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温和的太阳温暖着大地。
一个小男孩在高速公路缓慢的行走。他半蹲在地上,眼睛无奈的看着眼前的高速公路,宽大的路面一直在眼前延伸,最后消失在山的后面。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因为是秋天,太阳也不算毒辣,但高速公路上没有遮阴的东西,在这南方的地方就仍觉得燥热。
男孩就是林忆寒,他在高速公路上走了一上午,脚下的高速公路从早上进山后就一直在山里面蜿蜒,看不到一户人家,也找不到一点吃的东西,他喉咙干渴,肚子饥饿,身体就有些疲惫。林忆寒索性在路边寻了个阴凉的地方,躺在地上休息。
八天前,他被司机揪出来,丢在半路上,进退两难。他沿着公路上走走停停,看到有车过来就喊:“叔叔停车――”喊了一天,没有一辆车停下来,连减慢速度看他一眼的都没有。慢慢的他就绝望了,懒得再喊了,决定走路去深圳。
林忆寒不知道到深圳还有多远,还要走多久,但是他觉得没关系,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走到深圳。公路两旁偶尔有人家,饿的时候他就下去讨点东西吃,有时候碰到好心的人还可以到人家家里饱吃一顿。公路边还有很多番薯、桔子。后来他又发现两边的田地里有很多青蛙、螃蟹、小鱼等小动物,很容易捕捉。向一老婆婆讨了一盒火柴,捉到用火烤着吃。晚上就睡在公路边的涵洞里,这一路上倒也自在逍遥,胆子大了许多,妈妈的死带给他的悲伤也慢慢的淡了一些。
太阳似乎阴了很多,没有刚才毒辣,林忆寒爬起来,走起路来轻松多了,林忆寒露出一点儿微笑,暗道:“公路在前面转了弯,转过弯肯定有人家,肯定有吃的东西。”他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大半个小时后,林忆寒从山弯望出去,前面还是一片的山,不过却矮了好多,公路就消失两山之间的一个缺口上。希望变成失望,原本疲惫的身体一下子软瘫下来。
坐在路边时,林忆寒发现路边有一片农田,看不清种的是什么。多日的经验告诉他:田里一定会有吃的,而且附近也有人家。林忆寒一边想一边跑了下去。待到近处,看清是一片番薯田,这个时候正是番薯的收获季节,林忆寒毫不费劲就挖了十几个出来。毕竟是偷的东西,他不敢在田里逗留,跑得远远的,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生起了一堆火,把几个番薯放在火堆中间。
过了片刻,林忆寒迫不及待挑出一个半生熟的小番薯,狼吞虎咽地塞进了肚子。三四个番薯很快就被林忆寒吃完,咽下最后一口香热的番薯,他打了个饱嗝,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满足地靠在一棵大腿般粗细的树上。
他把手在身边的干草上擦拭,然后在身前拍了几拍,有些黑炭夹杂着干草屑飘落下来。刚才吃的最后一个烤番薯有些焦了,林忆寒拿起一根棍子拨了拨火堆,把剩下的番薯全部放进了火堆中间,想到今后两天可以不用挨饿,他满足地笑了笑。番薯还得很久才会熟,一时没什么事做,林忆寒靠在树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面前的火堆已经燃尽了,只留下一堆烤熟的番薯。林忆寒折了几片大树叶,把烤熟的番薯都包起来,然后爬上公路。因为吃饱了肚子,身上就有劲,走起来轻快了许多。接近傍晚的时候,他就走到了两山之间的缺口处。
前面突然开阔了,近处是零星的一些楼房,越远的地方楼房越多,到天际处就密密麻麻了,连山也没有了,都是平地,脚下的高速公路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楼房中间。一路上,林忆寒也经过几个城市,见过一些楼房,但眼前的这一大片跟以前看见的比起来显得特别地壮观。
林忆寒第一个念头就是到了深圳。这个念头一起,巨大的兴奋涌上头脑,他立刻奔跑起来,手舞足蹈扑向那密密麻麻的楼房。等累得趴在地上时,林忆寒发现离那密密麻麻的楼房还很远很远。
此时,天已经不知不觉暗了,林忆寒肚子又有点饿了,这一路飞奔过来,原先搂着的一堆烤熟的番薯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到哪里去了。越来越强烈的饿感让他后悔起来,前面并没有人家,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东西填肚子。他甚至想折返去找丢失的番薯,走了几步还是放弃了。
远处密密麻麻的楼房慢慢消隐在无尽的夜色里,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灯火。林忆寒觉得眼前的一片就像李家沟山后面的大水库,离家的前一晚,他和李小军坐在水库边,当月亮出来时,一望无际的水面就像现在一样,到处闪着亮光。
路上的车不多,有时候好长时间也没一辆过来,遥远的灯火使眼前的黑暗显得有点恐怖。一路走来,他发现高速公路旁边还有一条公路,现在那公路上的车灯比高速公路还多。肚子越来越饿,林忆寒决定离开高速公路,到下面去碰碰运气。
高速公路与远处的公路隔着一片树林,原本漆黑的夜色在树林里更加黑,任他把眼睛睁得多大,也就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一点东西。林忆寒走得很慢,很轻,从高速公路下来到现在,他已经跌倒四五次。
突然,一阵刺目的灯光照了过来,原本漆黑的树林瞬间明亮了,林忆寒刚好在灯光的中心。他本能地趴在草丛里,拼命地往下钻,尽可能的藏起来。在这荒郊野岭,月黑风高的夜晚,正好杀人放火,林忆寒伏在草丛里,不敢抬头,心里“咚……咚”地狂跳不停,暗暗叫苦。
“老大,丢在这里会不会有事?要不丢远一点?”一个人说话。
“怕个鸟,阿强,把麻袋拖过来。”另一个人说。
一会儿,有人道:“峰哥,我抱不动,你来帮帮忙。”
第一个声音骂道:“叫你小子别老泡妞,还不听,***,这样都搞不定,怎么出来混?”一阵????后,传来两声拍掌的声音,似乎把什么东西丢在了地上。
“阿强,关掉大灯,你想让人看见呀?”第二个声音道。又是一阵磨蹭,灯突然灭了,树林里漆黑一片,刚才那个声音又骂道:“***,你怎么这么蠢,黑咕隆咚怎么做事,动点脑子好不好,打开转向灯呀。”声音逐渐从吩咐变成喝斥,树林亮起一束橘红色的灯光,树林变得朦朦胧胧。
林忆寒好奇,壮起一点胆子微微抬起头来。看见前面一块高地,两个人站在上面,地上有个袋子,后面还有一个人正在跑过来。橘红色的亮光就来自他们的身后,隐隐约约看清是一辆汽车。
前面左边一人道:“阿强,去找根棍子来,怕他没死透。”林忆寒听出是第二个说话的声音,猜这人是他们中的老大。刚跑过来的那人还没站稳又走开了,到处找棍子去了,显然这个人就是阿强。那么右边一个就是峰哥了,只听他道:“大哥,我总觉得丢这里不安全,还是丢远一点。”
右边的大哥有点不耐烦,骂道:“要丢你去丢,***,这种事都叫我们做。”抬脚狠狠踢袋子,接着说:“我老婆还等着我呢!不丢这里丢哪里?”左边的峰哥见大哥发火,赶紧附和道:“就是,就是。”不敢再说丢远一点的话。
阿强走过来,手里拿着根枯树枝,道:“大哥,没棍子,只找到这个。”大哥接过树枝,看了看,有些不满,发疯似地抽打袋子。只一会儿,树枝就断成两截,在亮光中划了个弧线,落在不远的草丛里。
“***!”大哥把手里的另一截也丢到草丛里,顺势一指,“把他推下那里去。”大哥手指处正是林忆寒藏身的草丛,吓得林忆寒赶紧趴了下去,心又咚咚地狂跳起来。当那个袋子滚到他身边时,又吓了他一跳,拼命忍住。
许久,树林里又亮起两束亮光,两束灯光慢慢转了方向,森林越来越暗了,终于又是一片漆黑。林忆寒再伏了一阵,估计那三个人走远了,一直悬着的心渐渐才平静下来。借着偶尔画过的车灯,林忆寒看清楚,滚落下来的是一个麻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三年前山林镇流行狂犬病,政府要扑杀全镇的狗。林忆寒家里养了五年的阿黄也要打死,林忆寒和爷爷就把阿黄诱进这样的麻袋里。李青山下手时阿黄的惨叫声就让他伤心了好久。
林忆寒只以为麻袋里也装着条狗,他现在肚子饥饿,身边柴火又多,就想烤狗肉吃,因此来解麻袋的绳子。那节绑得紧,林忆寒解了好久才把绳结解开,拉开袋口时,刚好划过一束车光,看到麻袋里露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林忆寒哪里受的了这样的惊吓,哇了一声,丢下麻袋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逃跑,只一会就消失在暮色里。直到实在跑不动了,他靠在一棵树上,心脏仍旧咚咚响。
这明摆是杀人害命的事,林忆寒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心里万分惊恐,没有一点主意。良久,林忆寒想起丢下袋子的一瞬间,分明听见袋子的人呻吟了一声。他妈妈常教导他要热心帮人,丢下袋子的人不管,这里鸟都没一只,如果那人死了,算不算见死不救呢?
头脑一直乱哄哄想个不停,最后林忆寒决定等天亮后回去看看。夜色越来越深沉,深秋的夜晚已经有阵阵凉意,林忆寒找了个草堆钻了进去。虽然走了很长的路,身体感觉很累了,但经历了心惊肉跳的事情,肚子也饿得慌,一时之间却也睡不着。