招展地笑:“小伙子人挺好的,反正阿婶也不愁这点银子,你直接拿去吧。”
莫言之苦笑不得:“大婶如果你是这样做生意,指不定赔本赔成什么样子。”
大婶板起脸,有些不高兴了:“怎么,你还巴望着给我钱啊。”
莫言之立刻巧笑嫣然:“哪里的话。”
此时云裔手里拿着把早已腐朽的小剑,自街道另一边的一家商店走出来。他远远就望见莫言之,低下头用手好好的抚摸了一下剑柄,然后大步过去。
莫言之正欲与大婶讨论价格,她实在是不想白白收阿婶一盒胭脂。谁知大婶忽然眼神一亮,目光直接越过她,看着后边:“啊,这位公子,您也是来为妻子买胭脂的。”
那表情那神态简直比见到她亲妈还要亲,莫言之真的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得,这摊子迟早要被大婶给玩亏本。
云裔很是善意地对着大婶一笑,华贵的白色锦衣衬得云太子眉目艳丽,水红色的唇勾起,缓缓道:“阿婶想多了,我只是过来等人的。”
“等人?”大婶一瞪眼,这才将目光从新看向一旁被她忽视的莫言之身上,老脸上顿时又是眉开眼笑,“小伙子,原来这位公子是你的兄弟啊,怎么不早说。”
“他不是我兄弟,阿婶你也不看看我们长得像吗?”
“哪里不像了,你看看这眼睛你看看这嘴巴。”
云裔好心说道:“我不是长安的兄弟。”
大婶愣了会儿,挤眉弄眼:“仔细看一下,还真一点也不像。”
“……”莫言之。
云裔也就没有再和那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再做接触,直接偏头对莫言之笑道:“这胭脂可是买好了?”
莫言之不动声色把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
“去哪?”
“去一个男人都想去的地方,女人都口是心非说讨厌的地方。”云裔笑的长眉清贵。
莫言之心想,您概括的真真简洁。
风月楼位于小镇的中心地带,如果说这默默无闻的小城镇还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的话,那么当真是非这风月楼不可了。
绕过镇前溪,沿着波光粼粼的溪水一路下去,倒是看到了很多的世俗人情,有些小巷里边扎着小辫子吃着糖葫芦,一边哼着童谣一边跳的小姑娘。也有溪边上站在船头的年轻人,用着麦穗管吹着小歌,给那对岸浣衣的年轻女子听。
炊烟袅袅,这溪流尽头是一片湖,从湖再绕一个弯,就能看到那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风月楼。此时一片晴天,万里长空,这湖上面浮着一只只白鹭,一丛丛芦苇摇曳着,荡漾着这儿风景独好。
“我真后悔出来。”绕来绕去,从最开始的陈计包子铺到现在的云煌茶铺,其间几十里路程,她几乎是咬着牙过来的。
“现在后悔有什么办法。”云裔抓着莫言之的手,目光回头一瞥看见她额上确实是出了一层细汗,也就渐渐停下了脚步,旁边是一片芦苇湖光,白鹭腾空。
远方的山上好像有什么鸟的身影掠过,惊起扑扑一阵响声,翅膀折射出有着天光乍现,碧水青山,白鹭墨影,蓝天白云。她沉默了,然后越发静谧。
云裔上前,用着袖子里的腐朽小刀轻轻割下一截芦苇,他回过头,对着莫言之笑道:“我能用这东西吹出曲子来,你可相信?”
莫言之负手,摇头:“不信。”
他捻着芦管上的叶片,直接用嘴吹了起来,起先断断续续,然后忽然像是山水环绕之处突兀涌起一座紫金广厦,这般拔地而起,直插云宵。
悠荡的芦苇,碧水微澜的湖面依稀可倒影出那白鹭的身影,洁白的羽毛浮过清波,远出山林野间不知哪里扑飞出一只鸟儿,掠眸出,全是惊鸿照影来。
湖畔浣纱的姑娘们全部抬头,手里的动作也停住了,她们惊艳着看着不远处。
那边临水而立,是一位白色锦衣的公子,公子前方是巍峨绵延的山峦,公子后方是随风摇曳的芦苇,翠水微漾,白鹭齐飞。
你且说说,这是何处的仙人。
“吹够了没?”莫言之在一旁说道,甚是不耐烦地蹙眉:“把那边一群姑娘的魂都勾过来了,在吹别把那边的一群少年身勾过来。”
云裔放下芦管,笑着看着她,广袖飘扬,乌发在身后飘扬,他目光清冽。
莫言之有意无意瞥那不远处立在船头的少年们一眼,笑:“赶紧走吧,把所有姑娘的魂都招没了,就怕等会一群青年拿着刀和竿直接朝你扔过来。”
云裔把芦管放入衣袖之中,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好的。”
莫言之笑而不语。
风月楼里头一头是天一头是地。
高楼建造精妙,入门便是生香活色的各种美人站立一旁,美人们衣衫缥缈。何为缥缈,让人如同雾里看花便是缥缈。红色的纱裙很长很长,长到后摆延长有三尺之宽。
这还是最为名贵的薄纱,这些玉人们走起路来,纱裙翩飞,如同红云涌动,又如同赤海翻滚。别是一番滋味。
其上二楼便是真正的风雪场所,那里有不少风流的少年,有不少颓废的青年。这里无论何时何地,你似乎都能看到身姿缥缈的美人。
乱花渐欲迷人眼。美人如隔云端,那红色薄纱之下的玲珑玉体注定只能是观摩仰望,不可亵渎。
“风月楼,好一个风月楼,我们走吧。”莫言之到了二楼尽头之后,还是选择了回头。她已经听到了楼上床木吱吱的声音,以及女子妩媚的娇喘,男子有些的喘息。锦绣罗幔后,那上下起伏的**,真的是不知乱了多少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