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之是被吵醒的,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在青篱书院也会发生采花贼入室的事情。
虽然这采花贼自己长得就已经跟花一样。
莫言之目光难得震惊,床头着金白衣袍如同隔世金莲,束浮光暗影淡青腰带的云太子,托着下巴,眼神分外温柔看着她:“我从来不知道你已经长那么大了。”
满室,一阵阴风。
“滚出去!”
云太子甩甩衣袖,淡定从容,宛如天人,出门去。
莫言之穿上了简素的青衣,随便理了理头发,然后黑着脸走出门去。
云裔笑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昨天晚上没睡好。”
莫言之点头,凉凉看了他一眼:“有采花贼入侵,所以没睡好。”
沉吟了会,云裔道:“你觉得如果昨天我真作出些什么事情来,别人会以为是我采你呢,还是你采我。”
“那是我房间!”
“我是院长。”
“……”
这个强权就是强拳的世界,让她怎么说。
“先别下山去风月楼。”云裔拉住正欲走下山台阶的莫言之,指了指此时还是黑压压的天空,月光下,他笑如青树桂芝,气质高雅:“我们到山顶去采些东西。”
“采些什么东西?”
“采花。”云裔目光似笑非笑:“真花没采成,我去采些假花,这样也不辜负你给我冠上的采花贼之名。”
“你…”
“走了。”
一路踏月而上,在这条青石板塔成的山路上,旁边两三朵花而盛开,树木在月色沧茫之下更加沉稳,仿佛静守了百年的岁月。
天边开始隐隐现出鱼肚白,那犹如是苍天之眼,仅仅是微微张开的一瞬间,便将着深深黑夜撕碎,让光明照耀在着神州四海之上。
月亮依旧挂在天空之上,只是此刻光芒暗淡,身影渐渐隐没在乌云之间。
男子的背影迎着沧茫月色,逆着天际光明,金白色的衣裳像是九天上的云雾,飘缈生花,琼枝兰贵,风华无双。他在着自然万物生生替换里安静地站立着,气质安详尊贵,一个背影似是包罗百川,静谧不动,天人之姿。
“云裔…”莫言之微微笑,轻轻唤出声。
“什么事?”一如既往的温凉,他笑着转身问道,天际开始出现朝霞的淡金色泽,此时扑朔在他如玉的脸上,圣洁而又雍容,尊贵得临人之端。
淡金色的霞光里,莫言之笑得眼睛弯弯,女子黑眸光芒胜雪,青衣迎风,霞光万丈中面容模糊,她说道:“有时候觉得你真疯狂。”然后她手指往后一指,顺着目光望去,那长长的石阶一路而下,居然看不见尽头,只能看见远方的青山在金霞里显得更加挺秀。
她道:“我们走了多久了,你知道吗?我们走了,半个时辰了。”她笑着,青面缭牙。
“……”云裔眉一挑,然后有些惋惜说道:“我自认刚才的角度我的背影最美,到底是我魅力不够,还是你不解风情。”他眼眸一暗:“我以为你就算再怎么不解风情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会说些风雅的话,谁知……”他轻轻一叹。
莫言之依旧青面缭牙:“当你累的筋疲力尽之后,你还会想着风情?”
云裔淡淡微笑,此时霞光掺上了一些红色,他容颜魅惑,水红色的唇轻轻上扬,那一刻,斑斓了着万里山河的风景。
“你看,你那毒还是没有退吧。”他抓住她的手腕,手指搭上她的脉门,然后笑说:“这毒是傲天的圣女研发,开始是有些搔痒,然后是出红疹,接着是头痛欲裂,然后是体内真气俱乱。”
她微笑,然后不动声色收回手:“你知道我真气俱乱,体质如常人,居然还拉着我走东走西。”
“只是想走走。”云裔重新拉着她的手,笑道:“我用轻功带你上去。”
莫言之摇头:“有些路还是要自己一个人走走的。”
他放开她的手,笑:“好。”
没有问原因,也没有推辞,她的愿望,她的想法,他会以自己的办法去实现。
到了山顶上的时候,莫言之才发现,原来碧连山的后面,是海。
她站在山之巅,远处群山峻起,直入云霄,绵延如同野兽的背脊不绝不休,在一片金红色的霞光似锦之中,一直沿着碧海涛波,行向天边。
山峦仿佛要将那日月揽入胸怀。
天空像是一个巨大的转盘,天际霞云布满,是司朝暮的神女一不小心打翻了染料,使得如同泼墨般,形成了如今的一番霞光万里,金红盛状。
大海,远方的远方是大海。
没有波涛如怒,没有狂风大作,有的只是那翻白的碧浪一次又一次拍打着黑色的礁石,白色海鸥在碧海上方鸣叫着,羽毛轻盈,洁白仿佛是碎雪,在灿灿霞光里面,一片浮光,闪烁着那生机勃勃。
南边的天空依旧是黑色的,大海显得如同万岁老者,岁月无痕,他的包容,他的沧桑,却是在无痕的岁月里刻画出永恒的光辉。
碧海翻滚,山峦起伏,她站在山巅,看着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功,感觉到心胸如海般空阔,几乎是快要吞吐日月。
“也只有这个时候,我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云裔轻轻说道。
俯下身,便能看到山脚之下有一条幽幽的小涧,那是沧海的一条分流,穿插在两座雄起的山峰间。涧流汹涌,却是不知道通往哪出山河。
“很美。”莫言之说道。
云裔忽然有些骄傲地伸手遥遥一指,他的目光越过这千万里锦绣山河,直接看向天之极,“自追云西起八角山脉,从大夏东至韦涸谷,向南则绵延到傲天的上戍城,以北乃你我所站之地,这万里山河皆归我所有,一路风光明媚,人间绝景。”
她微笑,然后道:“人间绝景?”她也伸出手指,指向西边:“你可知道八角山脉以西的晟海是怎样的风光,星月沧海,天地之秀。”
她指向东边:“你可见识过韦涸骨以东的瓷都是如何繁华,商人旅客络绎不绝。”
向南,“你可晓得上戍城南面的天极峰是那样高耸,天下第一峰,直入九重天。”
她转过身,眼睛弯起,笑盈盈看着他:“在碧连山的北边,有山名为华烟山,山中人烟虽少,但百姓种豆南山,安居乐业,像是世外桃源。”
莫言之青衣几乎快要融入那远山青黛之中,她说着:“这人间绝景,向东向南向北向西,无穷无尽,你又如何拥有的过来。”
云裔负手临海,眼睛之中是凌驾九天的傲然,“那么总会有一天,这神州百万余里,终将是我的。”
男子长眉清艳,说出的话语却是那样绝决,广袖在风中飘扬,金白如同佛下莲花,黑发飞扬,眸底全是平静,属于久居上位的平静,不为任何得失而喜而怒。
“好!”莫言之笑道,声音柔软:“我期待着那样一天。”
天地浩大,此刻安宁。
“我们是不是忘了正事?”莫言之沉默后,然后蹙眉问道。
云裔也不知从哪儿拿出一竹篮,“赶紧采花吧,时间差不多了。”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哪里有花!”莫言之看着周围一片野草萋萋,方圆十里不见一点它色。哪里有花?!
云裔弯下身,用手拔开那些小草,绿草柔软之下,居然是一片人间春色。五颜六色的花儿,艳丽像是一条色彩鲜艳的锦布。
“睁大眼睛,你可看到了?”云裔抬头,似笑非笑。
莫言之咋舌,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云裔的眼睛难道能透视?
“我不能透视,只是眼力比你好了点。”云裔微笑。
莫言之蹲下身,开始用手在霞光里面,慢慢地摘花,一朵两朵,三朵四朵。
而云裔那边真的很绝,他手指修长,根本就没有碰到那些花,然后那些花却自己主动地柔软地贴了上去,在他指尖处像是跳舞一样。
“这些花绝对变异。”莫言之说。
“她们很好,是你变异。”云裔目光淡淡,笑道。
等采完小花,已经是太阳东升,一轮车**的红日在山的背后升起。
那一刻,明艳而壮丽,当时黑暗终于被那红灿灿的日光所摧毁,迎面而来的是开天辟地的璀璨,把沉睡的人们唤醒,把这世界唤醒。
远处,所有的壮观全部发生在远处。离他与她很近,仿佛触手便可触及那红光,仿佛伸指便可以描绘出那太阳的轮廓。
然而却是那样遥远。
天边,由最开始的鱼肚白到金白色的清光,到金红色的霞光,再到这拂晓终至,金红的太阳在那沉默的青山后升起。
大海依旧在海鸥的鸣叫声中静默,雪白的浪花,深黑的礁石,海平面上的霞光渲染在水中,水天一色,如此绝景,终生难忘。
“该下山了。”云裔忽然一手揽过莫言之的腰身,男子的气韵像是清桂琼酒,那样子的清洌,让人沉醉。
只觉得,所有的景物都在倒退,他运着轻功下山,衣袍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